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元月二十六,午時,魏王府書房。

孫勳被捕之後,朝堂上下又跟炸了鍋一般。任誰都沒有想到,刺殺欽差魏王的主謀,竟是堂堂一個青衣衛北安平司的千戶,這還了得!一時間,朝野大譁、群情沸沸,這景象竟似比太子被廢還要鬧騰。因為每個人的腦袋都不笨,都是一樣的猜想:從來都沒聽說過那孫勳跟魏王有什麼仇怨,那麼刺殺魏王的真正主謀,說不定就是孫勳背後的……那個人。

對於那個人究竟是誰,朝臣們心裡都跟明鏡似的,但誰都不會主動點破。畢竟,這其中的干係太大了!沒有特別硬的證據,任誰都不敢張口明言。萬一你隨便的一句話被旁人聽了去,那可就是誣告妄言的大罪。只因這裡面牽扯到的兩個人,都是當朝九珠親王,那可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

戶部尚書秋明禮聞聽此訊後,更是顧不得避嫌,晌午時分便匆匆趕到了魏王府。兩人吃過中飯,就到了書房,秋明禮甫一落座,便說起了孫勳被抓一事。

“殿下,那孫勳昨夜在青衣衛裡被抓,如今已親口招認,他孫勳自己便是西峽口行刺欽差的主謀。”秋明禮道。

李縝喝了一口龍井茶,說道:“我與他孫勳無冤無仇,他為何要來行刺於我?”

秋明禮道:“這還不是明擺著嗎?殿下!孫勳不過是一個棋子罷了,那真正的主謀,定然是楚王啊!”

“我大哥!……不會吧?我與他雖然平素沒什麼來往,但畢竟是親兄弟,他為什麼要派人殺我?”李縝道。

秋明禮道:“殿下,太子被廢之前,你們是親兄弟。太子被廢之後,你在他楚王眼裡,可就是競爭新太子的唯一對手了!”

李縝不禁嘆道:“咳!立誰為新太子,不都是在父皇手裡捏著麼?就算沒了我,可還有六弟、八弟、十四弟呢?又怎知,這新太子定輪得到他楚王?!”

秋明禮道:“殿下要知道,如今咱大乾的九珠親王,可就是您和楚王兩位啊!”

李縝冷笑道:“九珠又怎麼了?雖然只是差著一步,但這一步之差,可就是相去千里呢!……再者,父皇下詔加封的這兩顆王珠,無非是嘉獎我們用心辦事、為這次賑災籌銀出了點力而已,怎麼竟扯上立儲這件事了!”

秋明禮卻不以為然道:“殿下這樣想,可他楚王卻不是這樣想,在楚王心裡,這九珠親王的位置,已經跟太子差不多了……他自然不能容許,這大乾天下還有第二個九珠親

王……尤其是,他聽說皇上已然身染沉痾、一病不起……”秋明禮心中卻暗想,皇上這一道詔書,不就是一道吹火風、一張催命符麼?皇上為什麼非要下這一道加封九珠親王的詔書,偏偏就是在太子被廢的當口,難道,就僅僅是為了給魏王和楚王表功嗎?任他秋明禮數十年宦海浮沉,此時仍然不能揣測老皇帝的心裡,到底是藏著什麼意圖。

“咳!果真是……自古帝王之家,休談手足兄弟嗎?”李縝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心裡便不欲展開這個話題。他便拿起手中的茶碗,用碗蓋撩撥開浮在面上的茶末,慢慢地呷了一口茶,又道:“不知道父皇的病……如今怎麼樣了?父皇也不讓我這做兒子的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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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禮道:“殿下放心,以老夫看……皇上沒什麼病?”

“哦……秋先生何以這般肯定?”李縝問道。

秋明禮笑道:“殿下,此次在西峽口遭刺客突襲,是何人救殿下脫險?”

李縝道:“自然是禁軍大總管,程萬里了。”

秋明禮道:“錯了,真正救殿下脫險的,是當今皇上!若不是皇上下了密旨,令程將軍星夜兼程迎接殿下的欽差轅架,此時,殿下還能坐在這裡安穩地喝茶麼?雖說這一次,太子被廢,皇上又盛傳病危,舉朝上下恍似人心惶惶,長安城裡也是滿城風雨、沸沸揚揚。然則,朝中諸般事務,在長孫丞相的主理下依然有條不紊,皇城內外的守備防務卻是更為嚴密,整個朝局只是看著紛亂罷了,實則異常嚴謹。殿下想一想,若無皇上在後面親自主掌大局,能有如此從容氣象麼?皇上若果真病危,還能明察毫釐,暗裡囑咐程將軍幾百裡奔襲接駕?”

李縝聽了秋明禮此言,不覺心中一震,此時方知那內廷大總管高良士所言非虛,看來,自己的父親或許真的如秋先生所說,一點事情都沒有。可是,父皇為何又要裝病,甚至於,連自己的這些親兒子們,也一個個地避而不見呢?看來,自古天意高難問,父皇的心思,也只有父皇自己知道了。

李縝緩緩說道:“話雖這麼說,可要是沒有無病他捨身相救,孤王這條命,恐怕,也早已喪命在孫勳的手底下了……”李縝忽然想起了那個一路相隨的看似文弱書生一樣的青年。他為了保護自己,卻不幸被那孫勳打了兩個毒蒺藜,此時不知身在何方,按照時日來算,除非是神仙相助,否則,他徐恪也就只剩下不到兩天好活了。

“殿下放心,無病得高人相救,他此刻,奇毒已解,人已經

全好啦!”秋明禮卻笑著說道。

“真的!”李縝聞言,不禁大喜道。

“無病兄弟怎麼啦?他中的毒……解了嗎?”門外的薛濤,掙脫了馬華成的攙扶,顧自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

“老薛,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無病的毒,靠玄都觀的李真人施法相救,如今他已然全好啦!前天晚上,他還到我草堂裡,跟老夫喝光了半罈子的老鳳酒啊!”秋明禮呵呵笑道。他見薛濤腳步不穩,忙起身跑來相扶,但他一時情急之下,卻忘了自己也是個腿腳不便之人。這一下,李縝只見一個瘸腿之人攙著一個虛弱之人,兩人都搖搖晃晃地走來,也不知道是誰攙扶著誰了……

“太好啦!可恨我這不爭氣的身子,多走幾步都要喘氣!要不然,我也要跟無病兄弟喝光一罈子好酒,也喝它個一醉方休!哈哈哈!”薛濤也笑道。

李縝示意讓兩人盡皆落座,今日聽了徐恪中毒已解的喜訊,他心裡也是難得地開懷,於是也跟著笑吟吟地說道:

“還有一個好消息!那將你打傷的刺客,就是青衣衛裡的孫勳,如今他已被當場抓獲,並且,業已供認不諱。”

“‘鬼面’孫勳,竟然是他!怪不得……功夫如此凌厲!這個狗才,害我變成一個廢人一般,整日裡就只能這麼病懨懨地躺著!過幾天,俺老薛非得去審審他不可,讓這狗賊也好好吃點苦頭!”薛濤恨恨地說道。

“你放心,眼下他被關在青衣衛的詔獄裡,用不著你動手。這青衣衛裡的手段,你們都是知道的……想那孫勳以後,可有的苦頭吃了……”李縝悠然地啜了一口茶,緩緩說道。

……

恰恰是如李縝所言,幾乎與此同時,在青衣衛的詔獄裡,就是甲字十六號牢房中。此時,有一個瘦瘦長長的中年男子,雙手、雙腳、脖頸都鎖著鐐銬鐵鏈。他身上已然盡是傷痕,滿臉也都是血汙,而最為觸目驚心的就是,他的兩條琵琶骨,赫然也穿著兩條鐵鏈子。這大大小小總共七條鐵鏈,將他的身體與兩端的牆面相連。他只要稍微一動,就會牽動鐵鏈,帶動琵琶骨的創口,引起全身一陣劇痛。於是,他也只能僵臥於地,一動不動。

此時雖是午時,但牢房內仍然一片漆黑。他偶爾會抬起頭來,此時若旁邊有人,便會看到他一張白滲滲的臉面,已然更加慘白……他不是李君羨,恰正是昔日北安平司高高在上的千戶,詔獄裡人人談虎色變的“鬼面”孫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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