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斯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祭司了,無論遇到什麼見鬼的情況都不會失去假笑,除非實在忍不住。

不料降臨地球的第二天,他的笑容漸漸消失,不僅開始回憶往昔崢嶸歲月,還覺得隊友們那一張張早就看膩的老臉都顯得無比青春可愛。

他懷念酷愛斂財的隊長,對方像貔貅一樣坐擁無數寶山;他懷念天賦滿點的九尾狐,只消送出一個媚眼,誰都上趕著替他買單……

有隊友在的地方,他無需憂慮財務問題。

說一句“我需要黃紙硃砂”,上乘的素材堆成一片;問一句“可有龍鱗鳳羽”,簇新的材料壘在眼前。

全能型職業大祭司,誰精通了就是被供著的祖宗。他能隨時填補隊伍中的任何一個空缺,也能擔當幻境迷宮中的堅實羅盤。

出什麼力就得什麼報酬,這是他們隊伍實打實的業績信條。

故而,他雖然不是全隊最富有的人,但卻是最體面的人。用的是光腦,開的是星艦,拄著獨一根宙心權杖,戴著獨一份銀枝月冠。

可是,這些東西放在地球又有什麼用呢?

因為科技不足,沒有光腦紮根的溫床;因為空間不夠,沒有星艦停放的位置;因為觀念不同,沒有玄學上陣的機會。

他無法在短期內透過正規途徑獲得財富,也完不成想要達到的目標。光是手機問題橫亙在前,便轟炸了所有可能性。

無法,紀斯只能另闢蹊徑。

網咖是人來人往的地方,等他到點離開包廂,還會有下一個、下下個人進入這裡。他沒有圍脖,可旁人總會有。但凡訊息可以擴散,遲早能起到警示作用。

紀斯挑了大號字型,將預言一字字輸入文件。末了,他琢磨著匯出圖片,用它替換掉電腦的桌面。

時間到了,紀斯取過自己的餐巾紙和可樂離開了網咖,走上大清早的街區。

早餐鋪子已開,快節奏的生活帶來了學生和工作者,喧鬧與人聲搖醒了整一座城。

紀斯沿著長街行去,約莫是收束了長髮、又頂著帽兜的緣故,他總算不再成為路人眼中的焦點。

十二月的冬日挺冷,穿一身白袍確實奇怪,但上學、上班在即,誰理一個陌生人怪不怪異。

擦肩而過,行色匆匆,是城市裡人與人生活的常態。

紀斯入了一家書店,蹲了許久。最後,掏空自己所有的錢買了一本《自駕遊交通路線圖冊》。

他是真打算自力更生,靠兩條腿走向目的地了。

……

司諾城收到俞銘洋的電話時,人還在魔都。本打算託人幫襯一下幹啥啥不行的損友,誰知意外發生得如此突然。

他收到了親媽的安排:“阿城,你周叔家的親侄女留學回來了,媽媽昨兒見了本人,特別喜歡!要不你這周回來,相看相看?”

第八十個“叔叔家的親侄女”,您當是選妃嗎?

司諾城:……

雖然他強勢得招人討厭,嘴毒得被人嫌棄,優秀得讓人望塵莫及,但他真不是海王,也壓根不養魚塘。

快畢業就天天相親,維信裡塞爆了各個年齡段的妹子,完全斬斷了所有一見鍾情、日久生情的正常戀愛機會,他真是……罪不至此吧?

為了合理鴿掉親媽安排的相親,司諾城總算想起了俞銘洋的好。

俗話說“養崽千日,背鍋一時”,俞銘洋這貨傻是傻了點,但關鍵時刻確實有用。就像現在,只要把手機扔給他,他一張嘴叭叭叭就搞定了這事。

“詩阿姨,對,我是洋洋!”

“對對,您的寶貝城城在我這兒!誒,城哥不是故意跑的,是……是我!對,都是我的錯,我忘記告訴您了,我給他介紹了一個妹子,讓他今天來蓉城看看。”

“如果能看對眼,城哥這周就不回去了。”

“嗨呀,已經在相了,氣氛很好!不然我能拿著他的手機接您電話嘛!”俞銘洋的語氣活像小區裡拉線做媒的大媽,“來相親的頂好啊!長髮、白衣、特別俊俏……好嘞,那我就等著喝喜酒了!”

並發出一陣彷彿已經看到小夥子和大閨女結婚的暢快笑聲,充滿了社群大媽式獨有的喜慶和恭維。

司諾城:……

無論耳聞幾次,他都對俞銘洋能隨口發出這種笑聲而感到震驚。

俞銘洋掛掉電話,一臉生無可戀。他把手機扔給司諾城,深覺這事要是再來幾次,萬一哪天穿幫了他大概會被司家人打死。

狗命要緊!

他苦口婆心地勸道:“司老大,我說……你要不要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找個契約女友?就像籤合同工一樣,給錢擋箭、到點就分。沒準還能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然後走向圓滿大結局。”

“省得阿姨天天催你相親,我真是一曲肝腸斷,隔壁的貓聽完都死了!”

司諾城:“貓罪不至此。”

俞銘洋:……那我特麼就罪該萬死了?

“暫時不打算找。”司諾城真心不急,他的婚姻大事輪不到別人做主,家人也不行,“女人影響我籤合同的速度。”

俞銘洋:“成啊,那你找個契約男友,直接斷了詩阿姨給你介紹妹子的想法。”

“那更不行。”司諾城搖頭道,“沒有男人能從我這裡賺走一分錢。”

俞銘洋:……你是憑實力母單。

司諾城是個守信的人,即使打擊俞銘洋一直很無情,但答應幫忙的事絕不會推脫。來都來了,姑且陪損友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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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

去當地派出所調看公交車錄影啊!

俞銘洋吃驚了:“司老大,難道你不該是坐在辦公室裡,一個電話打下去說‘五分鐘,我要這輛公交車上的所有錄影資料’,然後有人分分鐘送上來給你的霸總嗎?”

司諾城:“你不愧是孫悟空。”

俞銘洋一頭霧水,苦思冥想許久,總算以閱讀理解滿分的邏輯推出了司諾城的未盡之語。

孫悟空是一隻猴子。

猴子喜歡吃桃子,也老是想著吃桃子。

桃子的英文是peach,白話翻譯叫“屁吃”。聯絡上下文,他懂了整句話的內涵:“你在想屁吃。”

俞銘洋心服口服:“司老大的文學素養越來越好了。”

司諾城:“你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徵越來越嚴重了。”

俞銘洋:……

別以為有錢能使鬼推磨,法治社會容不得妖魔蹦躂。饒是司家和俞家經濟條件牛逼,他們的家教也不允許後代為所欲為。

走一波程式,按部就班。只有藉口在公交車上丟了重要的檔案,才能在申請後調動指定公交車的行車記錄。

可惜的是,當81路公交車的錄影擱在他們面前,司諾城和俞銘洋也看不清紀斯的臉。

前座的小孩扒著椅背踮起腳尖,好巧不巧地擋實了後座男子的臉,一直擋到終點站。之後,一堆人呼啦啦地下車,不知是角度問題還是光線原因,該男子的人像依然很模糊。

所以,光線問題?

司諾城摸著下巴:“這人有什麼特點嗎?”

俞銘洋仔細回憶道:“臉好看,聲音好聽,長頭髮……應該是搞藝術的,穿著一件不知道是袍子還是衛衣的外套,似乎還拿著一根……扁擔?”

“對不起,司老大!我當時光顧著看臉了,真是個帥哥。”

司諾城:……

要不是你交過女朋友,也當過女神的舔狗,我會懷疑你住在“彎”仔碼頭。

無奈之下,只好作罷。兩人分道揚鑣,俞銘洋決定去入個新單反,司諾城打算去買輛代步車。

身為一個土豪他確實很隨意,直接晃到附近的門店提了輛大牌越野,拿過車鑰匙開上就走。他打算出城溜達,看一看川蜀的風貌。

誰知上街沒多久,司諾城看到了一個有點眼熟的背影。

白色的袍子,寬大的雲袖,戴著一頂帽兜,拄著一根手杖,這男人拎著一隻跟他氣質格格不入的塑料袋,正不急不緩地走在路上。

是昨天在公園遇到的男人……

越野車不知不覺慢了下來。司諾城不得不承認,刨除對方一言難盡的作派和與他不和的氣場,這人的氣質和形象絕了。

不過,想到自己說了一句“傘來”後沒攀完的比,司大少爺就覺得哪哪都不舒服。講真,從來沒有同效能讓他吃癟,他一直是最強的爺。

呵,是時候展現真正的資本了。

司諾城摁下車窗,在路過紀斯身邊時特意放慢的車速。從車頭到車尾,流暢的線條,高階的材質,矚目的商標,每一縷尾氣都噴出金錢的味道。

紀斯沒理會。

街上車不少,而他根本不認識車的商標。

充滿銅臭味的越野緩慢開過,卻在下一個路口像是惡鬼附體似的,飈速右轉瘋狂地繞圈,踩線衝過一個個綠燈——再特別耿直地繞了回來。

第二次緩慢地、緩慢地開過紀斯的身邊。

像是場景重現,紀斯瞥了一眼,基本沒看裡頭坐著誰。這波他熟,不少計程車司機希望他打車時都這麼演。

可他沒錢。

紀斯揮揮手:“司機師傅,我不打車。”

越野車詭異地卡頓了一下,飄忽著向前駛去。沒多久,它像是脫韁的野馬急速右轉、飄移繞圈,踩線衝綠燈,死活都要繞回來!

這回,紀斯走上了大橋,而司諾城直接把車橫到他的面前。

車門一開,司大少爺下巴微揚:“敢不敢上車?”近距離感受一下我的富貴。

紀斯:……

司諾城富貴不富貴,紀斯真看不出來。他認出了對方的臉,並明確了他的身份。

原來是……計程車司機嗎?

為了拉一趟生意,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生著一張富可敵國的面相,再怎麼窮也罪不至此,難道是他看走眼了?

紀斯微笑:“我沒帶錢。”

為了男人的面子,紀斯絕不說“我沒有錢”。

司諾城:“不差油錢,當我發善心,送你一趟。”

“好。”

紀斯坦然地上了車,繫好安全帶。之後,他們關上了車門,速度兩百碼,超級嗨。

……

網咖迎來了一名青少年,他翹了課跑來打遊戲,為了防止被捉特別多花了十塊錢要了個小包廂。

開機之後,他看著電腦桌面樂了。

“哈哈哈!12月20日,地淵開,妖物甦醒覓食……哈哈哈!”前俯後仰,笑得不能自已,“哪個傻逼搞的桌面,笑死爹了哈哈哈!”

青少年掏手機給桌面拍了個照,直接發了維信朋友圈:“一開機看到神桌面,哪個沙雕這麼有才,出來認領一下,哥帶你上分!”附圖。

點選傳送。

這一刻,蝴蝶的翅膀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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