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嶸出門時已經很晚, 但街道上的人還是很多。揭陽是一座不夜城,街邊小店都是通宵營業,再加上許多被賭石大會吸引來的養鬼人, 更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養鬼人的作息時間和普通人完全相反,夜晚正是他們最精神的時候。

再加上剛才鬼域爆發的強大能量衝擊讓不少人再睡不著覺, 走到街上來打探訊息, 看到底是那位大佬動的手。

在揭陽夜晚的街道上,大多數是用各色斗篷, 面具等遮掩身形的人,像巫嶸這般正常人反倒是少數。巫嶸早就習慣旁人目光, 他叫了輛出租,目的是傅清臨時的住所。

傅清他們沒住在別墅區,而是被安排在更靠近揭陽公盤地點處的五星級酒店中。之前巫嶸沒問傅清具體住在哪裡,只記得他在哪下的車。坐在出租上,巫嶸給傅清發消息。

過了有一會, 傅清才回了他房號。

果然是不太舒服吧。

巫嶸擰眉, 從鬼域回程的路上他就覺出傅清和平日有些不同,太過情緒化。平日他不可能直接搭肩膀, 也不會去牽巫嶸的手,更別說對巫嶸住哪裡這個問題主動提出自己的想法了。

傅清由於缺了一魂, 感情上有很大缺陷,冷冷清清, 從楊家坪相處到現在巫嶸也算是瞭解, 所以才從他許多小動作中覺察到了異樣。

下車剛走向酒店,看到正立在酒店大門前等待的那人時巫嶸一愣,頓了半晌他才快步走了過去。

傅清沒有像白日那般用發冠束起頭髮,而是披散著, 只簡單綁了一下。幾縷溼漉漉的髮絲隨意垂落在臉頰旁,說不出的疏狂肆意。

巫嶸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傅清。

“怎麼下來了?”

“接你。”

傅清言簡意賅,牽過巫嶸的手將他拉進酒店。一牽手巫嶸就覺出傅清手心不正常的冰涼。雖然傅清看似冷漠,但他身上一直都是很溫暖的。配上傅清半溼的頭髮,比平日更水潤的冷白皮膚,巫嶸心中隱約有了猜測。

“你剛衝了冷水澡?”

“嗯。”

電梯裡傅清仍沒有鬆開巫嶸的手,與此同時他掌心的溫度飛快上升,轉眼就從冰涼變得溫暖起來。等出電梯時已經近乎熾熱。周家安排的是高層總統套房,電梯直通房間內。剛開門便是一股冷氣撲面而來,溫度驟降。現在是夏末秋初,揭陽悶熱的要命,即使在夜晚也燥熱難耐。

但房間裡就跟冰屋似的,連養蠱後體質越發偏陰的巫嶸都覺得舒適的溫度,對尋常人來說已經非常冷了。

“我去洗澡。”

傅清牽著巫嶸的手站在電梯口,似乎猶豫了下才緩緩鬆開,頷首走向浴室。

嘩啦水聲響起,巫嶸走到牆邊溫控處看了眼室溫。

16度。

空調最低溫。

巫嶸想起鬼域最後傅清向他走來時的場景,身周火焰盡數收斂,唯有眼眸橙紅,彷彿燃燒著火焰。這種狀態下的傅清是巫嶸第一次見到,難道說火焰反噬,走火入魔了,所以才需要不停降溫嗎。

站在客廳中,巫嶸望向不斷傳來水聲的浴室,第一次覺出後悔擔憂來。他不該默許底細不明的神秘人去攔截傅清,不該看傅清沒受外傷就覺得他沒事。

也不知道神秘人到底下了多重的手。

巫嶸把木精做成的頂級療傷藥肉白骨統統拿了出來,心神不寧坐在沙發上,等待傅清出來。

* *

“哎,我的老夥計,別那麼小氣,再讓我領略一下你大戰純陽子時候的英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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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老人不依不捨在床底下踹棺材板,砰砰砰的響聲吵得凌雲上人完全睡不著覺。

“講講吧,再跟我講講吧,好軍師,讓我再聽聽你是怎麼讓純陽子吃癟的。”

窸窸窣窣繃帶聲從床下傳來,凌雲上人頂著滿身傷痛和兩個大黑眼圈,被騷擾到怒氣值噗噗上漲。他忍無可忍並指如刀很切在床邊,刷的切斷了偷偷摸摸往上爬的繃帶。陰慘慘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閉嘴,睡覺。”

“唉,我親愛的軍師,你明明知道我會被該死的好奇心折磨到徹夜清醒的,你就告訴我吧,我保證以後都聽你話。”

“保證?”

凌雲上人像是想到了什麼,生生把忍耐到極限快脫口而出的爆罵憋了回去,不懷好意轉了轉眼珠,表面仍冷聲道:“跟我籤鬼契。”

“籤籤籤!”

聽他終於鬆口床下砰咚一聲激動巨響,凌雲上人立刻約法三章:“不許出來,躺你小棺材裡,就當睡前故事。”

“好的好的,我都聽你的,我已經乖乖躺好了。”

棺老人迫不及待跟凌雲上人籤了‘保證接下來全聽雲中客的話’魂契,連聲催促發誓:“等聽完你說我立刻就去繼續看影片,老實說那可太沒意思了,簡直跟小孩過家家似的。”

“快說說快說說,你是怎麼跟純陽子打的,王現在怎麼樣,你掩護王撤退了嗎。”

“當然是我掩護王撤退了。”

凌雲上人頗有些自得,慢悠悠賣關子,聽得棺老人是又興奮又急切,連聲求他快說。

“你是召喚鬼軍對抗純陽子嗎,還是用了冰心鬼火驅散正陽火,急死我了急死我了,你快說啊!”

凌雲上人不耐煩:“哪有鬼軍讓我召喚,你也不動動腦子。冰心鬼火是從王的蝕陰火上分出來的,我現在都沒跟王籤魂契,哪來的冰心鬼火。”

“我本來就沒腦子。”

棺老人理直氣壯,又嘿嘿笑著高興起來,得意洋洋:“被我詐出來吧,你果然還沒跟王籤魂契,哈,這次肯定會是我拔得頭籌!”

放你的繃帶屁,蘇小米和哭喪鬼黃毛那麼早就混過去,還輪得到你拔頭籌?

凌雲上人內心毒舌,仁慈沒說出來打擊棺老人自信心,轉移話題:“好了好了,我告訴你吧。”

“我沒用鬼軍,也沒用冰心鬼火。嘿,我就給純陽子補了補陽。”

凌雲上人含糊道。說實話,這手段有點拿不上檯面,要不是棺老人一個勁問,凌雲上人這輩子都要埋在肚子裡。自從知道傅清也要來揭陽,他早就做了充足準備,力求就算發生萬一也能從傅清手下全身而退。

什麼?殺了傅清?

不不不,這不是他該幹的活。

凌雲上人可記得上輩子巫嶸稱王後,正道這邊可就只有傅清能跟巫嶸戰到勢均力敵了。人這輩子嘛,無論多強也總得有個對手,每次傅清來了鬼王巫嶸才能暢快打上一場,要是現在就把傅清幹掉了,倒時候鬼王巫嶸無人匹敵了萬一在寂寞中變態怎麼辦。

要麼小說裡的反派們怎麼孜孜不倦養成英雄呢,都是有他存在的道理嘛。

再說了,見到傅清不趕緊逃跑還往上衝的,簡直心裡沒逼數好嘛。凌雲上人就沒想著和傅清正面剛,拖延到巫嶸離開就好了。

“什麼?什麼補陽?純陽子本身陽氣不就充足的很,你補陽這不是幫他嗎!”

棺老人沒聽到刺激戰場,異常不滿抗議。

“你還小,不懂。”

凌雲上人露出大人的微妙笑容。

補陽嘛,當然是那種補陽了。陽氣過剩就會外溢,傅清練得純陽童子功功成前要保持元陽不洩。凌雲上人用的藥粉從某種程度來說對傅清確實有些好處,撐過去就正陽火就會更上一重。但需要抱元守一壓制陽氣,戰場上遇到這種事,傅清自然不方便使出全力,凌雲上人也好趁機拖延再逃跑啦。

凌雲上人完全沒想過純陽子連這點小藥都撐不過去,畢竟他上輩子可聽說過傅清代表龍虎山和養鬼人聯盟總部比武,面對二十四天陰豔鬼陣都完全不落下風。天陰體可是僅次於純陰體的極陰體質,按陰陽相吸,它們對純陽子該是有極大吸引力才對。

可還不是全都被純陽子殺了。

包括純陰體的紅袖,純陽子殺她的時候也沒丁點動搖啊。

和那些美人鬼比起來,他這點小藥算什麼,純陽子睡一覺起來估計就好差不多了。要凌雲上人真是個反派,這時候點幾個純陰鬼過去,說不定還真有小機率破了純陽子的童子功。

我果然還是正道棟樑啊。

凌雲上人感慨。

* *

“你感覺怎麼樣?”

浴室水聲停止,等在沙發上的巫嶸立時看過去,卻被傅清白到泛光的皮膚晃了晃眼。傅清穿著酒店睡衣,領口深v隱約露出白皙如冰雪雕琢的胸膛。他沉默大步走到巫嶸身邊,也不坐,就靜靜站立,裹著冰冷水汽,唇瓣沒半分血色。

果然是去衝冷水澡了。

“喝點肉白骨。”

巫嶸將藥遞過去,肉白骨簡單粗暴包治百病,木精蘊含強大純粹的生髮之力,理論上來說什麼都能治。但傅清卻掠過藥瓶,抓住了巫嶸的手,拉過來貼上自己的額頭。

好燙。

巫嶸皺起眉,明明傅清剛衝了冷水澡出來。但冰水帶來的冷意只浮於表面,巫嶸手摸上去,能感到皮膚下潛藏的驚人熱度。

“不吃藥。”

巫嶸主動伸過去的手似乎打碎了傅清的僵持,他俯下身,環抱巫嶸,頭倚靠在他的頸窩,還溼著的長髮在巫嶸上衣洇出縷縷水痕。

“不吃藥。”

傅清重複道,撥出的熱氣灑在巫嶸皮膚上如同細密電流,一向清冷的話語染上熱度。

“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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