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郴當年被三皇子李肇舉薦來李煦麾下後, 一直為他盡心盡力,如今也算是李煦手下的心腹。

他在自己營帳中認真聽吩咐,但李煦似乎在斟酌怎麼開口, 好一會兒後才開口說:“是一些私事。”

陸郴聽李煦語氣嚴肅, 還以為是有什麼大事, 怕走漏風聲,說句且慢, 隨後遞了紙筆出去。

李煦也沒多說, 接了過去, 拿炭筆和紙在手上寫字, 道:“你在我手下也待了好幾年, 我信你的手段, 也知道你謀略厲害, 所以想求你幫個忙。”

夕陽慢慢落下, 天空有些陰沉。

陸郴心咯噔一下, 他幾乎就沒聽過李煦說求字,正在心裡思量這是什麼大事, 自己有沒有那個信心做到時, 李煦把信遞了回來。

“神武營有要務, 我不便在此久留,新來的大夫叫孫臻, 身子虛弱,縱有醫術, 但也不可勞累過度。她做事一向拼勁, 不會拖人後腿,你在這時日已久,記得多幫幫她, ”他頓了一下,“這件事你我知道便可。”

陸郴低頭,看到紙上兩排字——李煦要他把一位大夫無私在神武營醫治的好名聲宣揚出去,大夫名字就叫孫臻。

陸郴平日不僅關注軍營事,旁的事也常有瞭解,看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他試探地問一句:“這是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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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煦道:“她是鍾世子表妹,和鍾世子有幾分相似,又恰好她會醫術,被我看上帶出門。不過她以前隨我姓,名李甄,一件小事,不用深究,她現在是拖著身子診病,我心疼得緊,勞煩你了,日後必有重謝。”

陸郴以前還在疑惑李煦怎麼突然要立後,現在也算明白,但他卻沒想過李煦會這麼照顧人,還特地前來吩咐他。

他是聰明人,不該問的事不問,在帳中應了聲是,答應幫李煦照顧好鍾華甄。

李煦朝他道聲謝

他從陸郴這裡離開後,又去了一趟鍾華甄的營帳。

鍾華甄有些自知之明,知道現在的身子不宜太過勞累,李煦態度強硬,她便聽話沒出去,只是在屋裡跟大夫瞭解了下情況,思索片刻,把青州所用的方法和自己狀況告訴他們,讓他們先試著用藥。

等這些大夫都走後,李煦站在門口看她。

鍾華甄剛剛做完事,烏黑長髮垂在胸前,抬起頭就看到他。

她還坐在方桌前搗藥,手上的速度慢了下來,在觀察他的臉色。

鍾華甄剛才好說歹說把李煦勸服了,他只留下一句好好待著,哪都不許去,然後就離開了,也不知道去哪。

南夫人知道他們有話說,自請下去熬藥。

李煦手束箭袖,一身灰袍不減銳氣,挺直身形越發有成熟男子的魄力,他站在門口,出聲道:“我要走了。”

鍾華甄點頭,她手中的藥杵搗了一下藥,看著他說:“我知道你擔心我身子,但我好歹是大夫,現在又已經見到你,自不會胡來,有自己的分寸。這裡軍醫已經有自己一套,只不過受限於時間,心急焦慮所以效果不明顯,我覺情況尚可,你且放心,十天之內必出成效。”

李煦淡灰的雙眸盯著她的眼睛,鍾華甄微微避開,又說:“烏黎是不要命的性子,我仔細查過他,他喜歡看人廝殺,策反於他而言是小事,若心志不堅定,極易被他口中那些假話騙過,從而追隨於他,營中兄弟值得信任,但你也得留個心眼。”

烏黎陰謀詭計多,隨機應變能力強,最擅長來什麼拆什麼,現在已經和前世不一樣,她也只能憑自己對烏黎性子的瞭解說這些話。

李煦卻沒再回她,直接轉身離開。

鍾華甄低頭,他一直是冷漠自傲的,從前和她在一起時脾氣就時好時壞,這次顯然是真的觸怒到他。

她心嘆口氣,李煦被牽制得越久,烏黎下的手就會越狠,疫毒恐怕都不算什麼。

……

鍾華甄休息一天之後就開始忙活,陸郴大病初愈,在修養期間出來幫她處理了一些不聽話的小兵,看她勞累,偶爾還會勸兩句回去好好休息。

如果不是他的視線格外微妙,讓人起雞皮疙瘩,鍾華甄可能會覺得他是單純的好意。

她樣貌已經長開,和以前仍是相似,但陸郴和她在京城見得不多,對她長相只是眼熟,但他一聽說她是自己的表妹,模樣就奇怪起來,好像想起了什麼。

大機率是發覺她和自己長得像。

這點她沒辦法改變,除了當做看不見外,也沒什麼能做的。

鍾華甄既然敢主動來這兒,手上便有準備,傷重的士兵,她處理事來乾脆利落,給人診脈配藥時也不含糊,做事比從前要熟練,面色淡淡時,竟也有給人種說一不二的感覺。

在青州研製的藥方在神武營有用,但尚有些不足,時常在好了之後還有另種餘毒,是藥的副作用,好在鍾華甄把疫毒都摸透了,喝藥之後會專門給人備碗特製的去毒湯。

秋日天氣枯燥,四處仍舊要燻藥草,有時會滴答下雨,遇到有人犯病時痛苦難耐時,鍾華甄每次都要冷靜應對。

唯一讓她提心吊膽的,是李煦。

李煦在前線又打了幾場勝仗,他捉了兩個叛徒,暗中以他們為突破,發現突厥計劃偷襲之日,先一步設下陷阱,砍傷烏黎手臂,讓烏黎栽了一次,差點被俘。之後又當眾斬去叛徒頭顱,以儆效尤,震懾住別有心思的人。

南夫人經常從別人那裡聽小道消息,每天都會跟鍾華甄說兩句。

那天是晚上,她剛泡好腳,正打算睡覺,聽到南夫人說李煦前些日子抓了突厥大將軍時,還愣了好一會兒。

鍾華甄那時才知道爾伯力在李煦手上。

南夫人在旁邊的小榻上縫衣服,見她說著說著就沒了動靜,抬頭看她問:“姑娘怎麼了?”

鍾華甄緩緩回過神,她抬手輕撫胳膊,搖頭說:“陛下今天才打的勝仗,我們這邊也不能懈怠。南夫人,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明早還有事要做,疫毒該清尾了。”

爾伯力是烏黎麾下最勇猛的將士,她在烏黎身邊時,他一直派人盯著她。無論她怎樣崩潰,在那幫人眼裡都是大薊女子矯揉造作。

鍾華甄做李煦的探子,讓烏黎在一場大仗之中差點沒了性命。爾伯力發覺到不對勁,立即就懷疑到她身上,但那時的她已經不在突厥營帳之中。

李煦的探子知道她的身份,趁亂帶她逃出營帳,鍾華甄出去時連腿都軟了,甚至還哭了出來。

可惜她從出生開始就沒有好運氣,父早亡,母早逝,親近之人都死於戰爭刺殺之中,就連逃跑都沒逃過,最後在一個打雷閃電,下著瓢潑大雨的深夜被爾伯力追了上來。

爾伯力是個結巴,他為了掩飾,說話的速度不快,那晚的每一個字都格外清晰,是困擾她渾身發顫的噩夢,刀尖的血滴下時,猶如重重砸在地上的鐵珠。

鍾華甄願意為了李煦過來,但她對突厥人還是恐懼的。

南夫人不知道鍾華甄在想什麼,但她明顯感受到鍾華甄不太對勁。

李煦自從上次離開後,就沒再過來,南夫人再怎麼遲鈍也猜到他們兩個吵架了,她以為鍾華甄在擔心李煦,遲疑了一會想跟鍾華甄說幾句話,抬頭就看見鍾華甄準備睡了,只得把話都咽回肚子裡。

夜空飄落細雨,落在營帳頂上,發出滴答的聲響。

南夫人白天勞累,晚上睡得很熟,聽不到雨聲,鍾華甄睡不著,她在想自己到底從李煦那裡得到了多少膽子,竟敢跑來這種地方——烏黎現在就在雍州,以前的她,定是死也不願意過來。

這是個尋常的夜晚,如果沒有人從外推開帳門的話。

鍾華甄立即撐手坐了起來,她手攥錦被,放在胸前,謹慎道:“誰?”

來人是個高大的男人,深夜漆黑,隔著幔帳什麼都看不清楚,他身上好像都淋溼了,只是在一旁脫衣。鍾華甄手攥緊了些,他沉默無言,一句話都沒說,就像是把這當做自己家一樣,直接就將溼的盔甲和衣服掛在木架子上。

鍾華甄聽到他深呼一口氣的聲音,頓時愣了愣。他抬起手臂抹掉臉上的雨水,隨後坐在床邊脫靴,身上有股淡淡的寒氣,似乎是趕路過來的。

“你怎麼來了?”鍾華甄放下錦被,身子前傾要去摸李煦的頭,“這邊的夜雨涼,打在臉上跟刀割樣,多不舒服?”

難怪剛才半點動靜都沒有,明明外面守了一圈的侍衛。敢這樣光明正大進來,還有閒心安分脫衣的,除了他也沒別人。

李煦只道:“困了,想睡覺。”

鍾華甄一頓,她的手微微蜷縮,慢慢收回,聽得出李煦話中的冷硬。

她也清楚這時候不該惹他,心中暗暗嘆出一口氣,也沒再多說,往裡面退了退,給他讓出剛剛睡暖的被窩。錦被是單人的,不算大,李煦擠進來就有點蓋不住。

鍾華甄半個身體露出外面,儘量讓自己不要碰到他,想著等李煦睡熟後去翻床新被子出來,南夫人一睡著就很難醒,她也不想打擾別人。

他這樣一聲招呼都不打,直接就來睡覺,要是叫醒南夫人,他們兩個這樣也不好看。

她往旁邊又挪了挪,李煦長臂突然箍住她的腰,把她往懷裡攬。

他的腿沒伸直,鍾華甄的腳觸到他冰涼寬大的腳背,下意識縮了縮。

李煦沒管她,他把她整個人都摟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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