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辛黎一路風馳電掣, 直達極地南洲。

風雪漫天,冰原上有人組成長隊揮舞著手電,零星的光芒點亮極夜, 也給祁辛黎明示了降落地點。

他將私人機穩穩地停在冰雪中,隨手披了件大衣往外走, 似乎零下幾十度的氣溫對他毫無影響。

而事實確實如此, 低溫也好,極夜也罷, 並不影響他的體溫和視力。哪怕沒有防凍防寒的全服套裝,祁辛黎照樣健步如飛、頭腦清明。

他是第一個意識到“命運共同體”概念的人,也是第一個將極地和界門聯想到一起的人。畢竟極熱的火山會噴出怪物,沒道理極寒的冰蓋就不出問題。

而要是極地也出現了界門,那麼這裡將是人類防禦最薄弱的地方。若是不能仔細籌謀, 千里之堤怕是得潰於蟻穴。

因此,祁辛黎來到極地只有一個目的,他要證明自己的猜想, 再以實打實的證據向全世界發出警告、請求支援。

運氣好些的話,沒準第一支聯合軍隊會在極地誕生。

只是, 他料想南洲出了事,卻想不到這事竟如此嚴重。嚴重到引導他飛機降落的光線不是從燈塔射出, 而是倖存者們用手電構築的光網。

是的,倖存者。

在全世界忙於抗擊各自土地上冒頭的怪物時, 遙遠的南洲也在經歷它的恐怖。四月份的南洲極夜,尤其是最近半月,每分每秒都很難捱。

祁辛黎見到了中洲的同胞,也見到了別國的人員。他發現他們放棄了各自的據點,只新闢了一塊冰原安營紮寨, 還將武器和食物全部集中起來。

這很罕見。

眾所周知,南洲無人居住,古來被稱為“淨土”。這兒的生靈多是企鵝和海豹,剩下的才是後來“加入”的各國軍人和科研員。

他們共同研究和開發南洲,又兼有國與國之間的矜持,平時的關係談不上僵硬,但也說不上親密。換句話說,各自為政是常態,合作共贏很少見。

可現在,他們不僅住在一處,還制定了守夜的輪班表。甚至,他們整合了戰鬥隊伍、情報人員和後勤小組,一直守在南洲沒有挪過窩。

在他們身上,祁辛黎看到了“共同體”成型的可能。

於是,他掠過無用的寒暄,單刀直入:“我是中洲編號8的覺醒者·祁辛黎,請告訴我,極地出了什麼事?”

如今,“覺醒者”三個字可謂如雷貫耳。

很多人本還不滿為何支援的不是軍隊,而僅僅是一個人,可當看到祁辛黎輕裝上陣,暴露在極寒環境中卻沒有半點不妥時,他們就明白——覺醒者很強,傳言不虛!

很快,中洲的同胞上前,特別認真地陳述了南洲的異常:“事情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一月之前,是三月中下旬階段。那時,各地界門的共振頻率在延伸,倫多剛火山是受影響最嚴重的地方。

同樣的,極地南洲也是受害地之一。

在低頻負能的振動下,南洲的冰原中部塌陷,凝成了一個夢幻般的藍色湖泊。

初始,眾人以為這是因為“全球變暖”的緣故而導致冰層融化,進而吐出了塵封幾千年的奇怪藻類或毒物……這可不是小事,萬一有毒物質順著海水進入了生態圈,或許會對萬物造成極大的破壞。

為此,他們第一時間組建了隊伍前往探查,卻發現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那片湖泊像一條通道,連結著另一方空間……

在南洲的極夜籠罩下,一切盡是漆黑,唯獨那片大湖散發著幽藍色的光,像極了一大塊失落人間的藍寶石。

它極美,如星空夜幕,如浩瀚銀河。每一個見到它的人都忍不住為它心神搖曳,讚歎大自然造物之神奇。究竟得多麼鬼斧神工,才能打造出一個發光的、不會結冰的湖?

人類無法拒絕美麗的事物,他們遵循著本能靠近湖泊,卻發現泛光的波紋下,遊弋著一隻龐大且色彩斑斕的水母。

“我們以為那是極地最美的生物……”中洲同胞苦笑道,“但沒想到,那是我們的催命符。越漂亮越危險,第一次接觸,我們付出了17條生命的代價。”

且,沒有將它消滅。

“那片湖就是一面鏡子,當‘殺人水母’爬上岸的時候,像是頂開了一張跟鏡面質地類似的薄膜。它上岸後,開始獵殺人類。”

“我們知道它是怪物,所以,我們不能讓它活著走出南洲。之後,西斯裡先生淋上了油,誘導怪物吞下了自己,再在它腹中引爆……”

“那一晚,這片淨土統共陣亡了36名英雄。”

遺憾的是,彼時各大洲自身難保,除了中期送來了一批支援和物資,之後只能勉強維繫著聯絡。據說,遣來的飛機無法越過被命名為“鬼域”的地方。

而他們守著南洲,期間硬生生靠腦子幹掉了第二只怪物,終於在今天等來了一個覺醒者。

“你來之前,第三只怪物已經出現了。”同胞說道,“你能想象嗎?那竟然是一個跟人類沒什麼差別的‘女人’,只是它的皮膚是深藍色。光是遠遠地看一眼,都感覺很壓抑窒息。我們一度以為自己要活不下來,結果——”

“天邊劃過兩束光。”他比劃著手勢,“好像是黑紅白三色,然後就是轟隆一聲,冰原裂開了萬里,那‘女人’立刻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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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辛黎:……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哪兩個幹的。不過,很明顯極地還沒得到這個訊息,看來他們的通訊設備也出了問題。

聞言,祁辛黎道:“私人機上的裝置你們隨意用。”

“但現在,先告訴我那片湖在哪裡?”

……

極夜深處,是幽藍秘湖。它坐落在整片冰原的凹陷處,佔地半公頃左右,於黑暗中泛著波光粼粼的藍輝,美得如夢似幻。

誠如他們所說,這是南洲最絕的風景,也是最致命的夢魘。

祁辛黎站在冰原高處俯瞰湖泊,幾乎能將它盡收眼底。罡風吹拂,他身邊的人已被凍得神志不清,而祁辛黎依然平靜,只吩咐道:“你們去安全點的地方呆著。”

“你呢?”

“跟新來的打個招呼。”

祁辛黎看到,湖裡確實有一個高挑的藍色“女人”遊過。它有一頭深藍的長髮、皮膚和鱗甲,豎瞳金黃、手腳纖長,刨除獠牙畢露不像人之外,其餘的每一處都像極了人類。

但再相像,它也不是人。

他看見了它,它也看見了他。對方鎖定了他,又伸出手貼上湖面,卻不料湖面像碎裂的鏡子一樣,裂開了長長的黑色縫隙。

那藍色人形怪收回手,就見黑色縫隙飛快地被抹平,彷彿從未出現過。大概是知道自己無法出來,只能沉入湖底消失不見。

“祁先生……”他們依然沒走。

“回去吧,它暫時不是威脅。”祁辛黎說道,“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跟人類長得如此相像的怪物。”

看上去就該是個人一樣。

……

正午時分,遠在寧原的紀斯和司諾城收到了來自祁辛黎的訊息。

對方事無巨細地陳述了一遍南洲的大致情況,又將藍色湖泊和湖中怪物的異狀告訴了他們,順便說道:“我懷疑極地北洲也出現了類似的界門。算來算去,烏拉距離北洲最近……看來是不用擔心了,怪物可能越不過烏拉那一關。”

不得不說,祁辛黎在見識過拉基和阿芙羅拉的戰鬥力後,就對烏拉有了一種迷之自信。想想烏拉剽悍的民風,他覺得怪物似乎更可憐一點?

既然北洲暫不用操心,還是操心南洲的問題吧。

“像人的怪物……”紀斯淡淡道,“那可得小心些了。長得越漂亮的生物越危險,長得越像人的怪物越強大。”

“越像人越強大?”

“自然,我說過——人是極器。”紀斯道,“是極器,才有可能達到極致,否則神話中為何會有‘精怪修千年得人身’之言?”

“能成‘人’本就是奪天造化的一件事,而精怪的外形越像人類靠攏,就越能像人一樣奪天造化。”

同理也適用於異空間的怪物。

“人形的怪體,越像人、越漂亮,就越危險。”正如輪迴小隊裡的男狐狸精,看上去美得人死去活來,一出手嚇得人活來死去。

當然,並不是每一隻強大的怪物都願意向極器靠攏。比如吞噬星辰的星空巨獸,就一直喜歡保持自己最龐大的模樣……

但是在這個世界,人形怪的出現,確實意味著戰爭已經升級了。

它們足夠強大,絕不會被他和司諾城的戰鬥餘波駭退,反倒會追著這股力量殺過來,帶來更多的擁躉和災難。

南洲的人形怪是第一只,但絕不會是最後一隻。

“至於湖面像鏡子這個問題……不妨告訴你,鏡子本就是構築界與界通道的一種。”紀斯道,“它的作用類似於覺醒者的夢境,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或許會帶來異世界的東西。”

……

鏡子,本就是構築界與界通道的一種媒介?

想到這裡,祁辛黎看著幽藍的湖泊,看著湖中的波光粼粼,不禁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湖泊為什麼可以成鏡面?

因為它有水啊!

有水才能成鏡面,沒有水不成鏡面,自然什麼也沒有。那如果他把這塊湖泊的水全部抽乾呢?講真,只要把水抽乾,他倒想看看這湖泊還怎麼成鏡面,怎麼從異世界倒騰怪物?

嘖,抽水抽水,絕對不能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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