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烏拉的專機在夜深人靜時起飛, 低調又收斂,不曾驚動誰。

京都忙著肅清糟粕,省城忙著處理舊案, 大藏基地正在起步,軍事堡壘逐漸生成……忙,非常忙,忙得要死。在這種情況下, 他們能為覺醒者擋一遭麻煩, 卻擋不住每天每夜的麻煩。

與其讓覺醒者在變動中受到衝擊, 還不如放他們出國一段時間。如此,無論變動有多大, 都跟覺醒者毫無關系。

“真的沒關係嗎?”姜啟寧靠在軟座上, 轉頭看向機窗印出的自己的臉,神色略帶茫然, “界門開裂了,魔窟也是。雖說是避風頭, 但為了避風頭把大事拋下, 萬一出問題怎麼辦?”

“比如出來一隻很強大的怪物,大洋外再飛來一頭巨龍, 查舊案的時候又出現了一個妖魔村, 真是越想越慌。”

“別胡思亂想。”司諾城抖了抖報紙, 這個機艙裡就他們幾個,他說話自然隨意了些, “聰明人多得是, 國家不會做無用功。別忘了,江梓楹早已覺醒,目前在警隊呆了許久, 我要是沒猜錯的話,沈雲霆幾個應該覺醒了。”

“誒?”

“紀斯曾舉過一個例子,水杯中的水振動,會引起杯身的振動和空氣的振動。等頻率達到一個數值,就可以震碎裝水的浴缸。”司諾城翻過一頁報紙,繼續解釋,“而江梓楹,就是散發振動的那杯水。她留在警隊,足夠為燕京創造出一支覺醒者隊伍。”

“我們退出舞臺,才能讓他們發揮所長。順便,我們的出走還能吸引一部分有心人的目光。”

司諾城抽絲剝繭,將裡外的細節扒得明明白白:“肅清之後,上頭會制定有關‘覺醒者’的責任和義務,規矩和福利。我們走了,就不用介入爭端,更不會被人借題發揮,甚至被拿來當槍使。等回來,只需要按流程入隊就行,任何事與我們無關。”

聽到這裡,南雅感到疑惑:“為何是‘與我們無關’?我們是覺醒者,不也該參與制定規矩,維護我們的自由和權利嗎?”

司諾城搖頭:“戰時,不談自由。一步錯,步步錯。”

說著,他強調道:“記住,除非覺醒者的基數足夠大,每個人都習慣了覺醒者的存在,而下一代也出現了覺醒者。否則,永遠別把自己活成異端。”

南雅不再說話。

異端嗎?她能理解,當她被堅果國當作異端、抬進實驗室之後,連基本的人權也沒有了……

原來如此。

“避風頭,自然有避風頭的道理。”司諾城道,“要是事事靠我們解決,人們只會知道覺醒者,而不會知道其他。唯有我們離開後軍隊仍能解決麻煩,才能讓上下安穩。”

“上下安穩,我們就不必擔憂自己親人的安危。”他們會得到最好的照顧。

話說到了這份上,該明白的都明白了。

“說起來,大總裁……”祁辛黎轉頭,笑問,“離開你的‘金庫’”這麼久,什麼事也沒做,真不怕倒閉?”

司諾城嗤笑:“我是繼承人沒錯,但幹活的不止我一個。家裡運作了這麼多年,自有一套方式。我要是出事,無論兄弟姐妹都能立刻頂上。更何況我的情況特殊,他們護我還來不及,不會在這時出岔子。”

祁辛黎:“我以為像你們這種豪門,你一走,下頭就開始騷動了。”

“無妨,鎮得住就行。”司諾城道,“總該給他們一點發揮的餘地,不然老被我壓一頭,會出心理疾病的,我還指望他們幫我做白工呢。”

祁辛黎:……

真謝謝你關心他們的心理問題哦!並合理懷疑你回去後,他們會出生理問題。

“我沒這煩惱。”姜啟寧道,“我是家裡最小的,愛幹嘛就幹嘛。拉基是,俞銘洋也……誒,臥槽,老俞你怎麼了?”

直到這時,他們才發現俞銘洋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一個球,縮在軟座上瑟瑟發抖。

他像一隻受驚的刺蝟:“我……我又坐上飛機了,我好怕啊!”

哦,這貨經歷過嶺東的飛機失事,ptsd發作了。

眾人:……深表同情。

“對了,拉基。”姜啟寧轉移了話題,“千頂城除了必去的通靈者和女巫的店鋪,可有好玩的地方嗎?”

“好玩的地方?”拉基思索片刻,道,“有的,貓咖。”

“要去嗎?”

“去啊!”姜啟寧笑道,“妹子們可喜歡貓咖了,沒準我能遇到我的真命天女!”

“哦……”拉基似乎有點苦惱,“那就去吧。”

……

淺眠醒後,已到千頂城的地界。

時間分明走到了三月的尾巴,可千頂城的氣溫依然寒冷。呼吸間哈出白氣,枯葉上落著霜白,而戰鬥民族整齊的隊伍已列在機場,友好又不失速度地迎接了中洲代表,並對最後下機的覺醒者表示敬意。

他們被安置在千頂城最好的酒店中。

說是酒店,其實這棟建築更傾向於年代久遠的古城堡。它簡名為“丹尼亞”,是三百年前一名貴族為妻子打造的築愛城堡。時至今日,它已翻新為千頂城最高級的酒店,專為接待貴賓服務。

不得不說,與戰鬥民族相處是一件挺舒服的事。只要在訓練場上滿足他們打一架的願望,就能跟他們混成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當拉基親手幹翻一百大兵後,他們實打實地獲得了在烏拉隨意行走的資格。

“很精彩,很厲害。”身披勳章的老將拍拍手,對身側的中洲友人道,“他們很強大,朋友,但這種強大讓我憂心。”

他轉過頭,放緩了語速:“千頂城到底出了什麼變故,才吸引強大的異能者聚集到這裡?能告訴我嗎?”

友人搖頭道:“抱歉,就算是中洲……也只有在每一次事發之後,才會搞懂他們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

“嗯?”

“據說是——”友人回憶著大祭司在登上飛機前的一句話,“當命運被窺視,被說出來的那秒,它就會衍生出無數種可能。為了把變故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選擇‘天機不可洩露’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天機?”老將疑惑道,“那是什麼?”

中洲友人:……好吧,外國友人的十萬個為什麼開始了。

上午十點左右,覺醒者小隊抵達千頂城外郊最大的“貓咖”——摩羅耶夫野生動物保護區,全球最大的猛獸散養園區之一。

隔著一層鐵絲網,看著草原上愉快奔跑的四頭雄獅和十二頭母獅,再回首林野中爆發長嘯的猛虎,以及對兩腳獸進行暗中觀察的花豹……姜啟寧近乎呆滯地轉頭,喃喃道:“這就是你說的貓咖?”

拉基點頭:“對啊,就是貓的個頭大了一些而已。”

姜啟寧和俞銘洋:……什麼叫作“貓”的個頭大一些,還而已!

這就是戰鬥民族的貓咖嗎?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媽媽,地球好危險,我要回火星!倆吉祥物怕成狗。

拉基熟門熟路地入內,伸手招了招,獅群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步伐,隨即飛快地朝他跑來。它們開啟帝王引擎,咆哮著衝拉基吼了幾聲。拉基不語,只默默地注視著它們。

沒多久,雄獅撲了上來,猶如泰山落下。卻在距離拉基半米之內就地一滾,再一滾,不停地蹭著地面,又嗷嗚著露出肚皮。

拉基蹲下來,溫柔地撫摸它們的鬃毛:“幸虧你們慫得快,不然這會兒我就是獅王了。”

隊友:……

短短一句,信息量太大了!

拉基回首道:“別怕,進來吧,它們吃飽了。”

姜啟寧和俞銘洋:……槽多無口!

第一個入園的是南雅。講真,她連巨龍都屠過,確實不怕豺狼虎豹。在動物管理員的注視下,她直接進入了散養區。

或許是體型瘦小、氣息陌生,又或許是她背對著貓科動物。一頭母獅突兀地朝她衝過來,隨即“哐”一聲撞上了一層金屬屏障。它嚎叫著滾在地上,南雅伸手一把捏住了它的後頸肉,並拖走。

“嗯,確實不可怕,所以我選老虎。”祁辛黎腳步一轉,溜了,“我可以給它講講經文,看看能不能讓它少吃肉,多吃素。”

姜啟寧和俞銘洋:……你是魔鬼嗎?

眼見隊友一個接一個消失,他們飛快扭頭,想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結果發現,紀斯和司諾城早沒了影子,連動物管理員都放心地離開了。

於是,只有他們兩個孤零零地站在中間地帶,身後的花豹已經下了樹。

“老薑,快吹起你的薩克斯!貓科動物一定是懂音樂的,只要它們抖起來,我們就沒事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可我沒帶薩克斯。”

“……”

野林深處,有一片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在一處亂石堆積的黝黑陰影裡,一聲聲低語在順著風和樹木傳遞。很輕微,卻清晰地傳進了司諾城的耳朵裡。

他循聲而去,撥開枯枝、踩過碎葉。野林散發著一下又一下奇怪的脈動,層層衝擊到心底,彷彿在向他訴說著什麼。

數據流……

他看見,樹葉中有綠色的線在流動,空氣裡有連綿不斷的線在翻湧。樹木、根系和昆蟲,都像是化作一串串資料,沿著樹林的“呼吸”送到他面前,形同書籍般供他翻閱。

他好像能看到這片樹林的過去,也能看到它短暫的未來。

倏忽,詭異感散去,世界依然是熟悉的世界。

司諾城恍然回神,等等,剛剛那是……

“恭喜你,天眼通。”紀斯拄著大仗,已安靜地佇立在他身邊許久,“用你的心去連結,慢慢開啟你的‘天耳’,去聽聽它的故事。”

紀斯走到亂石處,只見石堆中躺著一頭黑豹。它蟄伏在黑暗裡,對人類有著極深的戒心和防備,又有著說不出的……眷戀。

“沒有一個選擇不是命運。”

紀斯蹲下來,緩緩地衝這頭黑豹伸出手。它戒備非常,嚇得炸毛,卻依然沒有進攻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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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姜啟寧說出‘去哪玩’開始,就已經為這段旅程做出了選擇。”紀斯輕輕安撫著黑豹,繼續道,“你們來到這裡,去接觸最純粹的動物。又來到這片樹林,遇到這只黑豹……一切都是被選擇的命運。”

“命運?”

“當你窺探到它,捕捉到線索的那秒,就能用你的力量去破局。”紀斯張開手,“天機不可洩露,是因為……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天命。”

“命運,是一種可以被預知,也可以被打破的格局。”

大祭司抬起頭:“現在,該輪到我們破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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