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雅並非故意埋汰人的年紀, 只是她從來記得自家哥哥的話:“聽著南雅,你只有一個哥哥。如果你遇到跟我一個年齡的男人,就喊他們的名字。比我大的喊‘叔叔’, 比我小的喊‘弟弟’。”
南雅似懂非懂:“為什麼?”
“因為,對亞裔女孩心懷不軌的壞男人很多。”她的哥哥無奈道,“所以,我希望當我不在你身邊時, 你可以用簡單的稱呼拒絕他們。南雅, 這是一種最簡單的自我保護。”
思緒紛亂之際, 姜啟寧忽然遞給南雅一個掛耳式通訊器。南雅收束起回憶,接過通訊器有樣學樣地戴在耳朵上, 神情有些不明所以。
“是隊友就有, 常規配置。”姜啟寧露齒一笑,“來, 大侄女!旅途漫長,跟叔叔一起聽課哈!”
你叫我叔叔, 我就叫你侄女。下次見著你哥, 他也得叫我叔叔!禮尚往來,誰也別佔誰便宜。
講真, 姜啟寧狗起來真不是個人, 一聲大侄女下去, 整個光棍小隊都樂呵了。接著,在南雅發懵的眼神中, 通訊器裡傳來一片“大侄女”的稱呼。
“侄女, 叔叔記得你才十六歲吧?”祁辛黎可欺負人了,“換在中洲是該上高一的年紀,等你找到了媽媽, 回京都後叔叔送你上學怎麼樣?”
俞銘洋大力支持:“侄女,中洲的高中課業可緊張了,為防止你跟不上,我們就用通訊器給你輪流補課吧!”
司諾城淡淡道:“嗯,回去給你買全套作業,請各科家教。”
姜啟寧興致勃勃:“話說,南雅屠過龍,也算是人民英雄了,這一點高考能加分嗎?”
“你們是魔鬼嗎?”拉基說了句人話,“等她看見中洲的卷子,或許誰也攔不住她想回堅果國的心了。”
南雅:……
不知為何,她有點手癢想打人呢!
“我是大州青少年組的心算第一名。”南雅年紀小沒沉住氣,極力挽尊,“即使我不會中文的卷子,但我一定會英文的卷子。我是中學的全a生,校級第一!”
“很厲害。”拉基真心實意地誇獎,同時誠懇地回覆,“我認識一名北歐籍的朋友,他為了領略五千年古國的風土人情特地來中洲留學,並在到來的第一個月就自信滿滿地參加了高考英語。”
“結果150分的卷子,他考了68分。”拉基頗為感慨,“我還記得他對我說,嘿,夥計!高考英語好簡單,我發現四個選項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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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雅:……
不愧是光棍小隊,聊著聊著,隊裡唯一的粉紅色就想退隊了。要不是紀斯拉回了話題,開始切入玄學要點,或許他們還能扯到自己在教科書上畫了什麼東西。
隨著越野駛入偏僻的公路,拐上坎坷的小道,紀斯的聲音伴著車輛的顛簸傳進眾人耳朵裡:“如果強大的怪物拖入了它的領域,在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情況下,一定要保持神智的清醒,並集中信念。”
“一念即一咒。心念一起,就是生死。”紀斯道,“還記得葫蘆口的鬼物嗎?它瞬間發動的攻擊便是意念。要想避開也容易,它以意念攻擊,你以意念對抗,狹路相逢,信念更堅定的一方得勝。”
紀斯不急不緩,說得很詳細。一路夾雜著吉祥物們“太唯心了”、“無法理解”的吐槽聲,車輛慢慢靠近目的地。
經過三天左右的行程,越野駛入中洲西南部的犄角旮旯處。這兒是一片廣袤的原始土地,有許多光禿禿的山和乾涸的荒地。時已三月,些許綠意已衝破了土壤,只是周遭枯枝敗葉無數,掩蓋了這層生機。
要不是親身抵達,沒人能相信如今的中洲竟還有如此貧瘠的地方。除了最初的小縣城還有點樣子,這越是往山坳裡深入,越是荒涼冷落,甚至……還沒有訊號。
車輛的導航不能用,手機也傳不出訊息,只剩一條歪歪斜斜的小徑在前,且寬度狹窄容不得車輛進入。得虧越野翻山的本事強,司諾城和拉基一接方向盤,那真是把車開出了野獸氣息。
等他們行了十幾分鍾的道,可算是憑直覺找到了一處有人氣的地方。
是一個小鎮,名為“召南”。它由三個小村落拼成,設有一所年久失修的學校,一個只剩幾塊蹺蹺板的公園,還算熱鬧的菜市場和一條物質不算豐富的街。
唯一安人心的是,這兒倒是有訊號了。
許是很久沒外人到來,守著鎮口的工作者在打瞌睡。他鼾聲陣陣,在俞銘洋的輕推中不耐煩地醒來。這人脾氣很大,睜開眼剛要開罵,在瞧見來者的衣冠時立刻改了神情。
他的眼神溜過兩輛越野,露出一個討好的笑:“是老闆啊!”
俞銘洋眉頭微蹙:“進鎮需要登記嗎?”
“以前倒是不用登記,現在嘛……”這人笑道,拇指和食指輕輕搓著,“就是咱們召南最近不太平,想進去的話有點不方便。”
許是好奇,南雅透過車窗往外張望了一眼。
誰知,她好巧不巧地對上了那人的臉。下一刻,就見這人眼睛一亮,陡放精光:“女……”他飛快收聲,只笑道,“老闆們帶了女朋友啊?”
拉基冷聲道:“是侄女。”
若有似無的殺氣凍得那人縮了縮脖子。
說著,拉基直接搖起車窗隔絕外界的視線,又摁著通訊器低聲道:“這裡死過人,我聞到了血味和屍臭。這人應該埋過屍體,沒洗澡,燻死我了。”
聞言,司諾城開啟錢包,抽了一張綠皮。
他將票子扔進對方手裡,意味深長道:“這一張就能抵六七張紅皮,可惜要到縣城才能換。你再不走,可要請看見的兄弟吃酒了。”
一張抵六七張紅皮?
得,總是錢要緊!反正這些個肥羊入了鎮子總跑不了。
“嘿!謝謝老闆!”這人點頭哈腰,麻溜地往後頭拖過一輛老摩托,就此扔掉桌椅揚長而去。
見狀,俞銘洋一愣:“誒,他不是看村口的嗎?咋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丟下東西跑了,不需要有人換班?”
“別傻了,看門是假,收錢是真。”祁辛黎立刻搖起車窗,在司諾城打出一個手勢後,他即刻撥通了縣城警局的電話,言明“召南”有發生血案的情況,並要求警方扣押該換美金的人。
事畢,已有七八個男人湊上村口看熱鬧。
司諾城一腳跨進車裡,大力關上了門,說道:“我們一路行來,只有一個縣城。這地方太過偏遠,要是局裡被滲透,互相勾結、辦事不利的話……”
“那就通殺。”祁辛黎回道,“這個地方陰森森的,給我一種很冷的感覺。”
車輛緩慢地開進小鎮,在一群人的圍觀中沿街道開去。幾名老嫗牽著孩子靜靜看著,有不少半大的男孩圍著車輛轉,大人瞧見了也不管,直讓開車的人惱火無比。
當又一名男孩衝上來拍車踢門時,拉基放下車窗直接吼道:“滾——不然撕了你!”
男孩傻了!猛地,整一片圍著車的孩子被嚇得四散,大哭找人抱。隱約間,他們還聽見了老嫗的抱怨聲:“小孩子貪玩不懂事,一群大人跟小孩子計較。”
“草!”俞銘洋搖下車窗,破口大罵,“老子的車一千兩百萬,你孫子剛一腳下去留印了,怎麼著也要賠個兩百萬,敢不敢跟我去局子?”
老太太傻了。
俞銘洋繼續:“雖然我的車不是人,但你家孫子是真的狗!遛娃不栓繩,上街亂咬人。有種就放身份證,不賠光你全家算小爺我輸!”
大概是俞銘洋夠兇,整條道上的圍觀者退避三舍,只是看向他們的眼神頗為不善。一股說不出的惡意在身側徘徊,彷彿只要時機到了,他們就會撲上來咬人似的。
司諾城道:“看來不能善了。”
紀斯說,要帶他們來見識締造此世之惡的原因之二,他想,他現在已經有些明白了。
這個偏僻的鄉鎮,由於山高皇帝遠地“自治”太久,早就失去了律法的約束。打從他們進入鎮中至今,能看到是一水的老嫗、男孩和男人。
不正常,特別不正常!
一個正常的鎮子,怎麼會沒有女孩子呢?
鎮口辦事的人明明伏在一堆局子的檔案上,偏偏不把這事當成一回事。收錢就放人進去,為了換錢連檔案也不要了,這是什麼見鬼的辦事態度?
“去這個鎮的局子。”司諾城覺得自己是沾上了紀斯的惡劣性子,居然滿腦子想著怎麼坑人,“拿出京都的檔案,嚇死他們。”
“順便……”他眯起眼,“這個局子要是真辦事,肯定會配合我們找人;要是不辦事,大概是配合鎮民留下我們。我們財也露了,人也罵了,結的樑子可不小。”
“不過,我也沒打算善了。”
司諾城略拉下一條縫,輕聲道:“聞到了嗎?一股很濃很濃的屍臭味。”
不僅有濃重的屍臭味,還有揮之不去的陰寒。這種感覺,就像當初隨紀斯踏入“居望大墓”那般,彷彿全身都泡在冰水裡,冷得徹骨。
“紀斯,召南是有妖魔嗎?”
“妖魔?”紀斯輕笑側首,眼眸華光流轉,“你們剛剛見到的那一批,大半都是啊,只是還沒有孵化而已。”嚇死你們。
眾人:……
“但覺醒者既然來了,妖魔的孵化便也快了。”紀斯道,“畢竟,墮落者與覺醒者天生不對盤,你們的存在會刺激他們的轉化。屆時,你們將面對數不清的妖魔。”
車內無聲,兩位駕駛員握著方向盤的手抖也不抖。
真是的,他們什麼場面沒見過!
“但比起妖魔,這個鎮子裡還有更可怕的東西。”紀斯緩緩道,“它啊,正在捕食這個鎮子的妖魔。可能會覺得你們很香,從而想吃掉你們。”
眾人:……這場面我是真沒見過。
“要小心。”紀斯提醒道,“這裡無論人也好,妖魔也罷,一步一殺機。比起魔性,要更小心人性。”
覺醒者們的臉色愈發凝重,南雅雖聽得一知半解,好在姜啟寧會給她解說一些關鍵詞。比如什麼是妖魔,什麼是覺醒者。
等兩輛車抵達小鎮的局子門口,南雅的臉色已是難看至極。她隨著一窩叔叔下車,誰知自己的身影剛露在車外,倏忽間,就受到了一大波目光的洗禮。
隱秘的窺探,貪婪的凝視,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打量,讓她在心頭升起了無窮無盡的煩躁和難掩的殺氣。
不知為何,她感覺自己被冒犯了!那種眼神,讓她感到噁心,好像她不該走上大街似的。
“別怕。”
祁辛黎的手落上她的腦袋,緊接著,隊伍裡的所有“叔叔”將她圍在中間,給予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你可是個覺醒者。”
“所以,不用畏懼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