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電影時,人類站在上帝視角看別人打怪,不是嫌棄豬隊友拖後腿,就是嫌棄男女主不夠果敢。

滿螢幕充斥著先知的“只要這樣就完事了”和勇者的“換成我肯定如何”,殊不知嘴炮一時爽,親臨火葬場。真把3d的妖魔鬼怪撈進現實,他們會明白就連失聲尖叫也需要莫大的勇氣。

嚇傻了,失語了,當機了。

生於安穩年代,活在太平盛世,人類對大自然弱肉強食的概念停留在科教片上。

他們知曉雨林有森蚺,深海有藍鯨,也知曉在未知的海溝淵底或許潛藏著更可怕的東西,可“知曉”卻是距離“瞭解”最遙遠的距離。

智慧帶來的傲慢讓他們深陷誤區,天真地認定頭腦能解決一切問題。

然而諷刺的是,卸除科技的武裝,直面蜿蜒的巨蛇,他們像極了一群待宰的羔羊。當怪物遮天蔽日的身形入目,當五感的恐懼被不斷放大,誰還能找回理智呢?

沒有理智了。

“嗬……嗬……”無聲尖叫,喉嚨像是被掐住一樣發出嘶氣聲。有人連滾帶爬地朝船尾跑去,可遊艇就這麼大,又能躲去哪裡。

咚!

一條粗壯的蛇尾盤住了艇身,極其恐怖的絞殺力直接壓癟合金鋼板。纏繞、收緊,怪物沉重的身軀探上來,將整艘遊艇往水下拖。

“啊啊啊!不要——”

船體傾斜,一人滑出船外落入海中。巨蛇頭一伸拱出弧狀,張嘴就衝落水者咬去。殺氣鋪天蓋地,腥臭佈滿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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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一枚尖銳的梭子突兀射來,精準地扎中巨蛇的信子。倒鉤穿刺蛇信的皮肉,牢牢牽住了蛇頭的動向。

司諾城握著魚槍奮力拉扯,在巨蛇憤怒掉頭的剎那,急速將鋼線纏上圍欄再用槍身卡死。

蛇頸驟縮的那秒,他不管不顧地順著甲板的傾斜度下滑,險之又險地側身避開了巨蛇捕獵的一擊。驟然聽得“轟隆”巨響,他原本所在的地方被蛇頭穿透到底!

好險,若不是躲得快,他怕是得粉身碎骨。

“城哥——跑!”

鹹澀的海水噼裡啪啦砸下,風浪起卷,司諾城聽見了姜啟寧的嘶吼。由於魚槍的鋼線牽制了巨蛇的靈活性,他僥倖避開了第二波致命的襲擊。

緊接著,黝黑的蛇身衝上甲板,他看見遊艇的圍欄全數崩裂……

向前一步是海,後退一步是蛇。需要的道具不知掉落何處,眼下的自己實在沒有退路。司諾城心知拉穩了巨蛇的仇恨值,他不死巨蛇決不罷休。

或許不主動招惹怪物,他能憑實力苟到最後,運氣好些還能等到救援。

可他永不後悔射出救人的那一槍!

身為天之驕子,他不允許自己畏縮,更不允許自己退後。明知能救卻不動手,司諾城會唾棄自己一輩子。

至於死亡……

左右是人生必經之路,他承受得起。

司諾城穩住身形,一手從口袋中摸出鋼筆。輕旋筆帽,露出銳利的筆尖。他發誓,一定要在這畜生咬死他之前戳瞎對方的眼!他的命可沒這麼容易下嘴!

狂風送來死神的邀請,司諾城做好了準備。但他萬萬沒想到,隊友的助力來得那麼突然。

幾支準頭不佳的魚梭射向巨蛇的鱗片,就算沒造成一血傷害,到底是吸引了巨蛇的注意。司諾城豁然抬眸,還來不及欣喜半分,腦子就空白了三秒。原因無他,實屬豬隊友發起了人類迷惑行為……

姜啟寧慫得腿都在抖,手卻穩穩地握住了薩克斯,吹得上氣不接下氣。

在他身邊,黃髮朋克男顫聲鼓勵道:“吹!就是吹!我看過影片,阿三們都是拿音樂吸引蛇的!蛇懂音樂!等它抖起來我們就安全了!”

巨蛇信子吞吐,開始縮起身子,這是它進攻的前兆。

司諾城:……

握著鋼筆的手,微微顫抖。

這巨蛇會不會抖他不知道,但他能確定姜啟寧再吹下去就要涼了。神特麼蛇懂音樂,它只是跟著聲音的震動而動!

不,等等,跟著聲音的震動而動……

司諾城壓低身子,飛速爬向崩裂的圍欄旁,拾起一根合金棍,正準備大力撞擊剩下的金屬桿發出顫音時,冷不丁看見一瓶伏特加朝左下方滾去。

他大喜!

正愁沒有引燃的酒精,沒想到缺什麼來什麼。動物趨光是本能,害怕火焰也是本能,只要能點燃甲板,看它還怎麼盤纏!

司諾城吼道:“快把那瓶酒給……”

伏特加滾到了慄發混血帥哥的腳邊,被他眼疾手快地撿起。一眨眼,混血帥哥強勢擰開瓶蓋,仰脖子灌進嘴裡噸噸噸!

末了,他把酒瓶一扔,外套一脫,渾身血脈僨張做出激情狂吼:“烏拉——”

並悍勇無畏地衝向了巨蛇!

可混血帥哥沒機會使出搏熊十八套,就因遊艇被蛇身掀起六十度陡坡而滾向大海。

豬隊友們團在一起滑坡,想來幫忙的船員束手無策。生死關頭,眼鏡男還舉著手機哭成狗:“老婆!我踏馬想通了!如果我沒死,我們就在一起吧!”

司諾城:……

司大少爺終於意識到,其實整條船真正的戰鬥力只有他一個而已。有心無力的落水了,沒腦子的快嗝屁了,有心有力、帶腦子的他也被拖死了。

誰知一秒失神,換來死神鐮刀的收割!

司諾城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見一張深淵獸口朝自己咬來。零點幾秒的捕食速度,他愣是看清了巨蛇上下顎尖刀般的牙,以及淌著血的信子。

他本能地舉起手臂,護住自己的頭部。瞬間,獸口收緊!

“轟——”

繁複的金色符文乍現,蛋殼般包裹住司諾城的身體。他只覺眼前一亮一暗,再回神時已被巨蛇撞入大海。

零件健全,脖子沒斷?

冰冷的液體從四面八方浸透了他,在若隱若現的火光中,他看見巨蛇翻滾著朝深處沉沒,上下顎全殘,湧出大量血水。

它痛苦掙扎,力道越來越瘋狂。它極力輾轉,裹挾著仇恨和兇性衝他殺來!

司諾城無暇思考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拼盡一身力氣朝海面遊去,可冬日的海水麻木了他的四肢,冰封了他的血液。

大腦缺氧,視線逐漸模糊。身子越來越沉,也越來越冷。

難道要死在這裡了?

真是很不甘心……

司諾城不知道距離海面還有多遠,也不知道巨蛇離他還有多近,更不知道豬隊友們到底能不能脫身。

他只知道這畜生要是滅不了,遲早禍害港口。屆時,傷亡肯定更加慘重。

可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司諾城的眼皮耷拉下來,肺部的最後一口氣存不住了。他向下沉去,忽然感覺胳膊被一隻手握住。

光影迷濛中,海水滿布裡,他見鬼似的聽見了一聲輕笑:“幸虧我送了你一個平安咒。”

誰?

是誰?

這聲音真熟,熟得他跟鬥雞似的有了點求生意識!

“你送我來此,若是遭難便是因我而死,這因果我可不背。”那聲音的主人往他後背一推,他頓覺自己渾身都暖了起來,“別走陰間橋,速回陽間道。”

神思恍惚間,司諾城看見一襲素白與他錯肩而過。他彷彿被裝進一個偌大的氣泡裡,正在徐徐上升,而對方則像鉛塊一樣飛速下沉。

他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捉那一片衣角,卻捉了個寂寞……

那人橫亙在他和巨蛇之間,絲毫不懼地鑽入蛇口,如盤古開天般一手頂起巨蛇的上顎,一手扯住巨蛇的下顎,隨即狠狠地一撕——

譁!是血肉裂開之聲。

大團腥濃的血湧出,將本就灰暗的大海染成墨色的深濃。他看不到了,也抓不住了,耳畔傳來遊艇炸開的巨響,有人在高聲喊著他的名字……

“城哥——城哥你特麼苟住!我這就來救你,死也要救你……媽的救命啊!蛇浮上來了!吃船了!草,城哥救命啊!”

司諾城:……

他乾脆利落地暈了過去。

……

再醒來時,司諾城發現自己躺在救生艇上。衣服溼透,傷口未包紮,環境是烏漆墨黑一片,只剩遊艇燃燒的火光還有點溫度。

他勉強撐起身體放眼望去,只見一條身形可怖的巨蛇掛在半艘遊艇上,一動不動似是死了。周遭漂著不少救生艇,上頭擠滿了人……

一見他甦醒,各方親切的慰問傳來。

在姜啟寧前言不搭後語的敘述中,司諾城勉強拼出了“真相”。

巨蛇放著好端端的人不吃,只對鋼筋鐵骨的遊艇情有獨鍾。它從下往上吞食遊艇,不料戳到了遊艇的嗨點,直接爆給它看!炸爛了它的嘴,奪走了它的命,這神發展可真是……他們畢生最歐的一次體驗了。

聞言,司諾城沉默許久。

最後,他揉著太陽穴問道:“我暈了多久?”

“半小時。”

半小時,難怪救援隊還沒有到。深更半夜,怕是還在飛來的路上。

“對了,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個白色的人?或者說,今天誰穿了白色的長衣?”司諾城問道,“是個男人,他往我後背託了一把送我上來,不然我就沉底了。”

話落,姜啟寧臉色很古怪。

“怎麼了?”

“城哥,迷信點說,你該不會是見到上帝了吧?”

司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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