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凌晨一點。

萬籟俱寂,人類深眠。值夜班的動物管理員在室內打盹,他的同伴昆西正拿著手電筒, 開始了一日一次的巡夜。

尋常時候,動物們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散養區的獅群會有爭鬥,野林中的猛虎會發出長嘯,難以入眠的花豹會一改白天的溫順, 變得殺氣騰騰起來。要不是柵欄會在晚間上鎖, 饒是戰鬥民族再剽悍, 也絕不會接巡夜的活。

保護區的動物富有實打實的野性,在深夜會顯得格外危險。

只是, 今天的它們……似乎□□靜了點?

昆西聽到了一陣古怪的聲音, 窸窸窣窣,是樹葉不斷摩擦的輕響。他納悶地舉起手電筒朝上頭看去, 就見一頭成年花豹把頭埋進了偌大的樹洞裡,露在外面的身子瘋狂顫抖。

“嘿, 孩子?”昆西拍了拍手, “你怎麼了?”

花豹抖得更厲害了!

手電掃視無果,昆西納悶地離開了豹區, 卻在途徑獅區的檔口, 覺得今晚的草原特別“和諧”。和諧到四個不同的獅群居然擠在同一個地方, 相互依偎,瑟瑟發抖。

昆西:……

“嘿, 夥計。”昆西給打盹的同伴去了個電話, “出了點情況。”

“是獅群又打架了嗎?”同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睏倦道,“說吧, 是哪頭母獅受傷了?或者是哪頭雄獅戰死了?”

“都不是,是四個獅群合併了,在依偎取暖。”

“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原來是四個獅群合……額,誒?”

魁梧的男人頓時來了精神,他一邊拿起手電,一邊帶上防身的工具,毫不猶豫地離開了辦公室。

就在他走遠之後,祁辛黎翻窗進入室內,三下五除二地搞定了對準野林的攝像頭。他輕摁通訊器,下了指令:“搞定了,開始行動。”

“收到。”拉基收斂氣息,閃身離開原地。

沒多久,窩在一塊兒發抖的四個獅群逐漸恢復鎮定。幾頭雄獅對吼起來,像是總算意識到“搶地盤”這事兒了,紛紛露出了獠牙。

很快,它們混戰起來,到處是飛揚的鬃毛和草皮。

“昆西,你欺騙了我的感情,說好的四個獅群相互依偎呢?”

“哦不,夥計!我沒有說謊,它們之前還好好的,現在突然打了起來……”

野林深處,拉基嚇跑了一隻花豹,駭退了一頭猛虎。他鼻尖聳動,四下掃視,最終確定了黑豹摩倫的位置。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根本沒接觸過摩倫,卻嗅得出它的氣味。彷彿尋找一頭野獸的本能鏤刻在他的血脈裡,只要他想,就能“召喚”到。

真是神奇的體驗。拉基如是想。

“他在往回走,哦,小跑了起來,兩分鍾內會到達。”

“收到。”

拉基注視著黑暗處,喉嚨中發出沉沉的低吼。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黑豹戒備著後退,誰知拉基猛地壓低了身子,爆發力極強地衝了出去。

形同野獸捕食,他直接扣翻了黑豹。左手捏住它的後頸,右手箍住它的腹腔,幾下消失在陰影中。獨留黑豹的嗷嗚聲被風吹散,卻沒有引起管理員的注意。

祁辛黎默數十秒,再飛快地解開了程式。當他的手指敲擊回車鍵時,門把轉動,男人魁梧的身形露了半邊。

“嘩啦”,是夜風吹動窗簾的輕響。室內安靜,沒留下一絲餘溫。

男人卸下了外套和工具,檢視了一遍工作狀態中的監控,沒發現異常。好半晌,他關起了窗戶,疑惑道:“奇怪,我離開時沒關窗嗎?”

深夜寂靜,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

“丹尼亞”古堡酒店,視線死角處的外牆。

“咱們一聲不吭地把黑豹帶走真的好嗎?”俞銘洋小聲道,“講道理,為嘛不做交涉?外交署的鐵嘴陪咱們一塊兒來,問烏拉借一隻豹子,多簡單的事兒啊。”

“你以為‘鐵嘴’陪咱們來,只是做普通的交涉?”祁辛黎笑了,“醒醒,他是專程給我們收拾爛攤子的幫手。”

“誒?”

“你想想,我們哪一次行動不是大動作?”祁辛黎道,“國家知道我們是群‘惹事精’,才派出人才給我們兜底。至於為什麼不好好做交涉——能正常交涉的話,還需要覺醒者出動幹嘛?”

“事涉偷獵者和連環殺手,或許還會扯出更大的魚。若是完全按流程走,我們不就暴露了嗎?敵在暗,我們在明,越不按牌理出牌,才越能深挖真相。”

敵在暗,他們在明……且,這還是在國外。

外頭可不比家裡,有些地方的混亂是想象不到的恐怖。

“在這種大環境下,連環殺手只要沒死,就一定成為了妖魔。”司諾城沉聲道,“而偷獵者,要麼是個體團隊,要麼是大型組織,再加上他們牽涉的利益鏈……”

話不用說盡,裡頭的層層關卡足以卡死所有想要破關的人。

“走吧,帶著摩倫去找千頂城的通靈者。”司諾城看向黑豹,卻發現這頭豹子像是通人性似的,不再低吼也不再戒備,只安靜地縮在暗影裡。

它彷彿察覺到他們要去做什麼,竟然主動站起身,踱步到拉基的身邊。它抬起獸瞳看向每一個覺醒者,復又低下頭輕嗅,記住了他們的氣味。

“簡直像成精了一樣……”姜啟寧搓了搓雞皮疙瘩,“它是不是通人性啊,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聽話?”

黑豹之前還在拉基手底下掙扎不休,幾次三番地想跑。結果他們一合計要去找“連環殺手”,它頃刻間安分無比。

俞銘洋道:“怎麼可能,動物才聽不懂人話,錯覺。”

聞言,紀斯勾起了嘴角。

……

烏拉是一個挺神奇的國家。

他們的國民一直相信巫術和靈魂是切實存在的東西,也承認通靈者和女巫是合法正規的職業。

處於迷茫期的人會尋求靈媒的幫助,查案陷入僵局的警方也會找靈媒幫忙。甚至為了方便人們的諮詢,不少靈媒聚集在千頂城開了自己的巫鋪,專司售賣魔法用品和問事查事。譬如中洲的香寺和道館,雖然形式不同,但本質類似。

而“阿芙羅拉”的魔法屋正是這樣一間巫鋪。

它坐落在千頂城大街的尾部,需要轉過三個彎才能到達。只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哪怕覺醒者不認得巫鋪的地址,也會被巫鋪散發的奇異波動所吸引,進而莫名其妙地走到了目的地。

如今是凌晨兩點半,巫鋪卻依然在營業。它的裝潢自然且古樸,壁面由凹凸不平的岩石嵌合而成,展示臺由散發木香的樹樁堆砌成型。

木格中盛放著水晶和草藥,石壁上擱置著蠟燭和首飾。有造型詭異的娃娃坐在椅子上,有植物沉浮的魔法油流瀉清香。

當昏黃的光線從頭頂打下,一切顯得朦朧又神秘,好似到了另一個世界。

覺醒者們推開門入內,就見靠在櫃檯邊的女人睜開了眼,轉頭看向他們:“歡迎光臨。”

她一開口,頗為嚇人。

原因無他,這個女人留著一頭紅色的大波浪捲髮,皮膚白皙,五官精緻,穿著及踝的修身毛衣坐在櫃檯邊,要是不開口說話,誰都以為那是個等身娃娃。

“可以叫我‘阿芙羅拉’。”她微笑道,聲線低沉又乾淨,“那是我的女巫名。”

站起身,興許是穿了高跟鞋的緣故,她的身高與他們相仿,氣場很強。阿芙羅拉仔細打量著每一個覺醒者,在掃過紀斯的那秒微微一頓,又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

“我能感覺到你們的能量很強。”阿芙羅拉笑道,“這很奇怪,同樣擁有通靈能力的你們,為什麼要找上我?”

“為了核實資訊。”司諾城側開身,黑豹摩倫緩步而出,“我窺探到了一部分內容,想要找人核對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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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想一頓折騰,結果發現找錯了地方。順便,他想仔細觀摩觀摩,千頂城的靈媒究竟是如何通靈的。

……

十分鐘後,阿芙羅拉點亮了一根蠟燭,放在銅製的五芒星盤中間。她靜靜地注視著黑豹,隨即伸出手托起了摩倫的下顎。

就像司諾城做的那樣,阿芙羅拉將額頭貼在了摩倫的頭上,忽然道:“莉妮,別讓客人碰那些娃娃。”

話落,一隻白貓飛快地竄了出來,肉墊一探,攔下了俞銘洋躁動的手指。它綠油油的獸瞳盯死了他,彷彿在說:【再碰就咬你咯!】

俞銘洋:“它……臥槽!”

他轉頭看向黑豹,又扭頭對比白貓。緊接著,他神情扭曲地看向紀斯,一副受到重大打擊的模樣。

“真、真聽得懂人話?”小心翼翼地發問。

“談不上聽懂,只是‘心通’。”紀斯道,“人與動物相處,很多時候會養出‘魔使’而不自知。”

“魔使?”

“嗯,比如黑豹摩倫,又比如這只白貓莉妮。”紀斯解釋道,“我說過,人是極器,心隨意動,法隨言出,而名字是最短的咒。”

他看向黑豹:“人類與動物建立連結的開始,是給予它們一個名字。”

“它們接受了名字,也接受人類給它們的保護,就會自然而然地交付忠誠,也會在必要時給予人類保護。這雙向的感情回報,本身就是一種能量的流動。它會讓動物讀懂人類的想法,也會讓人類感覺到動物想要什麼。”

“天長日久,魔使就這麼養成了,偏偏人類沒察覺哪裡不對。”

“感情是雙向的,保護是雙向的。連結一旦形成,魔使會守護人類一生。它們生前是陪伴者,死後是守護靈。”

“它們想保護的人要是自然死亡倒也罷了,可要是被人害死的話——”紀斯一字一頓道,“那麼兇手就是魔使窮盡一生也要殺死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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