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沒有抓到冰洞魔獸的一天, 穆裡拍打著身上因為溼氣凝結的冰霜,一路走一路往下抖,把雪灰都抖落乾淨。

遠遠地看見一隻野獸嚎叫著狂奔而來, 穆裡一眼就瞧見那只高壯的大鼻子野獸眼睛裡插著一支箭。

那是梅莉的箭,她每天都要在燈塔裡練習拉弓射箭, 他經常看著, 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穆裡的腳步停了一下,接著猛然暴起,他從雪地上刮過去, 帶著暴烈的憤怒, 直撲那只受傷的野獸。只一下就撕開它的脖子, 生生剝掉了它半張皮,又拖著血流不止的野獸快速奔回了燈塔。

梅莉還不能習慣外面的風雪與寒冷, 一直都好好待在燈塔裡,從不出來,這只大鼻子野獸眼睛裡扎著梅莉的箭, 只能說明它去了燈塔附近,威脅到了梅莉的安全。

越是兇猛的高等級魔獸, 越是無法接受自己的地盤被侵犯, 穆裡半是焦急半是憤怒地把那大鼻子野獸拖在冰面上狂奔, 等到回到燈塔, 那只大鼻子野獸只剩下了半個血糊糊的身體。

梅莉還抱著弓箭待在燈塔最頂層, 從窗戶看著外面。

她那一箭幸運地扎中了大鼻子野獸的眼睛, 把它嚇走了,但她不敢放鬆,仍然警惕著出現其他的敵人。

沒有待在火堆邊,身體冷得難受她也沒有下去取暖。萬一真有其他野獸被吸引過來, 闖進了燈塔裡面,那她待在這上面就是最安全的,身體越龐大越上不來。

見到穆裡熟悉的灰黑色身影跑近,梅莉高興地跺跺腳,從樓梯上下去。

穆裡在門口停下,一把丟下手裡的半隻野獸屍體,打開門鑽進去,看見梅莉正下樓梯,朝他露出了一個高興的笑。

“穆裡,剛才有一隻野獸過來偷魚和獵物,被我趕跑了!”對於自己趕跑了野獸這件事,梅莉感到非常興奮。

穆裡一路因為憤怒怒張的毛髮一下子都軟下去,他停下急匆匆的腳步,半晌“噢”了一聲,扭頭又出去,把一支沾血的箭送回到梅莉手裡。

“啊,我的箭,太好了。”梅莉把失而復得的箭擦擦收起來。

她一共只有這麼一筒箭,沒有其他的補充,丟一支就少一支。

穆裡晚上吃的就是那只大鼻子野獸的肉,咬得惡狠狠的,把整整半隻都吃完了,梅莉聽到他發出嘎吱嘎吱的咀嚼聲,只覺得一陣牙酸。

見他吃完了還抱著胳膊在那生悶氣,她拿了糖塊在熱水中化開,端了碗甜甜的糖水給他。

穆裡抱著碗喝完了糖水,竟然還是沒有緩和的樣子,一臉兇兇的氣質坐在那。梅莉早就不怕他了,見他鼻子上還沾了亮亮的糖水,抬手就擦了擦,又把他手裡那個骨頭做的碗拿走。

氣了一陣,穆裡的目光不由自主跟著梅莉,看她在面前走來走去,一會兒收拾床鋪,一會兒整理那些新的獸皮和骨頭。她還燒了些熱水,躲在一旁擦身體。

穆裡不知道避嫌,這是他的地盤,他又習慣了一直看著梅莉,見她躲到角落裡擦身體了,也跟著看過去。

光亮的部分,被橘色火光塗上了一層暖黃的釉色。凹陷與側面,都跳動著晦暗不明的界限,藏著黑暗未知的秘密。

梅莉以為他還在對著牆壁生悶氣呢,無意間一回頭,瞧見他抱著胳膊坐在那瞪著眼睛看著自己。

梅莉:“……”燈塔裡面實在太小了,躲都躲不開。

她放下頭髮,遮住背部,快速地擦完了全身,趕緊裹上皮毛,抖抖索索地滾進了厚厚的皮毛墊子裡。

太冷了。如果不是流了汗不舒服,她真不想在這麼冷的情況下擦身。

緩和了一會兒,她從皮毛毯子裡鑽出腦袋,被湊到近前的穆裡嚇了一跳。他坐在旁邊,圓圓的黑眼睛裡有好奇的色彩。

掀開毯子往裡看了眼,聲音嫩生生地說:“你身上也沒有毛。”

梅莉:“……”她拉下穆裡掀開的毯子蓋好,有一點羞惱和無奈。

這笨笨的小熊,什麼都不懂。

穆裡還要和她嚴肅地討論關於人類有沒有毛的問題:“傭兵團裡的男人們身上都有毛。”

是的,梅莉知道,那些男人們大鬍子長了滿臉,手臂和腿上都是旺盛的毛髮,他們都覺得身上的毛多更有男人味,經常比來比去。

難怪那時候穆裡坐在一邊總是不屑的輕哼,誰能比得過他呀,他全身都是毛,誰叫他是只小熊呢。

穆裡又掀開看了眼,“為什麼一點毛都沒有,是太冷了掉毛嗎。”

梅莉推開他的手,“不許再拉開看了!”

穆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對她的身體感到好奇,但她都這麼說了,他就不看了,只是仍然有些不解,“你都可以看我的,我為什麼不能看你的?”

梅莉:“……因為我身上沒有毛。”

穆裡恍然大悟,順手把她卷緊了一點,“你冷,所以不能看。”

雖然他好像理解的不太對,但梅莉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她的臉頰在火光映照下有一點發紅,睫毛垂下覆蓋住綠眼睛,只流露出一點清新鮮活的翠色。

穆裡看著看著,忽然伸手張開蓋在她臉上。

梅莉被熊掌糊了一臉,有點懵地把他的手拿開,聽到他一本正經地說:“你的腦袋好小。”

稀奇的語氣彷彿他現在才發現這顯而易見的事。

穆裡又接著說:“這麼小的腦袋,我一按就碎了。”

說著還快樂地彎起嘴角,驕傲。

梅莉隨著他的話想象了一下,感覺腦袋一疼,側過身子把臉埋在厚皮毛毯子裡,不理他了。

穆裡一歪腦袋,以為她是困了,“你今天不睡我身上了嗎?”

“不,我今天就睡在這。”梅莉悶在毯子裡說。

過了一會兒沒聽到穆裡的動靜,她感覺自己的頭髮被人輕輕拉扯著,露頭一看,穆裡已經在旁邊躺下了,眯著眼睛,半睡半醒地在用毛茸茸的爪子扒拉她的頭髮玩。

玩著玩著,打個哈欠就這麼睡著了。

梅莉反而睡不著,伸出手去,戳了戳他黑色的溼鼻子。

穆裡被戳的打了個噴嚏,梅莉連忙收回手裝睡,悶在毯子裡偷偷笑了。

因為大鼻子野獸的事,穆裡隔了兩天沒有出門,第三天他要出門,還要帶著梅莉一起出去。

“你一個人待在這裡,萬一被野獸和魔獸叼走了。”穆裡竟然還嚇唬她,“你肉這麼少,一口就被吃掉了。”

他以前沒想過這事,任由梅莉一個人待在燈塔,但是上回的事讓他突然驚醒過來。極地裡的野獸們越到寒冷的時候越兇,它們餓極了就會無視周圍的氣息警告,冒險闖入其他兇獸的地盤。

梅莉繼續一個人待在這,說不定就會被吃掉。

只要想到這個,穆裡就氣得想跑出去找魔獸打架,想錘雪地。

梅莉總覺得穆裡最近說起話來不大中聽,他不再是從前那個冷酷的男孩了。

但是她也發覺穆裡是在擔心自己。

她已經適應了一段時間,厚厚的皮毛衣服也做好了,可能是時候該出門去看看,她總不能一直待在燈塔裡。

她做好了出門的準備,穿上厚皮毛衣服和褲子,鞋子是用之前的皮靴改裝,在裡面和外面都墊上了厚厚的毛底子,恰好合腳。

把鞋子和褲子牢牢綁在一起,又披上一層厚毛毯子,她跟著穆裡往外走,離開這座庇護了她很久的堡壘。

外面的世界寒冷、蒼白,同時也純澈、乾淨。

梅莉聽著呼呼風聲,跟在穆裡身後往前走,走出去一段距離往後看,燈塔屹立在雪中,孤單而醒目,離他們越來越遠。

如果從天上往下看,就能看到雪地上一大一小兩個披著白毛毯子的活物在移動,看上去像是某種大型野獸帶著自己的幼崽。

穆裡這回也披著一件白色的厚毛毯,只是他並不冷,這毯子是給梅莉準備的,如果走到半途她太冷了,就可以用毯子把她裹一裹抱回去。

“我們去看冰洞魔獸出現的冰洞。”穆裡把她帶到最近的那個冰洞邊。

梅莉發現那個冰洞圓圓的,而且冰層極厚,靠近了能聽到底下的水流聲。

穆裡看她蹲在那看冰洞,哪怕穿的厚厚的也還是很小的樣子,心裡想,她真小啊。垂在一邊的手下意識張了張。

梅莉準備起身,眼前的冰洞裡有什麼東西突然間躥了出來,兩根雪白的尖牙直衝她的臉。她凍得反應不及,只仰了仰頭驚險地避開牙齒,但裹著腦袋的厚毛毯一緊,被那東西咬住了。

同時,身後傳來一股巨力把她拉開,幾乎就和那東西一前一後,所以她被拖開的時候,那東西也跟著被拔了起來。

梅莉倒在雪地上,一轉眼看見身旁一個一人多高圓滾滾胖乎乎的東西在扭動,而穆裡已經撲上來掐住那東西突出的牙齒,把它掄起來猛地一摔,砸在冰面上又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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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了幾下,那東西發出嗷嗷的叫聲,慢慢不動了。

這場捕獵與反捕獵發生的太快,梅莉暈乎乎地從地上爬起來,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這是冰洞魔獸?能做披風那個?”她指著這只圓胖的東西問。

穆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氣呼呼地嗷嗷錘了兩下雪地,這才嗯了一聲。

他自己來守著冰洞的時候這種魔獸從來不敢出來,沒想到帶著梅莉出來,她就差點被藏在下面的冰洞魔獸拖走,這太讓他氣憤了。

——這只冰洞魔獸把梅莉誤認為是他的幼崽了,才會冒著危險出來捕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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