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府五姑娘被康飛一句話,頓時頂得滿臉通紅,訥訥說不出話來。

說句實在的,徐線娘總體還算是個好姑娘,在南京那也是以喜歡抱打不平而聞名,市井的百姓自傳送上雅號,不管是徐紅線,還是徐線娘,那都是號,意思是誇她好比唐傳奇裡面的紅線女。

至於魏國公府邸上,實實在在,都稱呼五姑娘的,至於長輩,一般稱呼她五兒,小五。

所以說,徐線娘那還是知道好歹的,不完全是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

她這兩天的確是放羊了,天吶嚕,仙霞好美,一時間收不住,金絲鳥出籠了一般……可這時候被康飛一說,自然就想起來,那咸寧侯,小叔公曾說他睚眥必報,還說方今天子身邊,小人在側……自己走了,扔下蓉娘姐姐扛雷,也不知道蓉娘姐姐抗不扛得住。

想到這兒,線娘未免胸口一疼,隨後,眼眶裡面就泛起了迷霧,隨後,霧化成水,滴滴答答。

康飛看她紅著眼圈低頭抽泣的樣子,不免歪歪嘴,“好了好了,有什麼好哭的,再哭,你還能飛回揚州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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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線娘抽泣就道:“人家擔心一下也不行麼?”

“哭能解決問題?”康飛反問她。

徐線娘聞言頓時一滯,訥訥說不出話來,可隨即又有些不服氣,“總比你沒心沒肺強。”

康飛真是被她一句話氣了個仰倒,辣塊媽媽,誰沒心沒肺?難道自己心裡面就沒點逼數?

當下他沒好臉色就呵斥道:“你懂個屁,那咸寧侯在北方或許算一號人物,可是,到了揚州,他算個球球,小爺我一隻手吊打……”

想那武宗正德皇帝時候,平虜伯江彬身兼四鎮總兵,還提督東廠兼錦衣衛,連皇帝身邊的大太監都要來呵他卵子(注1:大璫皆呼為舅。《明史》),權勢之盛,縱觀整個大明,大約也沒旁人了。

可就算這位平虜伯江彬,打著皇帝的招牌到揚州大鎖財貨兼美女,結果被當時揚州知府一陣狂噴,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關鍵當時揚州上下官員包括士紳,也都和揚州知府站一條線上。

這位呼風喚雨,動不動要【矯詔】的,何謂矯詔?也就是龍門客棧裡面終極大BOSS曹公公那一句非常有名的臺詞,【要聖旨?來人啊,咱給他寫一張】

就這麼一位爺,不也在揚州城下吃了癟,被揚州知府一頓狂噴,哭笑不得,只能把揚州知府給禮送回城,隨後,禍害南京去了。

其實,這東西無關正義,你搶錢搶女人,可以,但是,來揚州搶,那不行,揚州士紳平時也未必是啥好鳥,但是,江彬更不是好鳥,外力壓迫之下,實力抱團罷了。

同樣的,康飛現在自信的很,他是揚州本鄉本土人,揚州官員士紳包括那些鹽商,都指望他扛倭寇呢!

那倭寇陸上能打破通州一路殺到揚州,水上又能透過長江泊與城外水門,這次被打退了,下一次就不來了?

他還是傻兒子的時候,他老子戴春林都能往來相與什麼鹽運御史,和揚州第一號大財主張石洲往來,如今有了【兒子是神仙弟子】這麼一張大好的牌面,還不知道會折騰出怎麼樣一番天地。

再則說,家裡面還有胖迪在。

他需要擔心麼?

咸寧侯?且,什麼玩意兒!

哥們憑實力吊打他。

他一臉的不屑,可是,這落在徐線娘眼中,豈不就是英雄好漢的做派?

要知道,當初平虜伯江彬權勢最盛的時候,她老子魏國公可是跪舔過平虜伯(注2:成國公朱輔為長跪,魏國公徐鵬舉及公卿大臣皆側足事之。《明史》)的,當然,這個不能怪她老子,那時候,老魏國公剛走,她老子剛襲了魏國公的職位沒兩年,勿論是權謀手段還是旁的什麼,都還稚嫩得很,根本不像是現在,勾結南京守備太監,能跟兵部尚書扳手腕子,行事老辣得很了。

自然,成熟有其代價,譬如拿自己最喜歡的小女兒來聯姻,大約就是最大的代價。

總之,徐線娘心中,自家老子那個英雄形象正在崩塌,這時候再看康飛,自然就格外顯得偉光正,好男兒。

一時間,她忍不住眼神迷離,看著康飛就道:“姐夫,你好有英雄氣概……”

康飛看她眼眶裡面還含著淚水,未免就嫌棄,“你能不能把眼淚鼻涕擦乾淨了再說話?”

他這一說,徐線娘頓時大羞,紅著臉七手八腳拿了帕子在臉上胡亂擦拭,結果把鼻涕擦得到處都是,看得康飛哈哈大笑,一時間忍不住,伸手就在她臉上擰了一把,“就你這小貓小狗的小樣兒,還想實力撩帥哥?可省省吧!哈哈!”

徐線娘看他笑著轉身出門,又羞又惱,被他擰過的臉頰上還能感覺到那手指間一抹火熱,一時間,卻是連心裡面都是熱的……

恨恨一跺腳,五姑娘忍不住就把手上的帕子給擰成了手巾把子一般。

一夜無話,第二天,康飛開始讓人收拾東西,準備打包上路。

那向老爺又來拜訪,說,我看小友有女眷,這一路上不大安生,不如,你我結伴同行。

向老爺這是一番好意了,仙霞關驛道,那是唐末黃巢起義開闢出來的道路,到宋代的時候,又鋪了石子,愈發堅固,成為極重要的商道。

可即便這種商道,也不可能跟五百年後高速公路一樣車流湧動,寬兩米的驛道,兩側都是高山,無數義軍都曾經在這裡活動,連我兔都曾經在這裡開闢過根據地。

所以向老爺說結伴同行,實實在在是有心帶挈他,畢竟,向老爺是要去汀漳道做海防同知的,手底下十幾個家丁,那一看就都是能打的,而且還都攜帶弓箭,也算是武裝整齊,即便碰上幾百劫匪,大約也是能硬肛的。

康飛聞弦歌而知雅意,當下笑著就說,老哥哥好意,小弟銘感五內,如此,就不推辭了。

他一直沒直說自己的身份,做好事老是宣揚,那就沒意思了,那向老爺不知道他脾性,以為他世家大族出身,忍不住莞兒一笑,畢竟,不是每一個老爺都樂意被一個看著就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稱呼為老哥哥的。

向老爺算是涵養好,可他手底下那些家丁,未免就不服氣,你一個小年輕,就算家裡頭有些背景,我家老爺,那是兩榜進士出身,你一口一個老哥哥,未免也太狂了。

如今康飛身邊,只張桓老將軍和那押衙張三,連劉雲峰那廝,都被老將軍給趕到唐荊川手底下做事情去了,劉雲峰還不樂意,老將軍就呵斥他,你有本事,只管去取功名,整天伴著我一個糟老頭子算個什麼事兒,一頓罵,才把劉雲峰罵去。

至於康飛,連二狗子都被他趕家去了,哪裡還會帶著旁人,這看起來,未免老的老,小的小,女眷不消說。

至於徐線娘,倒是帶著兩個忠心耿耿的家丁,說起來,這兩個那也是魏國公府上的好手,談不上騎射了得,但是,如果那些總督巡撫們招募家丁,這兩個去應募,六兩銀子的家丁銀還是能拿上的。

可是,這兩個家丁都是在揚州被康飛打嚇過的,看見康飛,就要渾身發抖,連眼神都不敢抬起來。

試想,連頭都不敢抬的男人,怎麼入別人的眼?

故此,向老爺一行,都以為這兩人是底層的雜役,根本想不到這兩個其實也很能打。

總之,因為向老爺的提議,又耽擱了一天,大家這才上路。

沿途青蔥,兩邊全是巍峨,一行人蜿蜒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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