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都收拾好了嗎,別有什麼忘帶的,五天車程呢!”

“吃的用的穿的,給你外婆表姐表弟他們準備的衣服吃食們別壓著了,坐車時小心點,說不得有什麼不三不四的手腳不乾淨!”

熙熙攘攘的車站大廳中,巫母絮絮叨叨把大包小包的掛到巫嶸手上,簡直比自己出門還焦慮。

“唉,你外婆的身體,我早想把她接到城裡來,她老婆子倔得不行。你們倆簡直倔得都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巫母嘆了口氣。當初說是還有時間,一週後才到巫嶸外婆九十大壽,但從楊家坪到黔東南安全區光是路上就要花五天時間,留給他們準備的時間本來就不多。

原本她想跟著巫嶸一起去,可巫嶸態度堅決。巫母先是生氣,到了今天送行時又都變成擔憂。警惕看了看左右行人,她到巫嶸耳邊小聲道:

“道長給你的符篆藏好了嗎。”

“嗯。”

巫嶸摸了摸胸口,傅清給他的符篆被母親細心縫進了個護身符中,讓他貼身帶著。

“摸什麼摸!你是怕別人知道你帶著好東西嗎!”

手被打掉,巫母小聲恨鐵不成鋼道:“回頭好好謝謝人家,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人家肯給你是緣分。回頭多跟他聯絡聯絡,要是能學到一招半式護身,你也不用這麼千里迢迢回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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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m3056號車即將到站,上車的旅客請儘快帶好車票,到入站口排隊。”

“z-m3056號車即將到站,上車的旅客請儘快帶好車票,到入站口排隊。”

“快快快,車到站了,該走了!”

“小兔崽子,上車了記得跟我打電話!到地了也跟我說!”

巫嶸沉穩應了聲,毫不費力拎著大包小包隨人流一起檢票上車。他長的高,足足高過身旁人一頭,又俊的很,在人群裡十分顯眼。等巫嶸剛放好行李落座,在他對面床位的大媽便熱情關切道:“小夥子膽大,一個人出門沒有長輩看護著哦?”

“這雲貴線要穿過五個鬼域,危險的很嘍,小夥子年紀輕輕就敢一人來哦?”

巫嶸這輩子才十八歲,雖然眉眼銳利,但臉到底還是長的嫩,有經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不算大。

“嗯。”

巫嶸應了聲,大媽見他沉默寡言嘮不起來,就去找旁人嘮嗑。過了不久車輛發動,窗外景色緩緩後移,巫嶸放下手機,和窗外站臺上的母親招了招手,抬眼時看到遠方躲躲閃閃,遮遮掩掩,偷摸著前來送他的小弟們。

巫嶸媽最不喜歡他酒吧這份工作,恨屋及烏看小弟們也不順眼。本來巫嶸只是在酒吧請了個周假,沒仔細說回老家這事,沒想到小弟們自發來送他了。

站臺上一直以來潑辣強硬的母親雙手緊緊握著,紅了眼圈。小弟們也是愁眉苦臉,沉默抽菸。

不怪巫母擔憂,不怪小弟們憂心忡忡,也不怪大媽好奇。

實在是對於普通人而言,出行遠遊實在是太危險。

窗外景色變化,城市被拋到身後,天空泛著幽幽藍光,完全沒有被汙染的顏色,藍的純粹透亮,據說據說每個城市上空都設有驅鬼防鬼的陣法。像個蛋殼般將各個城市安全區籠罩起來,普通人縱其一生也不會走出這個‘蛋殼’,因為這對他們來說太過危險。

列車呼嘯,鳴笛一聲,窗外光線驟然暗了下來。彷彿從白天直接到了深夜,嗡嗡聲中暖黃車燈亮起,刻在車身上如裝飾般的符咒微微發亮,驅散鬼怪,諸邪莫近。車身光芒隱約照亮了四周——荒草萋萋,枯樹猙獰,泥潭泥淖蠕動,下面似乎藏著什麼可怕的怪物。

再往遠處漂浮著星星點點的鬼火,陰森可怖,遠遠停留在荒野中,似乎在朝列車的方向看,這些不入流的幽魂出現,代表列車已經離開了人類文明範圍,駛進了鬼域!

從天坑出現,鬼域降臨,到人類反擊,奪回失地,經歷了非常漫長的時間。但直到現在仍有半數土地處在鬼域籠罩中。亞洲聯盟並不是完整一塊,而是下分了許多安全區,安全市,每個市區之間都是或大或小的鬼域,安全區之間靠這種更像加長版大巴的特殊列車相連。

鬼怪自身攜帶的氣息會汙染周圍環境,形成鬼域,就像巫嶸那天遇到的餓死鬼一樣。但和現在列車駛入的鬼域相比那純粹是小巫見大巫。c級惡鬼形成的鬼域能籠罩一座城,b級厲鬼的影響能蔓延到一個省,而再往上的a級鬼將,傳說中的s級鬼王,能力籠罩範圍更是恐怖難以想象。

據說靈異復甦初期時,誕生在歐洲某小國的鬼王直接讓整個國家淪為鬼域,國內所有人靈魂都被汙染,成為鬼王的奴僕。

當然,頂尖的鬼王鬼將比大熊貓還少,他們多半在鬼域深處,從楊家坪到黔東南這段路程中,車輛只會經過一個厲鬼形成的中型鬼域外圍以及四個惡鬼幽魂聚集從而形成的小型鬼域,最危險的時候不過是從一惡鬼鬼域中央穿過而已。

但即使有列車保護,橫穿鬼域於普通人來說仍是極端危險的。鬼域中的陰性氣場會潛移默化扭曲普通人的靈魂,讓他們在死後墮為鬼魂,從而讓世界上的鬼怪越來越多。因此每一趟列車上都有公安派來的養鬼人或者天師守護。

強者保護弱者,普通人全力支撐能力者,而不是恃強凌弱,這也是人類能在靈異復甦中站穩腳跟,頑強生存下來的原因。

“小夥子,去那邊是旅遊嗎?”

大媽嘮了一圈回來,又跟巫嶸說起話來:“現在這年頭人們倒是也能出來逛逛了。俺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聯盟還沒穩定下來哩,安全區也不安全,天一黑鬼怪們就出來殺人,能不能活全靠命嘍。”

大媽說著擼起袖子,向巫嶸露出來了左手,只見她的左手半邊焦黑,彷彿被什麼東西抓了一把似的,從中指到小指全都萎縮起來,唯有大拇指還算正常。大媽說她這是被小鬼兒咬的,她家裡幾個兄弟姐妹連著父母全都沒了命,她最小,抱著家裡的大花躲在床下瑟瑟發抖。

“是當時路過的道長救了俺這條命啊,當時他也跟你差不多大吧,厲害的很,一劍下去小鬼就失了魂。道長說俺能活下來,多虧了大花。”

大媽碰了碰床下,花布包的行李旁是一個竹簍子,上面蒙著層布。

“後來大花沒了,俺還給它上了柱好香。”

大媽把竹簍抱了起來,裡面什麼東西動了動,似乎還是活物。

“大娘,你怎麼還帶活物上車啊。”

上面床原本正收拾東西的中年人好奇道:“一會列車員該巡視了,你可得藏好啊。”

“你這人怎麼說話說話,俺可是正大光明帶上來的。沒有它我都不會出門!”

大媽沒好氣橫了中年人一眼,乾脆不理他,抱著竹簍子跟巫嶸繼續絮叨:“小夥子,我看你是個老實的,好的,被跟那些小雜皮們學,什麼養筆仙養碟仙的,也不嫌晦氣。出門在外安全最重要,養個防身的物件,喏,這是大花的孫孫兒。”

大媽掀開遮住竹簍的靛青布,露出裡面的東西。就見竹簍裡竟是只精氣活現的紅羽大公雞。它一看就是只好雞,冠子紅的像血,彎鉤尖嘴鋒銳,雙眼精神奕奕,就像鷹眼似的,透著股銳利勁兒,一身正氣。

“這次俺回寨子裡,就是給俺遠方表弟送小小花的。”

大娘愛惜摸了摸雞頭,半是炫耀半是得意道:“想當年十裡八鄉俺們寨子雞養的最好,就連青城山上的道士做法事都專門來俺們這買呢。當初要不是大花一嗓子嚇走了小鬼,我也撐不到道長來。”

從古至今,雄雞一直被認為是能辟邪的動物,雄雞日出啼鳴,逐陰導陽,古時候被稱為“陽精”。宋代《太平御覽》寫到“陽出雞鳴,以類感也”,邪魅魍魎見不得光,更懼怕雞的一身正氣。

“小小花見了鬼就叫,你說說,養雞不比養那些狐精鬼怪的好?”

巫嶸點頭,大媽說的確實到他心底。世界靈異復甦,鬼怪佔據優勢,卻也不是無敵的。萬物都有相生相剋,一方強勢時,相剋的一方也會隨之變強。

如果自己養只公雞黑狗之類的,電話鬼打過來時說不定還能提前有個徵兆。

巫嶸動了心,向小小花看去。大媽說的沒錯,這雞長的確實像經過大世面的,感受到巫嶸的目光,小小花沉穩扭頭望過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誒唷,誒唷!花你怎麼了,花你怎麼了!”

大媽驚慌失措,差點沒抱住竹簍。裡面的大公雞瘋了似的‘喔喔喔’亂叫,引得車廂裡其他人都看了過來,大公雞一邊叫一邊撲扇翅膀,它力量大,一用勁竹簍子就從大媽手裡脫了出來,皮球似的被雞撲稜的一個勁往後滾,一路滾進了床底下。地面上留下了些飛濺的白色液體,還黏著雞毛,小花被嚇出了屎。

車廂內一時陷入沉默中,只剩下大公雞響亮的尖叫聲。

巫嶸揉了揉耳朵,覺得心煩意亂,養雞的想法瞬間消失了。他從沒覺得雞叫聲竟然如此刺耳難聽,讓人心生煩躁,無意識的,他隱晦瞪了大娘床下一眼。

雞叫拖了個顫巍巍尾音,戛然而止聲。

“誒唷,花啊,花啊。”

大娘心痛呼喚兩聲,喃喃道:“花怎麼會突然叫呢,不對,不對啊,難道咱這車廂裡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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