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這幾日那些焦面黑屍可曾出現?”沈環忽然話鋒一轉,問起了他們一直在偵辦的那一件京城奇案。

楊文淵道:“卑職也正想跟都督稟報,那些焦面黑屍一直未曾停過,有時一夜一至兩具,有時竟多達四至五具,大多在城南懷貞、歸義兩坊附近出現,時間也多在亥時、子時時分……”

“這些焦面黑屍,怎地還在出現?”沈環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卑職也著實感到奇怪,按理,那貓妖不是已死在了南宮千戶的手裡麼?長安城怎地還有黑屍不斷出現,而且,數量有增無減!”楊文淵跟著言道。

“哼哼!”沈環冷笑道:“誰跟你說這些面目焦黑的死屍,都是貓妖害的?!”

楊文淵面帶驚詫道:“難道說,我大乾京城,竟還有別的妖物?”

“京城裡最近不太平啊!”沈環盯了楊文淵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皇上命你我負責處理掉那些焦面黑屍,然屍體每夜都有,且數目越來越多,長此以往,恐怕這一樁事究竟是瞞不下去!因此……”

沈環胸脅間突感又一陣氣息上湧,他忙端起茶盞,飲了幾口,待穩住氣息之後,這才吩咐道:

“文淵啊,你這段時日,須得辛苦一點,自晚上戌時開始,務必加強長安城內各處的巡夜,稍有異常立時上報!”

“卑職領命!”

“另外,你尚須去查一查一個地方,本督聽聞,那裡最近新開了一家勾欄妓所,內裡有大批美女,每到夜間,賓客如雲……”

“都督說的是什麼地方?”

“嗯……你去崇仁坊附近查一查,那裡原本都是些民宅,只不過,最近進進出出出的人實在是多了一些,裡面不乏京中的那些王孫公子,想必總有些不太尋常!”

“卑職曉得了!卑職今夜就會帶一批精幹人手,親自去崇仁坊內新開的那家勾欄仔細盤查,若有嫌疑人等,立施抓捕!”

“你還要留心一個人!”

“都督說的是?”

“翠雲樓的新任東主,裴才保!”

“都督去查他作甚?這裴才保在衛裡之時,原本還有幾下功夫,如今武功盡廢,已沒落成了一個‘龜公’。這樣的人還能攪得出什麼風浪?”

“嗯?”沈環臉色一冷,不滿道:

“本督讓你去查,自有查他的道理!本督做事,還用得著你來教麼?”

“卑職不敢!”楊文淵忙起身施禮,恭然回道:“請都督放心,卑職會派

人日夜監視裴才保的動靜,就連他每日吃過幾頓飯、上過幾次茅房,卑職也定當查探個清清楚楚!”

沈環心中不悅道,我讓你去查裴才保,誰讓你去查他每日吃幾回飯、拉幾次屎了?!你只需嚴密監視,看他是否與魏王或其餘的皇子有什麼勾連即可。然他還是揮了揮手,面上不免露出些無奈的神情,道:

“這裡沒別的事了,你去吧!”

“卑職告辭!”

楊文淵俯身一揖之後,便轉身走向門外。沈環見他離去,終於強忍不住,微微咳嗽了幾聲。

不想,楊文淵又去而復返,向沈環躬身施禮之後,問道:

“沈都督,卑職心中還有一問。”

“什麼?”

“如今南宮千戶已死,我青衣衛內,北司不可一日無主。今日皇上有否向都督說起新的北司千戶人選?”

“哈哈!”沈環不覺好笑道:

“楊文淵,連你也想當北安平司的千戶?”

楊文淵低下頭,不禁有些臉燥,他訕訕言道:

“卑職不是這個意思,卑職只是替都督憂心,若萬一北司千戶換了一個冥頑不靈之人,譬如似徐恪這種不知趣的貨色,那……”

“還真被你說中了!”

“沈都督,皇上不會提拔徐恪擔任新的北司之首吧?”楊文淵的內心,非但意外,而且惱怒,惱怒之後,就是嫉妒、驚恐……

“本督不妨同你實講,今日皇上確是命我推薦新的北司千戶人選,本督當時不假思索,便向皇上舉薦了徐恪……”

“沈都督!”楊文淵此時的臉色,三分意外,七分已是憤憤不平,他不解道:“都督為何要向皇上舉薦徐恪這個小賊?難道……”

“難道讓本督舉薦你楊文淵麼?”沈環朝楊文淵乜斜了一眼,眼神中滿是譏諷之色,他心中所想業已全在臉上。

似你楊文淵這種貨色,能當上南司的千戶,已是祖墳上冒青煙了,竟還貪圖北司千戶之位?當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卑職……”楊文淵竟還厚著臉皮言道:“卑職是想,如今北司千戶之位空缺,若卑職能得以僥倖入主北司,則整個北安平司上下,必將人人都以沈都督馬首是瞻!青衣衛內便再也無人敢違逆都督了。我青衣衛內五大千戶,向來北安平司之後便是我南安平司,若以官階、資歷而言,都督就算向皇上舉薦卑職,也是順理成章,況且,卑職這段時日,替皇上處置那些焦面黑屍,總算也有些微末之功。若皇上真的聽

了沈都督之言,安排卑職入主北司,卑職必當不辭鞍馬勞頓,替都督當一個馬前卒!卑職雖天資駑鈍、武藝不精,然對都督之忠心,天日可表!試問整個青衣衛內,又有誰能如卑職這般……”

“好了!”楊文淵不斷地站在那裡說個不完,沈環實在聽不下去,只得揮手阻斷了楊文淵的話,耐心說道:

“北司千戶,到底由誰接任,皇上心中自有安排,這不是你我做臣子所能惦記的!文淵啊!我同你說一句心裡話,是你的終是你的,若不是你的,你強求也是沒用!”

“沈都督……”楊文淵還打算接著勸說沈環,卻見沈環忽而面色一凜,沉聲道:

“此事不必再說了!新的北司千戶,這幾日就會有聖旨下來,到時你自見分曉!”

楊文淵偷眼一瞥,見沈環端起茶盞,一臉冷如冰霜之色,自忖再多言也是無用,只得向沈環躬身行禮之後,訕訕地退了下去。

楊文淵步出了沈環的公事房之後,一想到新的北司千戶之位,心中仍是止不住豔羨不已。他心想,沈都督今日為何不肯向皇上舉薦我?難道說都督對我已不再信任?不能啊!看來,皇上對新的北安平司千戶一職,心中必然已經有了人選,而這個人選,萬萬是輪不到我楊文淵了!

那麼,這個人究竟是誰呢?難道真的會是徐恪那個小賊?這這……這憑什麼!

楊文淵不禁越想越氣,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然而他想了半天,畢竟還是不太相信,皇帝會真的把一個北司之首、三品大員的位置,隨意安排給一個年僅二十一歲的青年。

楊文淵回到了自己南司的公事房之後,手下的百戶封補一便入內向他稟報衛裡的各項公務,可楊文淵卻聽得心不在焉,全沒半分興致,他心思一直在“北司千戶”這四字之中。

不過,今日他在沈環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此時便不由地對封補一客氣了幾分,言語之間也隨和了許多。

那封百戶見平日裡,楊文淵對自己難得有好臉色,今日自家的主官竟忽然這般溫和,反倒是多了幾分局促不安。

直到封補一離去之後,再回想今日沈環的種種言語神情,楊文淵的腦海中,忽然就想到了一個身影,內心不由地悚然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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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新的北安平司千戶,會是他?!”

一想到新的北安平司千戶,興許就是“那個人”之後,楊文淵不由得連連連頭,對於沈環思慮之深遠,佩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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