艾倫一直都不太明白為什麼那一天拉菲爾在離開他的時候, 臉色會是如此的難看,但只要有雷蒙德在他身邊,他就很難分出多餘的精力來想其他人的事情, 所以到底他也沒有過多的細想這件事情。

雷蒙德跟著艾倫回到生活艙室之後,依舊顯得情緒低落。

當然, 這個個頭高大臉色蒼白的男人一直在努力的掩飾這一點, 但他的異樣是那樣的明顯, 艾倫就算再遲鈍,都可以感覺得到。要知道,對於已經忘記了所有前塵往事的雷蒙德來說,能夠與自己最喜歡的艾倫同住一室,並且共度接下來的時光, 就像是天堂一般的美好,他應該表現出來的應該是無限的歡欣與快樂——就好像他在之前走廊裡表現出來的那樣。

可一直到回房之後,雷蒙德卻自始至終緊緊地抿著嘴唇, 甚至連一絲微笑都擠不出來。

而且他一直佝僂著自己的身體,努力縮減自己在生活艙室裡的存在感。

好吧,這一點他也失敗了。在這之前艾倫倒是不覺得雷蒙德那比正常人要修長高大的身材有什麼問題,但現在這個問題卻變得有一些明顯了。畢竟他一進入到生活艙室裡, 小小的房間就顯得格外狹窄,狹窄到艾倫彷彿只要一個回身就能與雷蒙德臉貼臉地碰在一起。

又或者說, 是因為雷蒙德一直都像是粘人的小狗, 正努力地跟在艾倫的身後走來走去,才會讓艾倫覺得他的存在感如此強烈。

雷蒙德只差沒有在自己的身上貼上標籤,並且寫上“求求你,快點來安慰我,我快哭了”的字樣。

沒過多久, 雷蒙德似乎就注意到了艾倫若有若無的冷淡(艾倫必須承認這一點,他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這樣的雷蒙德),雷蒙德一下子就變得更加可憐了,他更加小心地縮著自己的肩膀,弓著背,最後拘謹地縮在了整個生活艙室最角落的地方,就連縈繞著他的空氣似乎都泛著潦倒的冷意與陰沉。

在艾倫看來,其實面對這樣的雷蒙德,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不理他,他那單純的大腦在的幾件事情之後,就會把之前走廊裡發生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可是艾倫還是有些忍不住,在行動中總是時不時地朝著雷蒙德的方向望去,然後他便會與雷蒙德的視線撞在一起。

又是一個不經意間,雷蒙德的視線對上了艾倫。

艾倫只能看見雷蒙德的臉色忽然間變得有些蒼白。彷彿艾倫的視線也擁有重量,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艾倫才聽見雷蒙德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艾倫,我……我又跟你住在一起了。”

緊接著他又咬了咬嘴唇,提高了聲音說說道。

“我以後會保護你,我絕對不會對你作出任何別的行為。”

很顯然,雷蒙德真的非常在意拉菲爾之前隨意說出來的那一句囑咐,艾倫嘴唇翕合了一下他,想要寬慰對方,但真的開了口之後,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些什麼,畢竟他與雷蒙德之間的關係實在是有一些複雜,而這種複雜與他自己對雷蒙德的縱容,還有那種奇怪的憐惜有關。

艾倫嘆了一口氣。

“你已經把所有的東西都搬過來了嗎?”

艾倫就像是鴕鳥一般,決定不去細想自己對現在的雷蒙德究竟是什麼感情。

他這樣問道,笨拙的轉移著話題。

而雷蒙德也毫不意外地被他轉移了注意力。

“是,是的……”

雷蒙德愣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然後他拘謹地指了指放在床邊的一枚小箱子。

“那是我的東西。”

他這樣說道。

艾倫轉過頭去,望向了那只小小的塑料箱。在意識到那就是雷蒙德的全部家當時,他因為詫異而睜大了眼睛。

也許是因為每一次去雷蒙德的病房都可以看到雷蒙德身邊圍繞著無數昂貴的儀器,還有大量照顧他的人員,所以艾倫並沒有意識到……

實際上,在天女座人類軍事基地裡,雷蒙德所擁有的東西其實真的少得可憐。

畢竟對於許多人來說,其實早在三年前,雷蒙德·莫克姆就已經死了。

他的賬號被登出,他的宿舍也早已分配給其他的人,他的軍籍都已經列入了黑表,事實上,當他從那莫名其妙出現的幽靈船黑鸛號上被拖下來的時候,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他無權擁有任何東西,甚至就連他本人都已經成為了地球聯邦政府的研究物件……

當天女座人類軍事基地因為納迦人的襲擊而陷入困境,雷蒙德變得不那麼重要之後,那些人又迫不及待地將雷蒙德從病房裡趕了出來。

他來到艾倫身邊的行動確實很迅速,因為他甚至都沒有什麼需要收拾的東西——雷蒙德根本連隨身物品都少得令人吃驚。

艾倫伸手拎起了那輕飄飄的塑料箱(這是軍事基地統一配發的最普通的隨身箱)。

他將箱子開啟了,出現在他眼前的東西簡直比他想的還要更少一些:兩件最普通不過的制式內衣,以及兩套統一的病號服,一本紙質的古董書。

“天女座人類軍事基地,高階圖書館所有。請在三天之後將這本書歸還”電子便籤在書籍的背面閃動著紅色的字樣。

除了這些之外,箱子便已經空了。

艾倫看著雷蒙德的東西有些發愣,而看到這一幕,雷蒙德立刻也湊了過來。他跟著艾倫一起看著自己那無比簡單的小箱子。艾倫側過頭,瞥雷蒙德一眼。

雷蒙德似乎壓根兒就沒有在意自己被利用被研究的人生。在這一刻,他真正在意的只有艾倫,僅僅只是跟艾倫站在一起,就足夠讓他感到心花怒放,滿心愉悅。

他的臉頰微紅,注意力表面上是在自己的心理上,實際上,他的目光閃爍,眼神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艾倫。

這樣的雷蒙德讓艾倫的心中湧現起一種讓他自己感到害怕的情緒。

心疼又或者是……憐惜……

“艾倫……”

雷蒙德關注著艾倫。

察覺到艾倫氣息低沉,他顯得更加惶恐不安了。他探出一隻手輕輕的拉住了艾倫的衣角。

“有什麼問題嗎?”

艾倫回過頭望向雷蒙德,強行壓抑住自己胸口湧動著的情緒。

“你的東西太少了,這讓我有點驚訝。”

艾倫抿了抿嘴唇,然後嘆息著向雷蒙德解釋道

頓了頓,他還是沒有忍住,開口衝著雷蒙德問道。

“你……你應該享有高階軍官的待遇,畢竟你還是暗刃之戰的唯一生還者,軍事基地應該給了你相當高的貢獻,為什麼不用力地貢獻點買點東西給自己呢……”

該死的——

艾倫在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就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之前最唾棄的那那種人——賢惠,溫柔顧家的omega。

但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了,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雷蒙德愕然地看著艾倫,眼底顯示出了些許的茫然。

他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我沒有什麼想要的。”

緊接著,他又甜蜜地笑了起來。

“只要能夠跟艾倫在一起,我就什麼都不需要了。”

但緊接著,他又鄭重其事地望向艾倫,然後說道:“艾倫有什麼想要的嗎?我可以把我所有的貢獻點都給你!”

雖然口中貌似是在詢問艾倫,但在說話的瞬間,雷蒙德已經點開了自己的手環喚出了自己的賬號,就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他企圖將自己的信用點全部轉移給艾倫。

“雷蒙德停下,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貢獻點我也不需要你的錢,我只是——”

我只是腦子忽然發了瘋,開始控制不住關心起你的日常起居了。

艾倫簡直頭痛欲裂,他咬牙切齒地對雷蒙德說道,企圖阻止對方的舉動。

結果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任何重話,雷蒙德卻已經垂著眼睫,緩緩地流下一滴淚。

“可是……我不知道我究竟要怎麼做……”

他低語道。

“什麼這麼做?”

“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彌補我之前對你動……對你做的那些事情。”

在這一刻,雷蒙德看上去竟然顯現出一種出乎意料的成熟。

就好像他忽然之間就恢復了所有神智一下子變得正常了。這讓艾倫嚇了一大跳,他震驚地看向雷蒙德

結果下一秒雷蒙的聲音裡的哭腔就變得濃重了。

“那個男人說我以前打過你,我……難道真的做了這種事情嗎?”

雷蒙德抬起自己的手,用無比厭惡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手掌。艾倫瞥見他的目光,頓時心頭一驚。他甚至有一種錯覺,彷彿只要他自己點點頭,同意了雷蒙德的說法,雷蒙德下一秒就能抬起激光槍然後將自己的那隻手直接轟斷。

艾倫這才意識到,雷蒙德竟然還在惦記著拉菲爾在走廊上說的那句話……

哦,拉菲爾,你可真是給我找了一個□□煩。

艾倫在自己的心底嘆氣道。

他考慮了一陣子,他原本可以隨意的找一個話題,然後將雷蒙德搪塞過去,但在思索良久之後,艾倫忽然覺得自己也許……也可以不用再繼續逃避下去。

雷蒙德不可能永遠像是現在這樣保持著天真和童稚。事實上,就是這一個星期沒有見的時間,艾倫就已經察覺到雷蒙德變得比之前要成熟,甚至理智很多。

也許再過一段時間雷蒙德就會徹底的恢復正常也說不定。

而到了那個時候等待著他和雷蒙德的又是什麼呢?

艾倫的心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

“你以前,是一個很該死的混蛋。”

艾倫盯著雷蒙德的眼睛,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

“……”

雷蒙德一瞬間臉色慘白,露出了有些絕望的模樣。這又一次讓艾倫感到了心軟,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你是為了報復我,所以才跟我結婚的,而且我想你應該用了一些不正當的手段,才讓我成為了你的伴侶。你是一名傲慢,愚蠢,而且十分暴力的alpha……也許你愛過我,用一種非常低階並且惡劣的方式……”

艾倫本來以為說起過去的事情會讓自己感到格外痛苦,但這一次,面對著三年前帶給自己痛苦的那個男人,艾倫卻發現自己的心情反而變得平靜了下來。

雷蒙德·莫克姆真的對他毫無感情嗎?

艾倫知道事情並非如此。

早在梅森老師還沒有死的時候,每當他前往梅森老師的府邸尋求難得的安寧時,雷蒙德·莫克姆就會像是一隻討人厭的泰迪狗一樣衝著他叫叫嚷嚷,吵個不停,似乎真的非常厭惡他。

但是,總是做出一些可笑的威脅和辱罵的同時,當時還很年輕的雷蒙德,卻也無時無刻地守在他的身邊。

雷蒙德總是暗地裡關注著艾倫的一切。

他收集著艾倫的資訊,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哪怕是那些辱罵,實際上也是因為……他渴望著艾倫那屬於omega的關注。

但艾倫卻是一個有殘缺的omega。

資訊腺的缺陷,讓他完全無法感知到雷蒙德的資訊素,也完全無法理解他那種幼稚得宛若幼兒園小孩似的感情。

這讓艾倫與雷蒙德之間的關係一直都處於古怪的緊張狀態,雖然梅森也曾努力想要調和他們之間的關係,但一旦梅森出現,他們之間的狀況就會變得更加惡劣。

“我的兒子是一個蠢貨,但他確實愛你。”

也許是在某次酒醉後,梅森也曾這樣對艾倫說過。

而那個時候艾倫卻並不曾在意過雷蒙德的感情。當時的艾倫還是“海妖”,他身邊有著太多太多的人,有人別有用心,有人誠懇真摯,有人貪圖他的容貌,也有人想要得到更多的利益……僅僅是應付那些人就已經讓艾倫精疲力竭,他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應付一個總是以辱罵和傲慢來面對他的少年。

哪怕那個少年是梅森的兒子也一樣。

真正意識到雷蒙德是一個可悲的人,還是在艾倫被強制安排與雷蒙德結婚之後。

自己對他的冷淡以及資訊素的不定性,讓雷蒙德表現得愈發像是一隻暴躁的野狗。雷蒙德跟梅森不一樣,他並不聰明,除了了一副漂亮的皮囊和身為alpha的性別,他幾乎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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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卻又同時是那個天才,那個所有人崇拜並且愛戴的梅森議員的兒子。

在梅森死後那麼多年,某些勢力一直企圖將他扶上高位好重新歸攏梅森留下來的龐大政治遺產,可是,雷蒙德做不到這一點——無論是事業還是感情,他一直都表現得幼稚且暴躁,而他壓根就學不會該如何正確地看待自己的人生。

極度的壓抑和多年來不正常的感情,讓雷蒙德最終選擇了最糟糕的方式來與艾倫相處。

第一次對艾倫動手,雷蒙德顯得極度懊悔和痛苦,他跪在了艾倫的面前,並且差點用一把刀刺穿自己的手掌。

那是那麼多年來,雷蒙德第一次在艾倫面前表現出那麼軟弱的模樣。

一直到現在,艾倫依然記得當時自己的震驚和無措。

“你說……你說對不起。你承諾,自己以後絕對不會再做這種事情……”

艾倫凝視著雷蒙德銀灰色的眼眸喃喃地說道。

真奇怪,他想。

明明雷蒙德就在眼前,但他總有一種對著昔日的亡靈說話的感覺——就好像他面前的雷蒙德與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完全是無關的兩者。

雷蒙德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了,艾倫卻依然沒有停歇,他繼續說了下去。

“不過很快的你就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當雷蒙德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他把自己所有的失敗與懊惱都發洩在了艾倫的身上。

那是一段地獄一般的日子。

對艾倫來說是這樣。對雷蒙德·莫克姆來說也是這樣。

他似乎徹底陷入了那種衝動動手,然後又自我懺悔的無限迴圈之中。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當時的你非常痛苦,如果我真的為你好……我的意思是,為了你和我兩個人的人生。我應該從你身邊離開,而不是繼續待在你的身邊,任由你變成那副噁心的樣子……但當時的我也不太正常,我想我大概已經瘋了,我一直覺得,你對我動的那些手都是我的贖罪。”

為了梅森老師的死而贖罪。

“艾倫……”

不知道什麼時候,雷蒙德湊近了艾倫。

他探出手小心翼翼地從艾倫的眼角抹去了一點溼潤,一直到這個時候艾倫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流下了眼淚。

“艾倫,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事情了,過去的雷蒙德·莫克姆早就已經死了。現在,你面前的我,早就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男人。”

雷蒙德臉色蒼白,身形顫抖,但他的表情卻格外嚴肅。

他這樣衝著艾倫說道。

在他鄭重其事說話的時候,他身上就再也看不到那種因為心智受損而展現出來的天真無邪。

他似乎已經變得成熟……變得正常了。但即便是這樣,他身上依然沒有顯現出任何讓艾倫感覺到威脅的氣息。

“……不要再變回原來那個混蛋了,好嗎。”

艾倫衝著雷蒙德說道。

雷蒙德眼神微微顫,然後他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可以向你發誓,不會的。”

雷蒙德輕聲說道。

但在艾倫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眼底閃現出來的,卻是惡魔一般的黑暗……

真奇怪。

內心有一處地方變得格外的酸澀,刺痛,好像有無形的手正在撕扯著祂的心臟一樣,這種感覺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作為納迦人的皇帝,白皇帝甚至有些迷惑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痛苦的情緒。

“雷蒙德……你的臉色看上去很糟糕。”

艾倫多少也能算得上是解開了心結,在將過去的一切都說出來之後,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雷蒙德此時的異樣。

他不由皺起了眉頭。

雷蒙德卻忽然展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他衝著艾倫眨了眨眼睛。

“沒什麼……我只是……我只是發現自己以前是個該死的人渣,心情有些糟糕。”

白皇帝依舊按照計劃,可憐兮兮地在艾倫面前賣著乖,。

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核心有多麼痛苦。

此時此刻,在天女座人類軍事基地的某處,一直正在努力修復基地受損部分的工人忽然之間發出了一聲慘叫。

“為什麼減壓液的酸度會這麼高?是配料出了問題嗎?該死的,這玩意快把我的金屬臂腐蝕掉了!”

泛著類似於硫酸氣息的綠色液體毫無預兆地從柔軟的管道中直接噴了出來,在士兵的操作一下,一臺機器人迅速地往旁邊偏過了身體,總算是躲過了酸液的襲擊。但被濺到酸液的金屬部件上還是出現了明顯的鏽蝕痕跡。

納迦人的身體總是可以很快的反映出祂們的內心狀況。

而白皇帝此時的心情,就如同被酸液所浸泡一樣。。

其實一切都在白皇帝計劃之中:在拉菲爾面前示威,在艾倫面前裝可憐,以此打破艾倫這麼多年來的心結……

一切也都十分順利。白皇帝已經可以感覺到艾倫對他的態度已經比之前軟化了許多,那個男人似乎都已經做好了接受“雷蒙德”的準備。

哦,接受“雷蒙德”。

艾倫竟然決定原諒那個男人。

白皇帝可以感覺到一股難耐的忌恨灼燒著自己的靈魂。

這種陌生的感情簡直快要把白皇帝逼瘋了,甚至就連艾倫此時呼喚那個名字“雷蒙德”都會讓祂覺到痛苦。

【我的名字並不叫雷蒙德,我並不是那只低階的雄性動物——】

白皇帝對於自己內心忽然湧動的情感感到困惑不已。

作為納迦人,白皇帝所以能活到現在,純粹是因為納迦人全部都是徹頭徹尾的絕對現實主義者。

要能夠抵達最後的終點,只要能夠取得順利,無論使用任何手段都沒有關係。而白皇帝現在也完全遵循著納迦人的行為準則。祂接近了艾倫,祂得到了艾倫的信任,祂甚至得到了艾倫的憐愛……一切都是如此完美,如果白皇帝的計劃不出差錯的話,很快,祂就將以“雷蒙德”的身份與艾倫重新擁有一段完美快樂的人生。

他們兩個將重新在一起,並且再也不會分離。

這不是……最完美的計劃嗎?

但為什麼祂還是會感到如此痛苦呢?

白皇帝甚至有種奇怪的妄想,祂希望艾倫能夠呼喚自己真正的名字,祂希望,艾倫能夠見到真正的自己……而不是現在它所擁有的這具奇怪醜陋,劣等雄性阿爾法的軀體。

這種情感是如此強烈,以至於每當艾倫流露出多一絲的憐愛,白皇帝內心的痛苦就會變得愈發深重。

祂是如此開心卻又如此的痛苦,祂欣喜於自己距離艾倫更近了一步,又如此痛恨自己現在的這副皮囊。

祂甚至在仇恨自己……

為什麼是雷蒙德。

為什麼……不是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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