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1年10月初,扶桑第一條鐵路正式開通,線路為北蝦夷地的白主到豐原,全長約20公里(五扶桑裡),此時距英吉利 “旅行者號”實用蒸汽機車的出現,恰好是36個年頭。

箱館奉行所的明暗勢力首腦悉數到場,而唯一出現的外人就是薩摩的西鄉隆永。

而西鄉做夢也想不到,居然能在扶桑見到火車,這是這種西洋工業的標誌,他歡欣鼓舞之餘,不禁陷入了大波的思考,“直秀等人到底是怎麼搞出來的?”

說白了很簡單,“英吉利生產,北米逆向工程破解,然後扶桑仿製”——沒辦法,人家幾百年的積累,想十年就攆上那不是做夢嗎。

不過其中可以自傲的地方還是有的:

首先,設計和建造都是箱館自力更生;

其次,鐵軌都是自產的,而蒸汽機車嘛,車頭是米產,剩下的車廂倒是豐原鍊鐵所出產的。

其實以北地的實力,車頭是來得及自產的,可問題是,研究這個幹嘛?

扶桑四面環海,以如今的經濟水平,遠途船運就可以了,而近途的話,除了礦區,建鐵路還真不是當務之急。

而白主到豐原這條鐵路線,則是不建不行,因為豐原是北地的工業中心,這貨物吞吐量太大了——工業社會對物流的要求比農業社會可大多了!

其實直秀等人早就想建,可怕引起幕府注意,所以一直沒敢。

但到1860年7月,這個機會終於成熟了。

當時,直秀等人定下了“公之於眾”的大戰略,開始對外搞集資、高調擴散技術加引進人才——首要原因就是已經到了瓶頸期,經過十年的臥薪嚐膽,北地積攢了一批人才、技術和產業底子,可也到了不擴張不行的地步。

市場、資金及人才,當時都成了北地發展的約束,再不想辦法,經濟和組織的慣性就會將直秀一系內部撕扯得四分五裂——不用幕府發難,北地自己內部就得開始對立甚至大打出手。

其實當時還有一條出路,1859年箱館已經對外開埠了,靠著米人匯理、英人匯通兩家洋行的渠道,其實北地也能活下去甚至活得挺好。

但“身懷利刃,殺心自起”,這時的北地群英已經不是幾年前的自己了:

當年是戰戰兢兢,唯恐幕府發現自己的小動作,可到1860年,北地私賬的年收入預計是78.7萬白主札,可摺合同樣數目的天保小判金——要換成當年萬延鑄幣後的幣值,更是要以三倍計算!

雖然其中有鴻之舞金礦貢獻的23.3萬、海外密寶霍克森寶藏的尾數40餘萬,但管它怎麼來的呢,財富就是財富!

要知道過去幕府好年景的時候也不是年入400萬天保小判金,這北地的年收入赫然達到了幕府的兩成。

再考慮到北地一向輕稅——免徵農稅、工商稅也只有一成,這潛力還有的挖掘。

尤其是當年的璦琿之戰大獲全勝,加上年底自造的蒸汽船和魚~雷就可以火熱出爐,這自然激發了眾人的雄心壯志(野心)!

所以勒,“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對外的生意要做,這對內的交易也不能放棄啊!

因此,萬延元年(1860年)九月,直秀、堀利熙等人返回箱館後,在幕府許可“大肆移民墾殖和發展蘭學產業”的掩護下,北地一改以往小心翼翼的作風,開始大興產業,而當時的頭號工程就是白主到豐原這條鐵路線。

豐原是直秀一系的產業基地,因此白主港到豐原的運輸早就負重不堪了,但以前為了不引人注目,因此一直不敢建鐵路,只是用輕軌敷衍。

輕軌就是木頭包鐵皮,然後用馬車在上面跑,這是鐵路出現前的法子。

可如果輕軌管用,那還要鐵路幹嘛!

這段輕軌下面的枕木和路基,當年可都是按鐵路的標準建造的,而鐵軌也早就在豐原鍊鐵廠壓制好了,甚至車頭都從米國運到了,其實是萬事俱備,只等改建的時機到來。

因此奉行所一聲令下,工程就啟動了。

可當時都快下雪了,冬季施工成本和風險太高,因此全線通車才拖到今年的10月。

如果算上輕軌時期的成本,這20公里的鐵路帶機車,足足花了15.1萬白主札,堪稱是寸路寸金。

不過等建好後,直秀相信所有的牢騷怪話都會很快消失無蹤,一小時四十公裡它不香嘛?

再說了,鐵路建設是吃錢吃的厲害,可這拉動經濟的效果是槓槓滴,不但消化了大量鋼鐵,還創造了多少就業機會啊——當然,前提是建了有用,不然就哈哈了。

當然,後面直秀還不準備在北地大肆興建鐵路,除了箱館、紋別、小樽和稚內等碼頭,也就是在釧路等礦區建造一些短途鐵路,畢竟這東西和工業化程度還是緊密相關的。

但坐上首次列車的西鄉不知道啊,他滿腔豪情,興致勃勃地諮詢直秀:

“這建三千扶桑裡鐵路要花多少錢?”

“三千扶桑裡啊,可拉倒吧你!”

西鄉很是委屈,咋了,瞧不起人啊,我分十年來建不行啊?

於是直秀給他仔細算了筆帳:

3千扶桑裡大約是1.2萬公裡,白主到豐原的徵地費用可以忽略不計,可1.2萬公裡長的鐵路哪還能不算這筆費用?考慮到荒山野嶺再加上一筆額外的施工費,那每公里不就要1萬天保小判金出頭了。

因此3千扶桑裡鐵路至少要花3000萬天保小判金——這還必須是鐵軌自產,否則耗費還要增加!

直秀看他有點萌比,於是給他換成美金:

“大約是1.2億美金,十年分開算,就是一年1200萬,不多吧?”

西鄉瞪了直秀一眼,拿我開涮不是?換美金幹啥,天保小判金我不認識怎麼滴?

其實他不知道,直秀這是吐了一個他不懂的槽:

在直秀原本的世界裡,維新成功後,1872官府死命地搜刮,當年的財政支出是1.35億円,按當時的匯率相當約是1.36億美元(約中華銀兩8400萬兩)。

“咦?”

別驚訝,當時清廷的年入也不過約8000萬兩白銀,扶桑何德何能能搞出8400萬兩來!

所以這是紙面遊戲,官方匯率是官方匯率,洋人不認民眾也不認,其實當時的1.35億円只相當於1200萬到1400萬兩白銀——印個紙片子當金子用,西鄉那時候你也在中樞吧?

拋開惡趣味,其實直秀想得是,就算印紙發財的時候,一年才有2000萬多美金,然後六成拿來造鐵路,這畫面太美,不敢想啊~

其實直秀擔心的是,這幫子留學生回來後,雄心勃勃得都要糞發塗牆,可在北地還有自己和大久保壓制,所以問題不大;可西鄉不一樣,他回到鹿兒島就沒了約束,可千萬別把倒幕四雄藩搞成三雄,那樂子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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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直秀的勸說,西鄉終於放棄了十年建三千扶桑裡鐵路的計劃。

後面他在豐原又仔細考察了工業,大久保又特別介紹了北地多年來農業的得失,最後,直秀還給西鄉來了個特訓,這才將他送上了回鹿兒島的貨船。

當然了,西

鄉這樣的人傑心智堅定,只能影響不能左右。

可北地確實有優勢啊,所以對他的影響還是蠻大的:

首先是科研。

《全球通史?1500年以後的世界》曾經總結過, “科學開始對工業沒什麼影響,……,它們多半是非凡才能的技工完成的。不過1870年以後,……,工業研究的實驗室,裝備著昂貴的儀器,配備著對指定問題進行系統研究的訓練有素的科學家,它們取代了孤獨的發明者的閣樓和作坊。”

對這點,西鄉感觸極深:

在他留學的時候,直秀勢力在北米的實驗室,已經隨著範德比爾特家族產業的膨脹而聞名全米。

倒不是因為有意招搖,但北米的各路強豪根據備案的專利,已經發現了實驗室的強大——要不是船長老範德比爾特兇名在外,實驗室早就被生吞活剝了。

但西鄉在豐原,卻發現了同樣模式的研究所,甚至還搞出了很多外界沒有的黑科技,比如機械加工上的衝床,這玩意在北米也很罕見,可他見到的衝床,明顯是扶桑自制的——其實是他少見多怪,另外也分不清衝床和液壓機的區別。

其實,自1795年英人布拉馬發明水力打包機之後,液壓機械就在不斷進步,到1859,在奧斯馬加已經出現了7000KN壓力的液壓機。

豐原最早也是用外購的笨重氣錘,但直到最近,才和北米的實驗室聯手研製出一代液壓機。

至於衝床嘛,拜東方人心靈手巧加耐心的天賦特長,早就遠超同濟了。

這裡面還有段黑歷史:

農業到輕工業,然後發展重工業,這是一般工業化的道路。

直秀原本也是這麼想的,可他正幹起來才發現,不行啊——白主就這麼點人才,科技樹怎麼點?

出自自保優先的原則,他不能放棄採礦業、鋼鐵冶煉和軍械製造,因此北地的研發頗為混亂了一陣子。

還是學次郎旁觀者清,他終於確定了直秀嘴炮的本質,因此大膽地問:

“你到底想要什麼?”

這個問題問得好。

其實就是根基不牢然後直秀還想貪得無厭,期望把第一次工業革新追上,也不想放棄二次革新的機會:

第一次工業革新是“煤和鐵”、“鋼和港”的時代,標志物是瓦特蒸汽機、珍妮紡紗機、斯蒂芬森蒸汽機車,說白了就是基礎工業(採礦業、冶金業和機械加工業)捎帶上輕工業的雄起;

而第二次工業革新是新能源(石油、電力)和化工(煤化工和石油化工)的崛起——在基礎工業、輕工業迅猛發展的同時,重工業開始頭角崢嶸。

這麼一理,直秀就明白了,貪多是病得趕緊制!

因此他將把研究方向詳細透露給學次郎,然後集合眾人之力,倒推出必須的、能爭先的和需要趕上的。

“這不是就是差異化競爭嘛”,恍然大悟的直秀發現自己早就知道,書上說過,後發制人只能這麼幹!

幸好發現的早,不然就會變成三連怕——“拍腦袋、拍胸脯,然後拍大腿”,也就是“從‘想當然’到‘吹牛皮’最終‘失敗懊悔’”。

舉一反三,這科研如此,經濟也得照方抓藥,因此別看直秀和大久保把西鄉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其實都是交學費換來的。

千叮嚀萬囑咐, 文久元年(1861年)十月,西鄉被送上了回鹿兒島的貨船。

之後直秀和大久保相視一笑,又一塊拼圖完成了——這正是“幕末紛亂如棋局,群雄落子爭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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