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嚴嵩和咸寧侯仇鸞約為父子,兩個人一文一武,在北邊炙手可熱……有野史曾經說,俺達圍北京,在城外放火,嘉靖在北苑看見火光衝天,就問嚴嵩,嚴嵩說這是城外百姓燒麥秸稈。

矇蔽天子至此,那麼,嚴嵩必須要掌握,或者說,起碼要勾連天子身邊的人才行,咸寧侯掌管三大營,那些宮禁站崗的大漢將軍什麼的都歸他管,可想而知雙方的勾結程度。

當然,那只是野史,以嘉靖的手腕,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即便真有這番對話,大約,嘉靖心裡面活動是這樣的【哼!傻逼,正好幫朕來背這個黑鍋,等天下震動,朕再把你們抄家示眾,你們搜刮的銀子依然是朕的,朕,只是受身邊小人矇蔽,不損朕的威嚴】(注1:仇鸞後來抄家戮屍,嚴嵩後來抄家餓死。)

以後世史學家對嘉靖的評價,說他【存術去道】,這個心理活動可未必是作者老爺瞎掰。

夏言的被殺,就好像是一個風向標,大家都看出來嚴閣老和咸寧侯一文一武,炙手可熱,故此都來呵卵子舔溝子,正所謂,要想人前顯貴,就得人後受罪。

康飛看著跪在地上的烏仲麟,這廝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是個妥妥的東亞文化審美的美男子,這時候跪在地上諂笑,依然頗有幾分神采。

很顯然,這位就是【哪怕穿上漢奸的衣裳一看也知道是個正面角色】的,顏值黨就是這麼牛。

雙手抱胸,康飛摸著下巴沉吟,烏仲麟一顆心就拎在嗓子眼,看這位小老爺的做派,一刀連人帶馬劈成兩爿,殺自己豈不是如殺一雞?

他心裡面就在後悔。

早知道,老子何必巴巴地去拍咸寧侯爺的馬屁,真把命給賠進去了,上上個月剛從教坊司贖身娶回家的小老婆最後豈不是要便宜了別人?

老子在錢莊還存了兩千兩銀子,真要一死,豈不是人去了西方,銀子留在錢莊,女人上了別人的床……

他越想越虧,慪得不行,看康飛猶自摸著下巴,忍不住就喊,“小老爺,俺有用,俺有用啊!”

康飛正在想怎麼處理這些傢伙,要說全部殺了,這不現實,可要就這麼放掉,那未免也顯得我太好說話了。

聽烏仲麟大喊自己有用,他忍不住就說:“你能有什麼用?小爺我又不好走後門……”

烏仲麟不顧他出言諷刺,大聲就喊:“老爺,俺們願意寫下投效文書,拜在老爺門下,老爺是天上的武曲星,俺們即便是牽馬墜蹬,做牛做馬,那也是甘之如飴的……”

要不怎麼說沒底線的小人往往生活的更好呢!瞧瞧這嘴臉,真真是個小人了,可是,話語落在康飛耳中,明知道是拍馬屁,但是,就好像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鎮酸梅湯,一股涼意直衝天靈蓋……真叫一個爽。

康飛摸摸下巴,再看看那些家丁,忍不住就問:“你能代表所有人?這些人,你不是說他們是咸寧侯家的家丁?他們能樂意?”

烏仲麟轉頭看了一眼,和幾個平日裡面相熟的對了一個眼神,隨後,轉頭就喊:“老爺,老咸寧侯是傭兵出身……”

哈?這是啥意思?

這時候,向老爺就過來低聲對他說了一番話。

原來上一代咸寧侯求鉞原本只是一個最底層的家丁,潑皮無賴一般的人物,因為和寧夏總兵府都指揮僉事仇理是同族,仇理暴斃,無子,最後,天上的這個餡餅就掉到仇鉞頭上,降一等襲職。

仇鉞得了這個機會,運道來了,豬站在風口被吹上了天。

正德五年,安化王叛亂,仇鸞賭性發作,解甲拜見安化王,獲得安化王信任,隨後,裡應外合,十八天平定叛亂,生擒安化王,論功封爵。

總之,他家這個爵位,到如今也沒多少年,現在這位咸寧侯仇鸞,扳著手指算算年歲,年輕時候大約也是和一幫底層潑皮胡混的角色,故此他家在一眾勳貴裡面,算是資歷極為淺薄的倖進之輩。

這種出身,要說什麼家生子,什麼世代的奴僕,那就是笑話了,這些個家丁,也都是咸寧侯在大同招募的好漢,並非什麼忠心耿耿的家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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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老爺這麼一說,康飛頓時就哦了一聲,明白了。

他忍不住就誇了向老爺一句,“老哥哥胸中自有一本英雄譜啊!實在厲害。”

隨後,他把雙臂一掙,身上那件飛魚服頓時就掉落下去,後面張三眼疾手快趕緊一把撈住,屁顛屁顛就跟在小老爺身後。

光著膀子走到那些家丁跟前,康飛傲然一笑,“我給你們一個機會,誰要能打中我一拳,我就放他離開……”

這些家丁面面相覷,剛才康飛殺入人群的時候他們還有精氣神敢於反抗,可這會子,冷靜下來想想,卻是一絲反抗的精神都沒有了。

眼前這位,一刀連人帶馬斬為兩爿的,跟他動手,瘋了罷?

互相看了看,這些人齊齊拜倒,“願為老爺馬牛。”

康飛光著膀子,心說讓我叉會腰……哈哈哈!

酉時,一行人進了建州。

老規矩,去驛站,曾賈氏和曾清曾白的往來文書都要在驛站經驛臣蓋章。

不過,這一回他們隊伍龐大,驛站差一點招呼不下。

驛臣不敢得罪他們,畢竟,那百多個騎士,看著就不是好惹的,驛臣心說也不知道是哪位將主爺手下的精銳,好傢伙,這麼熱的天,還這麼嚴整,真真是精銳之極了。

等烏仲麟一出場,驛臣更是差一點嚇趴下,無他,這位老爺身上穿著個蟒啊!要說民間,不是沒有穿蟒的,可是,那些穿蟒的,都知根知底,曉得是誰家財主,穿起來裝逼的。

可這位,非但穿蟒,還披甲,驛臣雖然是九品,可畢竟也是朝廷正經的經制官,敢於穿蟒還披甲的,大約,不是錦衣衛就是東廠,要麼,就是三大營,無非就那麼幾個奢遮的衙門。

烏仲麟一張嘴就扔下一句話,“把那上好的房間與我們老爺清理出來……好酒好肉,看著我們人數,儘管上來。”驛臣一聽,便更是不敢得罪,趕緊撅著個屁股去,要把驛站裡面閒雜人等趕出來。

他這麼一趕人,裡面有些原本住著的就不樂意了。

有個頭戴方巾的中年人更是怒氣沖天,“我家族兄乃是南京國子監祭酒,我一張片子,把你這個頂戴去了……”

驛臣老爺原本還陪著笑臉,聽了這話,未免也沉下臉來,“這位秀才,怕是個監生罷?口氣倒是不小,我也不瞞你,不是我要趕你走,是外面有貴人,你要有什麼話,儘管自己對外面的貴人說去……”

說著,驛臣老爺一伸手做了一個請,那中年監生這時候看看外面,那叫一個兵強馬壯,盔甲整齊,頓時屁都不敢放一個,捏著鼻子,領著兩個家人,扛著個挑子,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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