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久二年(1862年),其實對扶桑是一個非常好的革新時機。

為什麼這麼說呢?

從外部來看,西洋諸強無暇東顧:

克里米亞戰爭(1853-1856年)剛結束不過六年,加上1857年世界經濟危機也結束沒多久,在兩年前亞羅號之戰(1856-1860年)完結後,歐羅巴諸強是真的有些厭戰了,最起碼扶桑這個蚊子腿,大家都不怎麼感興趣。

而且,米洲此時是世界的焦點,幾乎吸引了所有西洋強國的注意:

1861年4月12日,南北之戰正式爆發,如今的東部戰場,米人南方打得北方節節敗退,看起來,正是外部插手“趁他病要他命”的好機會。

而1861年11月發生的“特倫特號”事件,就恰到好處地提供了這麼一個良機——當時北方水軍冒失地攔截了英吉利郵輪“特倫特號”,從船上抓走了兩名南方派往歐羅巴的使者。

此事迅速地引發了英吉利朝野的不滿,英人官府向米人北方發出了正式照會,以開戰相脅,要求妥善解決此事。

這可不是口頭說說,作為首強的英吉利,其作風凌厲,當即派出了一隻艦隊前往北米的魁北克,將八千名士兵送到邊境虎視眈眈。

而且不止如此,其還向米人南方轉交了一艘新式戰艦,這就是後來一度讓北方頗為狼狽的“阿拉巴馬號”巡洋艦。

這帶頭大哥出手了,要分湯水的小弟們自然僅僅要緊緊跟上,佛蘭西、普魯士和奧斯馬加也附和英人,要求米人北方立即釋放被抓走的兩名南方使者。

而對米人來說,更為坑爹的是,此時的南方鄰居墨西卡就駐紮著佛蘭西的大兵,這諸強趁火打劫起來不要太容易:

1860年,B.P.胡亞雷斯等人獲得了墨西卡 “革新戰爭”的勝利。由於財政困難,次年決定暫停支付外債兩年。歐羅巴幾個債權國當然不肯白白受損,1861年10月31日,英、佛及斯巴尼亞三國簽訂協定,決定共同入侵墨西卡。

當年12月,斯巴尼亞六千人攻佔了韋拉克魯斯;1862年1月,英軍700人、法軍2000人先後在登陸墨西卡。

2月,幾方在拉索萊達舉行談判。

1862年 4月,英吉利和斯巴尼亞撤軍,但佛蘭西卻得寸進尺,進一步增兵至6500人,然後正式對墨西卡宣戰。

到1862年 7月,佛蘭西軍亦然猛增至34000人。

此時距門羅宣言釋出還不到四十年,“米洲人的米洲”言猶在耳,可歐羅巴諸強的兵馬又大舉進入米洲,而對此米人卻乾瞪眼沒辦法。

這佛蘭西如果從墨西卡北上,匯合了南方後合力攻擊北方,米人恐怕就會面臨雪上加霜的危機。

綜上所訴,立國不到百年的米人,面臨著內外的巨大壓力,如果就此分崩離析的話,將留下的巨大利益供人分食。

因此,西洋諸強無不垂涎欲滴,誰還有心管遙遠的島國扶桑發生了啥事。

這虎狼不注意的時候,不就是自強的良機嘛。

而扶桑此時,內部革新的條件也不錯:

文久二年(1862年),京都小朝廷的威望還沒真正建立起來。

此時朝廷除了有個所謂大義的名份,其手中真正可靠的力量,只有少數煽動起來的浪士,而靠攏過來的諸侯,則都是打著左右逢源、趁機漁利的主意,想硬剛幕府,那是一點希望也沒有啊。

為啥說此時小朝廷的虛弱是利好呢?

對此直秀是這麼想的,

這小朝廷和幕府,此時比爛,那幕府還算好的。

君不見,倒幕成功前,小朝廷那是昏招迭出,攘夷攘的一點腦子都沒有,生生把扶桑搞到徹底完蛋的地步。

這期間,其唯一的成就,可能就是讓扶桑朝野達成共識,“眼看就亡國滅種了,再不徹底革新不行了”。

於是呢,其隊友幕府作為舊時代的標誌,被徹底掃滅——從這點來說,幕府搞公武合體,就是找了個豬隊友自尋死路。

而倒幕之後的維新時期,扶桑小朝廷是各種扯後腿,操縱人心、爭權奪勢,然後各種愚弄民眾,堪稱是貽害百年。

後世說扶桑維新不易、各種難得,因此對小朝廷多加褒獎,其實事情都是別人幹的,小朝廷冒功而已——摘果子聽過沒,說的就是這些人。

在直秀原本的世界,大家的共識是:

“扶桑皇室在維新中起到了旗幟的作用,促進了力量團結,而且其作為扶桑社會的標誌,有利於形成民族意識。”

翻譯成人話,就是“吉祥物不好找,有一個就不錯了,且行且珍惜”。

但以直秀的看法,好不容易推翻幕府這座山了,沒等輕鬆多久,然後皇室又成了霸王爹,這是何苦啊,所幸一波都帶走,乾乾淨淨、清清爽爽,這有多好啊。

當然了,好飯不怕晚,事情得一步一步來。

相對皇室公卿,幕府雖然也不是啥好餅,但畢竟此時還有革新的願望和動作,那就先湊合一段再說,在沒準備好前,畢竟要珍惜資源、廢物儘量利用嘛。

因此,這文久二年(1862年),小朝廷還沒把扶桑搞得四分五裂,這幕府和諸侯之間還留著一點的互信基礎,加上朝野又都有志於革新,因此直秀才認為內部條件不錯。

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這個店。

等到了後面慶應革新的時候,與其說是革新,其實不如說是幕府自救,跟挽救扶桑啥的,真扯不上太多關係。

而且呢,除了外敵有旁騖、內部有共識,在這些利好之外還有好處:

如今的扶桑動盪,源於對外開埠導致的物品短缺和物價飛漲,可扶桑馬上就會得到喘息的機會。

原來,這米人南北之戰不是打起來了麼,1860年歐羅巴的棉花可是有85%來自米國南方,從現在到1864年8月的莫比爾灣海戰結束時,這米人南方的棉花供應量是逐漸減少直到為零的過程,除了英吉利有天竺這個新棉花產地,其餘歐羅巴諸強的紡織廠,那可就大批歇業了。

而棉紗、棉布呢,可是佔了輸入總額的一半以上,這不就有效緩解了扶桑的貿易衝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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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還有兩個利好:

米人自己人打的熱火朝天,完全顧不上與扶桑貿易,這是一個;

另一個嘛,亞羅號之戰結束也兩年了,雖然中華還有長髮之亂,但對外貿易也有所恢復,因此無形中也減輕了不少扶桑的壓力。

所以啊,此時的文久革新,天時、地利、人和都基本湊全了。

原本沒搞好,是因為胃口太多加上操作失誤;可如今直秀亂入了這麼多年,幕府和扶桑都多攢了一些底子,再搞不好,嘿嘿,幕府那就該亡!

而今天的橋本綱紀接風洗塵宴會,其實就和文久革新的下一步大動作有關——真當大家沒事過來捧靴子啊,不可能的。

橋本綱紀雖然現在身上沒啥役職,可在座的都是消息靈通人士,早就知道,幕府大老慶永屬意他接手兩件大事:

一個呢,是在江戶開辦西洋式大學。

另一個更了不得,據說

是橋本自己請命,要求主持建造一所西洋式造船廠。

而這兩件事,其實都發軔於橫濱勸業銀行。

這文久革新,其宗旨就在於,在外部重建幕藩體系,於內部革除舊弊、殖產興業——至於公武合體,其實只是重建幕藩體系的一個途徑。

為啥說重建幕藩體系呢?

當然是原本的幕藩體系維繫不下去了。

在以前,幕府以德川家為骨幹、以譜代大名為爪牙,而外樣大名只有溜邊受氣的份。但這樣也能維繫的原因,除了武力優勢外,也在於幕府不是光佔便宜不吃虧,它也是有責任的:

維護各家乃至扶桑安定,就是幕府最大的任務。

比如天保饑饉(1833年至1839年)時,幕府就曾多次調集糧食救助諸侯。

可1859年對外開埠以來,扶桑動盪、民不聊生,之後各地一揆蜂擁,可幕府對此卻毫無辦法——以前是天災,拆東牆補西牆,這左支右撐總能想點辦法;如今是人禍,普及面更廣,幕府是啥招都沒有了。

可光是這樣還好,幕府又不顧他人死活,居然搞出了萬延鑄幣、文久一當四大錢這樣的損招,物價瘋漲之下,大家一看,“嚯,這不是幕府以鄰為壑嘛”,於是徹底離心——其中尤以西國諸侯為甚,因為這些家在萬延鑄幣中損失更為慘重。

只所以大家支援齊昭一系搞尊王的公武合體,排除掉野望的因素,基本是由於這個原因。

如今慶喜、慶永治政,這兩人吸取了教訓,開始補償各家諸侯。

怎麼補償呢?

參覲交代和助幕府軍役、手伝普請和株仲間專營並稱四大害,那就從這四方面入手好了:

壟斷貿易行會“株仲間”,其實之前在安政元年(1854年),已經被當時的老中首座阿部正弘下令解散了。可萬延元年(1860年)的五品江戶回令,導致橫濱如今又有了有實無名的“株仲間”。

因此在橫濱勸業銀行成立的同時,幕府放開許可,允許各家商人可以直接和洋人交易。

其實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這五品江戶回令的統購統銷,是為了控制對外貿易。而受三個月賬期之苦,商人們都來銀行抵押票據取現,因此透過銀行,依然可以操縱市場。

因此,放開管制也沒啥——當然,原本的壟斷商人利益是受損了。

至於其它三項,參覲交代和助幕府軍役、手伝普請,其實這如今也叫不動各家諸侯了,因此也順勢減輕好了。

助幕府軍役、手伝普請,本來就是一事歸一事,輪到了才有,因此幕府決意減輕這兩項安排,諸侯還沒受益,可閏八月“參覲交代”改良一出,那真是歡聲動地。

兩年一參變成三年一次不說,允許諸侯的妻子及重臣迴歸故里,端的是大快人心。

當時,從江戶回家的諸侯家眷和武士們,將道路擠的水洩不通。

可江戶號稱百萬人口,依賴這些在府人士生存的小民不計其數,這人都跑了,生計可怎麼辦?

這不想招,沒有生計的町民鬧事,那江戶不就大亂了嘛,因此慶永等重臣想的辦法就是,仿效橫濱勸業銀行,建立西洋式大學和各種產業,再把人招回來。

而這個重擔呢,就落到了橋本綱紀的肩上。

直秀對此推波助瀾,很是贊同:

幹的好,沒有利益紐帶,這誰和你幕府一起革新啊!

而留到現在的諸位賓客,無疑都是對此上心的重要參與者,就等著橋本透露些內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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