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毛半仙作為監生老爺出身,不應該這麼身輕體軟,一推就倒,二十四兩銀子就給砸趴下來了。

可是,作為曾經的廣東省高要縣的監生老爺,毛半仙有話要說,你們這些人,那是不明白江湖上的苦楚……仗劍天涯,說的好聽,你有銀子麼?

他毛半仙以前也覺得,憑我一身本事,天下之大,哪裡去不得?後來流落江湖,飽受毒打,連狗食都吃過,那時候才知道,生活艱難,謀生不易。

如今,小戴相公不以我卑鄙,猥自枉屈,三顧我於平湖,諮我廣東之事,由是感激,應許小戴相公以驅馳……

毛半仙腦子裡面一陣唱戲,隨後,看著康飛就問道:“小老爺,如今你我二人名分已定……”

名分已定?康飛覺得這怎麼聽怎麼彆扭。

毛半仙可不管這個,說道這兒,他正了正頭上的巾,雖然他早就被摘了監生的功名,可是,這個動作大約深入骨髓,表示我依然是一個讀書人,隨後就道:“既如此,敢問,小老爺志向?”

康飛正覺得彆扭呢,這時候吃他這麼一問,頓時就一愣。

志向?什麼志向?哦,志向,夢想,理想……

俗話說,人沒有夢想,那跟一條鹹魚有什麼區別。

可是,康飛還真是一條鹹魚。

不管是五百年後還是五百年前……

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這個,是書面上寫的,偉人嘛!那咱能比?康飛從來沒敢想過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他那時候讀書,純粹真就是因為孃老子整天唸叨,你好歹讀個本一,要不然跟文盲有什麼區別。

所以後來他上了大學就徹底放飛自我了,被師姐拉去學空手道,被師姐拉去學古琴,被師姐拉去參加音樂節……後來迷上了中世紀全甲格鬥。

他這麼瘋,或許,可以看做對高中三年地獄苦讀的補償,所以說,中二期是人生必須經歷的階段,你要是中學時期沒中二,那麼,很大可能一輩子中二。

這就跟痘痘一樣,遲早要發出來,你要青春期沒滿臉疙瘩,那麼,恭喜你,大約你一輩子都會時不時冒幾顆痘痘。

康飛就是時不時冒幾顆痘痘的那種。

玩還玩不過來哩,談什麼志向?難道一刀一槍博一個封妻廕子?都什麼年代了,你想報效朝廷,你想對社會有傑出貢獻,你配麼?

至於什麼【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可省省吧!

大工業時代,螺絲螺帽哪兒沒有?缺你?喊口號你都不配,因為你嗓門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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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實實消費,沒事去馬爸爸那裡刷刷刷,買買買,那就是對國家對社會做貢獻了,你買一臺電腦,那就是對科研做微薄貢獻,你買兩斤醜橘,那就是對農業做微薄貢獻……

至於中二少年拯救世界?別逗了,中二少年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面,人生五十年,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

所以,康飛真沒有志向。

他一下子就被毛半仙問呆住了。

毛半仙看康飛半響不說話,以為他在思索,等了片刻,就再次大聲問了一遍,“敢問,小老爺志向。”

康飛腦子裡面正在開會,被毛半仙第二問一驚,隨後,嘴角一撇,笑了起來,笑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大,差一點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哎呦我去,差一點被毛半仙你給問住了。”康飛一邊笑一遍擦眼淚,“地球少了誰還能停轉?難道我要說,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毛半仙你是不是就要覺得我有王霸之姿……”

毛半仙雖然不知道什麼是地球少了誰還能停轉,但是,聽到康飛說出太祖九字真言,依然覺得小老爺……嘖!小老爺到底是揚州人,出身地方太好,不知民間疾苦。

如果五百年後大城市是【北上廣】那麼,大明朝無疑就是【揚蘇杭】,大城市出身嘛!三十歲還是孩子,即便這是大明朝,也依然不是不可以被理解的。

毛半仙現在的心思就是如此,小老爺還是孩子啊!

故此,他這時候未免就苦口婆心說道:“小老爺,你的心思,我也明白……”他真覺得自己明白,家世好,不愁銀子使喚,武力卓絕,如果把武力卓絕換一下,他年輕時候也是如此啊!

他家在廣東高要,那也是煊赫的鄉紳,兩廣總督上任,不說親自拜會,那也要遣身邊親信人遞個片子的。

畢竟,高要作為兩廣總督衙門所在,主官上任,拜會一下地方上的縉紳,那也是大明朝的政治正確。

如果人生也分春夏秋冬的話,那麼他毛半仙在三十歲之前,整個人生都是春天……那時候的毛半仙,三十歲也沒長大,連個正妻都不娶,美妾倒是不少。

時人問他,他那時候狂得沒邊,老爺我遲早要中了的,娶了正妻,到時候配不上我,豈不是變相害了人家……弄的別人做媒的都灰頭土臉沒話說。

江湖夜雨十年燈。

他毛半仙,也是流落江湖十載,這才真正長大。

所以,他自覺理解康飛,小戴相公,豈不就是我那時候的翻版?

當下,他就勸說道:“小老爺豈不是,成名要趁早,要成就一番勢力,讓別人不敢動你,若不然……”

他語氣一黯,“就如我這般,四十歲上才明白這個道理,我要早明白這個道理二十年,何至於被摘去功名,背井離鄉十數載,有家回不得,也不敢回。”

說到此處,他抬手看著康飛,眼眶中未免潮溼,有些顫聲,“小老爺,需立大志向啊!”

看他這副模樣,康飛倒是一愣,心說毛半仙這背後的恩怨情仇很重啊!

他既如此說道,康飛倒不能不說兩句了,當下便點頭,“毛半仙你放心,別人即便想動我,那也得承受我一怒造反的後果,不是我吹噓,我要造反,不說席捲天下,席捲浙直,大約是沒有問題的,朝廷大佬大約是沒那個膽量。”

康飛這番自矜,落在毛半仙眼中,未免就是重蹈自己覆轍,當下一跌腳,聲音未免就大了起來,“愚蠢,豈不聞,人有恆言,破家縣令,滅門刺史。”

他這話口氣是重了,落在康飛耳中,未免就一愣,看看毛半仙,心裡面大約有些明白了。

毛半仙說出這話,隨後便也覺得不妥,既然名分已定,那就是主從關系,怎麼能這麼說話?當下未免把語氣一緩,“小老爺,是我……”

“哎!”康飛一伸手,攔住了他,“毛半仙的意思,我大約懂了。”

他看看毛半仙,如今毛半仙雖然跟他,可流落江湖多年,風塵之色甚重,未免給人一種【馬瘦毛長】的感覺,大約,還需要將養兩年,才能脫出風塵之色。

人家跟了自己,還能說出這番話,那起碼是證明,是用心做事,沒有混銀子,對得起他剛才開出來的一個月二十四兩銀子。

既如此,不安撫一下,那也不像話。

當下他略一沉吟,便說道:“毛半仙,你看我,若是走個武職路數,謀個總兵,將養家丁八千,再養寇自重,數奏大捷,以謀封侯封伯,與國同休,你看,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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