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平地沒有遮蔽, 李煦騎著棕紅馬,手裡幫鍾華甄的馬牽著韁繩,一前一後。

等要進城的時候, 他才鬆開手上韁繩, 回頭道:“不學就不學, 生那麼大氣做什麼?”

他們剛才是坐在一匹馬上,現在卻又坐回了自己的馬。

鍾華甄面上沒什麼表情, 她身形單薄, 本該是纖細的, 可她穿得厚實月白袍, 又披著披風, 什麼都看不太出來, 最多只能由她的臉色看出她心情不是很好。

她道:“是我愚笨, 有愧殿下教導。”

李煦手撓了撓後腦勺, 表情訥訥, 他握住自己手裡的韁繩,騎馬繞她一圈, 鍾華甄轉開頭避過。

“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夾馬肚到她旁邊, “是你自己不聽話,而且還趁我彎腰教你的那種時候回頭……”

“夠了, ”她低聲道,“你既然不是故意, 又何必抱著我不讓我動?大庭廣眾之下, 成何體統。”

李煦要教她騎馬,鍾華甄氣得回頭兇他一句,他正巧低頭,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愣了愣。

這是件小事,小得不能再小。

但李煦沒再說話,他繼續教她握韁繩,過了好一會兒後,下巴突然才靠住她脖頸,鍾華甄身體一僵,知道他是起了反應。

李煦向來自我,沒什麼能攔住他,他不會忍。

“又沒有人在那裡……真生氣了?”他靠近些。

鍾華甄抬頭看城牆上的字,又同他對視一眼,“近些時日是我仗著殿下寵愛有恃無恐,往後不會了,即是要進城,那便走吧。”

鍾華甄沒生氣,她知道李煦性子如何。

用手幫他無所謂,在她能接受的範圍,他自己也不會有太多要求和想法。但他在馬上也能那般,已經超出了她的理解。太不像話,倒不如把事情鬧開說清楚,免得再進一步。

李煦沒覺自己有錯,卻又莫名氣短,不敢在她面前說自己沒錯這種話。

守城的杜參將今年二十四,是恆州刺史家不受寵的庶子,他在恆州攻打慶王之時提了計策,被李煦點進神武營,現在已經跟家裡沒什麼往來。

他見到李煦便迎上前,見到鍾華甄的樣貌時覺眼睛一亮,上下盯著她看,李煦皺了眉,上前遮住她,沉聲道:“杜參將,這是鍾世子。”

杜參將愣了愣,等看到鍾華甄騎的是李煦坐騎時,頓時明白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威平侯府世子,不僅得陛下寵愛,更是太子身邊伴讀,日後前途無量。

他抱拳道:“久聞世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真不同於常人。提前一步到來的龔副將已經把刺客壓回大牢,今夜篝火之聚,慶賀鍾世子前來。”

他說話的時候,城牆上不時有人往下看,連守門的侍衛都在偷偷瞥鍾華甄,議論兩聲。鍾家世子早產而生,自幼體弱,天生一副好容貌,膚白肌美,比女子還像女子,百聞不如一見。

鍾華甄習慣這些視線,但不代表她喜歡,她頷首開口:“昨夜遇刺,我想進城休息,太子殿下有什麼打算?”

李煦的臉色淡淡,他握繩道:“走吧。”

鍾華甄跟在他身後一起進城。

他們才剛進去,李煦便勒繩停下,冷聲開口對杜參將說:“方才守門的兵士都記錄上名冊,守城之事重大,這次是世子前來沒出亂子,下次若是來了貌美的奸細,難不成還走不動路徑直讓行?在職失責,換崗後自行去陸懲司處領罰!”

他語氣很重,鍾華甄一頓,在旁的杜參將卻習以為常,抱拳應是。

太子手下鐵血律令,不看家世不看背景,賞罰分明,神武營幾乎每個人都被懲戒過,連杜參將自己也不例外。守城小兵雖小,卻也不容輕易放鬆警惕。

鍾華甄知道他在管理軍隊上面一直嚴厲,眼裡容不了任何沙子,神武營現在只有幾千人,等日後成為幾萬的精英將士存在時,已經沒什麼人敢招惹李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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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進了最城,城中百姓似乎有些怕李煦,但他們也有不少人崇尚威平侯,從小巷裡出來看她的人不少,瞧見她姿色出眾,猶如清絕孤高的仙人時,立馬就有人捧吹起來。

“鍾將軍年少成名,龍章鳳姿,身邊紅顏知己無數,最後拜倒在長公主的石榴裙下,也可猜到長公主樣貌如何,鍾世子有如此父母,也難怪生得這般好模樣,若我家有女兒,定要送進鍾府沾光。”

議論的話七嘴八舌,但無一例外都是誇讚的,鍾華甄沾了父親的威名,也被誇了個遍。

她面上沒有太大變化,路老的事她一直沒忘,連這種地方都有威平侯的崇拜者,當年威平侯的名望有多盛,可見一斑。

前世刺殺她和長公主的刺客,與張相有關,可他為什麼要對她動手,鍾華甄至今不知道。她出生被送出京城時並沒有隱瞞女子身份,照常理而言,她對誰都沒威脅,何必派人對她下狠手?

縱使她猜想皇帝在其中插過一腳,但刺客這事上,和他定沒有關係,以長公主對皇帝的信任,他想暗中動手腳,比請刺客要簡單隱蔽的方法多得是。

現如今她成了侯府世子,有青州勢力做後盾,對人威脅更大,可張相那邊卻又開始隱而不動,倒讓人時刻顧慮他會耍別的手段。

“發什麼呆?”

李煦的聲音突然響起,鍾華甄回神,發現他們停在一間大宅前,門前侍衛守衛森嚴,有幾個小廝在正門等候,她搖頭道:“沒什麼。”

“……我過幾日探探望林城,你就先在這裡住下。”

“好。”鍾華甄聲音沒有方才輕鬆愉悅,明顯不太想和他說話,李煦自己憋出悶氣,狠哼一聲,留下杜參將和鍾華甄,駕馬離開。

杜參將不明所以,問鍾華甄:“殿下這是怎麼了?杜某自認識殿下起他便冷靜勇猛,遇到天大的事壓肩膀也是處事不驚,今天感覺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鍾華甄和杜參將不熟,她扶鞍下馬,只道:“太子殿下的心思不是做臣子該猜測的,望你替我把馬還給殿下,我有些累了,先進去休息,如果我身邊的醫女嬤嬤來了,你帶她到我院子就行。”

杜參將坐在馬鞍上,笑道:“鍾世子應當是沒聽過追風,這馬是匹挑主的寶馬,傲氣重,沒太子殿下在,誰都不敢碰,都怕被踢得護心鏡都碎了,既然世子能牽馬,倒不如由世子先牽下去,到馬廄時再讓人引進去,我們當真不敢碰。”

鍾華甄微微張口,本來想說一句這馬雖然有些愛動,但脾性算得上安靜乖巧,話到嘴邊又突然想起她下馬車時李煦給馬順的幾下毛。

她心想萬物通靈也不可能通到這一步,以前也沒聽說李煦有匹這麼厲害的馬。

可杜參將也沒必要騙她,他又不知道她和李煦間的矛盾。

她嘆口氣,南夫人沒到,篝火宴也在晚上,鍾華甄不想在外面待著,認命牽馬下去,杜參將也是怕出事的,下馬隨她一同,同她聊起天來。

“從前聽人說世子早產體弱,見世子穿的衣著多,想必是還沒治好,軍中有好些位醫術高明的老大夫,杜某可代為引薦。”

“不用,我身邊有醫女。”

“杜某倒是忘了皇宮中也有御醫,如果世子有需求,直接來跟杜某說就行,要是想出去逛逛,也可叫上杜某,最城四方地,出名的雖少,可好玩的東西多。”

杜參將今年還沒娶妻,男女皆吃,他膽子大,能拋棄庶子身份來跟隨李煦就可以看得出。他對鍾華甄有些好感,正在試試口風。

鍾華甄或許是在李煦身邊待久了,聽出他的話裡意思,也沒拐彎抹角周旋,只道:“我不知杜參想說的是否和我所想的一樣,但這裡是太子殿下的地盤,杜參將莫要忘了他性子。”

她今天沒什麼心情,只想把事說明白自己安靜會兒。李煦對男人沒有感覺,但他上次在昭王軍營碰見過骯髒事,厭惡至極,杜參將既然得他重用,那該知道他有底線。

杜參將突然停下腳步,看向追風這匹不吵不鬧的闖禍馬被她安靜牽在手裡,頓時明白了什麼。

挑釁太子的人不是沒有,慶王底下的將軍還在陣前罵他黃口小兒,不如回家趕緊找爹媽,他沒見半點動氣,依舊沉穩冷靜做出安排佈設,今天這樣,太不像他。

杜參將抱拳行禮,恭敬許多:“多謝世子提醒,是杜某逾越,向您賠個不是,請您忘了杜某方才的話,不要向太子殿下提起。”

鍾華甄點點頭,“若太子來了,你讓他直接把馬領走,我想休息會兒。”

兩人雞同鴨講,卻也大抵算對上了,杜參將開始跟鍾華甄保持距離。他膽子是大,但還沒大到去碰太子的人。

鍾華甄從馬廄回來便被小廝領去屋子休息,她今天著實是累,騎馬比坐馬車要用精力,晚上還有事做,不想在做正事時出現疲態。

屋子佈置擺放簡潔,沒用太多複雜東西做裝飾,鍾華甄坐到床上,也沒脫衣服,只是把裹著胸的繫帶輕輕放鬆,她蓋好錦被,閉眸開始睡覺。

——她全然忘了在京城時李煦就讓她搬去東宮的事,以至於睡在他的床上,嗅著他的氣息安靜睡過去,還沒察覺到自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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