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萬上億的鬼怪們同時共鳴響應, 鬼氣如漆黑雲海滔天,滾滾驚雷般的鬼嘯聲震天動地,響徹整個戰場。無數幽魂自發融合起來, 新生出的珍珠色魂體更強大冰冷。怨魂們互相撕咬吞噬,猩紅鬼眼轉變為暗紅, 就像深淵裡燃燒的地獄火光。

是鬼王的靈魂之聲促使它們轉變, 變得更加強大。鬼魂間吞噬進階發出更刺耳的鬼嘯聲,之前沉醉在號角聲中的人類們全被震醒, 耳朵聾了似的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

起初他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感染者的營地裡, 守篝火的大哥驟然清醒,發現自己橫躺在地上,眼睛酸澀腫痛,視線都有些模糊。第一反應是墳蟲侵入了腦神經,自己沒救了只能等死, 不由得悲從中來。但緊接著他一眼看到遙立在遠方高聳入雲的巨大身影, 立刻就反應過來,猛地從地上跳起。

該死的, 巨型墳獸出現,人類危在旦夕。他本來準備燃燒生命衝到戰場上去自爆的, 怎麼就在之前昏了過去——咦?

“牧陽,你清醒嗎。”

大哥警惕低聲道, 戒備又略顯茫然地環視四方。

“我剛才模模糊糊好像聽到什麼聲音, 你……”

大哥忽然噤聲,他思維理智逐漸回籠,被刺耳尖銳的鬼嘯聲吵得頭皮發麻。他是常年活躍於鬼域的養鬼人,當然知道這種聲音到底意味著什麼。當即心神震撼, 臉色煞白,濃濃絕望湧上心頭,虛弱身體晃了晃。

這時旁邊有人伸手,扶了他一把。大哥仍舊沉浸在恐慌中,臉上是似哭非哭的扭曲神情,反手抓住了牧陽,聲音顫顫巍巍:“完了,牧陽,咱們完了。”

有誰能頂得住墳蟲和鬼潮的雙重襲擊。今日過去,恐怕楊家坪安全區和他們這些人都將徹底不復存在。

“完不了。”

牧陽終於說了自他醒後的第一句話,聽得大哥苦笑搖頭,絕望到極致後就是麻木:“鬼和墳蟲都來了,誰能扛得住啊。”

牧陽聽他這話後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又閉上了。事實上就在前一刻,他的想法還和大哥一致,和千千萬萬戰場上的,或是將要撤離安全區的人們想的一樣。在戰場上,鬼和人天生就是敵人,遇上只會不死不休。

這是一直以來牧陽從未動搖過的認知,也是所有人自小被教導的,就和太陽東昇西落一樣理所當然。

但現在,牧陽的信念動搖了。

“你再仔細看看。”

他乾啞艱澀道,著重強調:“再看看。”隨後牧陽聲音低了下來,沒有再理會男人,獨自喃喃:“我之前祈禱過,希望能有一個奇蹟。”

拯救人類,也拯救他們。

但現在奇蹟也算是降臨了,卻是那麼的不可思議,令人難以想象,甚至不敢相信,三觀動搖。

再看看,看什麼?

滿懷疑惑,大哥壓住焦躁向牧陽指向的方向看去。驀然間他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直揉眼睛。當確認眼前一切並非虛假,完全真實時,他三觀破碎般傻在原地。

“我,我沒看錯吧”

“鬼潮在……吞噬墳獸?”

漫天雪白幽魂如通天徹地的龍捲風般圍繞著巫嶸,呼嘯風聲中白色幽魂們融合到一起,從中飛出新的珍珠色幽魂,它們成群結隊飛在空中。蒼穹之上的雲層原本被墳場蔓延升騰而起的腐霧籠罩,泛著墳場特有的森冷腐朽氣息,但幽魂掠過後墳霧竟然被它們漸漸吞噬了!

吞噬腐霧後有些幽魂消失了,有些卻變得更厚重凝實。吞噬了更多腐霧的幽魂發生了更劇烈的變化,它們外輪廓逐漸模糊散去,內裡卻如水晶般晶瑩剔透。到最後幽魂中誕生出燕子般小巧精緻的幽魂。它們像是寶石般瑰麗漂亮,通體呈琥珀色,飛行時動作遠比之前只會呆愣愣飄飛的幽魂更機靈,速度更快,如有靈性一般。

最初誕生的那只小幽魂如乳燕投林般飛到巫嶸身邊,圍著他盤算飛舞,發出“呼呼”風聲般的嘯鳴聲。巫嶸抬手,曲起手指,這只幽魂隨即落到他的指端。

“去吧。”

巫嶸手指一託,幽魂重新飛了起來,略顯茫然的飛了幾圈,直到一聲哨聲響起,它立刻像聽到命令的信鴿般直衝衝向著哨聲響起的方向飛去。

凌雲上人放下骨哨,看向飛在他頭頂歡快盤旋的幽魂,目光中露出幾分懷念。想上輩子他曾掌管魂鳥營,手下有數萬魂鳥,其中還有三頭魂鳥王。雖然實力比不上蘇小米麾下的怨魂將軍們,也比不了棺老人的先鋒軍,鬼犬王的鬼犬軍團,甚至正面作戰能力比紅袖手下的豔鬼都差。但它們卻是最好的斥候,也是最快捷的信使。

現在那些曾經踏遍大半個地球,威名赫赫讓世界都瑟瑟發抖的鬼國軍團已經是過往雲煙,這只魂鳥也不過是最低等的。但他們都知道,這一切只是暫時的。只要有巫嶸在,鬼國的向心力就在,一切很快就會重回正軌。

只是一想到將來,想到這場仗打完後會造成的影響,凌雲上人就頭疼。

唉,愁啊。

“可惡啊,我的先鋒軍,我的先鋒軍——”

凌雲上人因一隻新生的魂鳥傷春感時時,殊不知有兩雙眼睛正死死盯著他。棺老人都快嫉妒瘋了,他不甘心盯著凌雲上人的魂鳥,生氣的咬牙切齒。可惡,太可惡了,他就知道雲中客這狡猾的傢伙最會討王的歡心。憑什麼先有他的魂鳥,這種弱雞在真槍實戰中就是大混子。

為什麼不先催生他百戰百勝的先鋒軍呢,絕對能將墳場上那些小蟲子碾成碎渣。

棺老人這種小彆扭遇到這種事只會自己生悶氣,委屈扁嘴,對巫嶸做的一切決定都逆來順受。但他們中有個人卻是厲害角色。又有許多魂鳥誕生出來,身上停滿了魂鳥,忙不迭驅使它們去吞噬腐霧的凌雲上人突然打了個寒噤,背後發涼。

他哆嗦了下,條件反射去看紅袖。卻正看到那紅色虛影上前一步,恭敬撫胸行禮,女聲斬釘截鐵,戰意昂揚如鏗鏘玫瑰:“屬下請戰,請吾王准許!”

紅袖指向的地方赫然是大祭司站立的方向!淡紅霧氣層層縈繞在她的虛影身邊,縹緲魅惑如紅色紗麗,但在戰意激盪下卻變得凝實起來,恍若血紅色的戰甲。貼身戰甲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材,最引人注意的卻是她手裡的兩柄血氣怨念凝成的長柄大錘!

棺老人一看到這長滿尖刺的兩錘頭就下意識打哆嗦,本能縮了縮,直縮到凌雲上人的身後,有些散落的繃帶條都小心翼翼全都藏到了凌雲上人的背後。凌雲上人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他加入鬼國晚,那時候紅袖已經因為舊傷爆發魂核不穩,不再上戰場,轉而當起了鬼國宰相,將鬼國打理的井井有條。

但即便如此,她的威名仍舊不散,外出征戰的時候有時候鬼聽到紅袖的名頭都會恐怖到望風而逃。據說最初鬼國很大一片疆域都是紅袖一錘一錘打下來的,那些不肯乖乖歸順讓出領地的,或者投靠後心中有鬼的反骨仔全被她錘爆了。

甚至就連酷愛上戰場殺敵,囂張桀驁不可一世的棺老人見了紅袖都溜邊走——他們鬼國人,除了凌雲上人看起來太脆弱外,全都被紅袖錘過。這些難以磨滅的慘痛記憶在紅袖再祭出這兩把大錘後重新歸來,她不管棺老人他們的反應,眼睛裡只有巫嶸一人,無比專注。

當巫嶸搖頭時,她也沒有任何反對怨言,只是安靜收起大錘,侍立一旁,認真垂首,不會放過巫嶸任何一句話語。

“畏首畏尾的鼠輩,不夠資格讓你動手。”

聽到他的話,紅袖謙遜抿嘴一笑低頭,下一瞬卻見她驟然出手,尖銳殷紅的指甲瞬間劃過前方空間,快到響起破空聲。

“是我冒昧唐突,還望鬼王見諒。”

被她尖銳指甲劃過的空間處漸漸浮現出一個身影,如水墨畫的暈染一般。鹿角面具,黑紅相間的長袍。大祭司紅唇彎起,聲音動聽空靈,如泉水叮咚:“如果知道會有您這般美麗強大的鬼物降臨,我絕對不會錯過和你真身相處的機會。”

他語氣惋惜,舌頭舔了舔唇瓣。即便戴著面具也能感受到那具有濃烈貪婪掠奪欲·望的目光,如毒蛇冰冷的信子般舔舐過巫嶸全身,帶著病態神經質的讚歎與瘋狂。

“這些就當是我給您的見面禮好了,期待我們下次見面。”

大祭司語氣含笑,頷首時鹿角晃動,掛在上面的骸骨碎片簌簌作響,化在他唇邊的感嘆中:“您真是太好看,太漂亮了。如果您這樣的人物能加入聖楔會,一定是我的榮幸。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們能再詳談……”

“你真覺得。”忽然間,巫嶸淡淡道:“只用虛體出現,就能高枕無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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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兩團火焰早有預備般驟然出現在大祭司虛影上,熊熊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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