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三月二十八、申時、長安城南郊外、某一處地下石室內】

得月樓內的矮胖老者忽然胸悶倒地,旁邊的高瘦老者忙過去檢視,他不看則已,看了之後,立時失聲驚呼道:

“不得了啦!死人啦!”

原來,此時的矮胖老者倒在地上,雙目圓睜,滿臉慘白,已然氣絕。

旁邊的酒客紛紛趕過來圍觀,這些人見了倒在地上的矮胖老者,驚駭之餘,也都忍不住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只因地上的這具矮胖者的屍身,非但形狀可怖,而且自胸間直至臉龐,全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冰霜,就彷彿,他是忽然間被一股極寒的霜雪給冰凍而死。

店掌櫃見狀,不敢怠慢,忙命店小二趕往長安縣衙報官。這邊又安撫眾人,收拾現場,並安排兩個小二將屍身抬往假山之後藏起。

酒樓中的眾食客,見有人竟離奇死在中庭之內,都不免紛紛猜測那矮胖者的死因究竟為何?有人道他必是患有寒熱重症,只因貪杯便誘發疾病,以致猝死;也有人道,他或許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促發體內的寒疾,以致暴病而亡;還有人道,他應是被人給當場下了毒,那個下毒的人興許就在這酒樓之中……

總而言之,各種猜測都有,然而,任誰也想不到,真正害死那個矮胖老者的,僅僅是他說過的一句話!

只因那矮胖老者說起韓王猝死一案,便說到了長安城的翠雲樓;說起了翠雲樓,便說到了翠雲樓新來的頭牌“嬌嬌”姑娘。他在喝酒談笑之間,眉飛色舞地描述著那一晚自己與“嬌嬌”姑娘的雲雨之狀,這一番得意洋洋之狀,無意中,便得罪了坐在他身旁不遠處的一個人。

這個人,看上去雖年約四旬,但一頭長髮卻盡是銀白之色,他臉容清瘦,身形頎長,背上插著一把五尺餘長的青鋒,恰正是名動整個武林的“流霜劍仙”陸火離。

陸火離自來到長安之後,特別喜愛來到得月樓中飲酒。為了能坐到酒樓的大堂裡去喝幾壺五年陳的“汾陽醉”,他甚而不惜跟跑堂的討一塊木牌,排上一個多時辰的長隊。

今日,他來得較早,總算未經排隊,就輪到了一個中庭內靠近木臺的位置。他原本已然酒足飯飽,這一頓酒喝得也甚是暢爽,正準備掏出銀子付賬走人,驀地聽到有人在暗裡談論韓王被殺一案。

這陸火離武功深厚,耳力自是大異常人。當下,他便側耳傾聽,前面幾句倒好,後來,竟聽那矮胖老者胡言亂語,對他九妹大有淫褻之詞,他如何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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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陸火離右手舉起酒杯,外人均見他正舉杯啜飲美酒之際,怎知他食指只輕輕一彈,一股冰霜劍氣便自他指間,無聲無息地刺入了矮胖老者左胸的“天池”大穴。

那矮胖老者只不過一個酒囊飯袋,如何能敵“流霜劍仙”那一股凌厲無儔的冰霜劍氣?是以,他口裡的“嬌嬌”兩字,只說了前一個字,便已經倒地氣絕。

而那位高瘦老者,恰也是因為他在當時的那一瞬間,氣得扭頭無語,是以才終於躲過了一劫。恐怕他直至自己老死也不會猜到,當年,他在得月樓中飲酒,已幾乎與勾魂無常擦肩而過!只因為他之前想同一位頭牌女妓同寢,排了十天的隊,幸虧沒有輪上,這才僥倖撿得一命!

……

陸火離冷笑了兩聲,不去理會身後的亂作一團,便離了得月樓,徑自往南。

一個時辰之後,陸火離已經走進一處天然的石室之中。那石室位於地下,冬日裡不冷,夏天又分外地清涼,如今正當早春,石

室內兀自保留著一絲溫暖。

陸火離走入了石室之內,見自己的九妹毛嬌嬌依然蜷縮著躺在石床上,彷彿睡得正香,便大聲喚道:“九妹,快醒醒!太陽都照到你屁股上啦!”

毛嬌嬌“嚶”了一聲,打了一個老長的哈欠,兀自懶洋洋地問道:

“二哥,這才未時吶,你幹嘛這麼早叫我起床啊?討厭!”

“都已經申時啦!九妹,快起來,二哥給你帶了好吃的!”

“好吃的,有啥好吃的?”毛嬌嬌一個翻身爬起床來,聽到有好吃的,兩眼中立即一亮。

陸火離從兜囊中取出一個油紙包,內裡包著一整只噴香的烤雞,還有幾條鹹酥魚。

“這可是二哥從長安城最有名的滷菜店‘八珍居’中,給你帶過來的!”

“哇!快給我!”

毛嬌嬌一把奪過她二哥手裡的油紙包,取出那只噴香的烤雞,撕下一隻雞腿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

“嗯……好吃好吃!這什麼‘八珍居’在哪兒?下次我要自己去!”

“就在長安東市,從東邊的口子走進去,兩百步就到了!”

“嗯……二哥待我最好了!”毛嬌嬌一邊吃,一邊不忘連聲謝她二哥。

陸火離在毛嬌嬌身邊坐下,看著毛嬌嬌堪堪將半隻烤雞吃完。這才說道:

“九妹,你說你前天晚上弄死了一個乾國的皇子,他是什麼……韓王?”

“對呀!”毛嬌嬌給自己倒了一碗熱茶,一邊喝茶,一邊接著去啃那兩條香酥魚。

陸火離不由得笑道:“想不到啊,九妹,咱蕭國皇帝交給你二哥的重任,卻被你給完成了!”

“二哥,九妹幫你做成了這麼一件大事,你好歹也要帶我去得月樓大吃一頓呀!”毛嬌嬌晃了晃了手裡的那條鹹魚,佯裝有些不滿道:

“你就給我買這麼點吃的,就想把我給打發啦?”

陸火離摸了摸毛嬌嬌的頭,笑道:

“你這只懶貓,整天睡到太陽西斜,起來的時候都天黑了,那個時候長安城宵禁,連二哥自己,進出城門都有些不便,怎麼帶你去得月樓呀?”

毛嬌嬌撇了撇嘴,道:

“那我明天就起早,到時候,二哥可一定要帶我去得月樓,不許耍賴哦!”

“哎!……等你明天能夠起早再說吧!”陸火離嘆了一口氣,瞧他臉上神情就能看得出,他兄妹二人談話,毛嬌嬌那一句“明日一定起早”的話,必然是已說過了無數遍,可真正能夠做到的,怕是沒有幾次……

毛嬌嬌吃了一會兒,又問道:

“二哥,你說咱們這次殺了乾國的韓王,到底算不算完成了皇帝交給你的任務呀?”

“恐怕,算不上!”

“這是為何呀?他讓你殺皇子,我都替你殺了,怎麼還是算不上?”

“你好殺不殺,殺了一個韓王,又頂什麼用?!那不過是一個‘玩樂王’,就算殺他十個八個,對乾國天下也不會有絲毫撼動!”

“啊……”毛嬌嬌不禁停下了啃食的動作,她將那條吃剩的魚骨仍在了桌子上,問道:

“二哥,那咱們回到蕭國之後,若皇帝問起來,你該怎麼說?”

“我什麼都不用說!他讓我殺乾國的皇子,我已然殺了一個,其它的……幹我鳥事?!”

“呵呵呵……”毛嬌嬌撫掌笑道:“二哥說的有理,反正皇帝就是你的學生,你無論怎麼說,他都不敢怪你!”

……

過了一會

兒,陸火離想起晌午時分他在得月樓中聽到的傳聞,他覺得甚是有趣,於是笑著言道:

“九妹,你知不知道,韓王被你殺了之後,他們乾國人才用了短短一天,就已將這件案子給‘破’了?”

“哦……那些乾國人很‘厲害’麼?我才剛剛離開翠雲樓一天,他們就已經破案啦?那……殺人的‘兇手’又是誰呢?”毛嬌嬌又拿起另一條鹹魚,放入嘴中啃食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忍不住笑道。

“是一個叫作‘明月’的姑娘,聽說,她還是……”

“明月姐姐!”毛嬌嬌將手裡的香酥魚仍在了地上,驚道:

“怎麼她成了‘兇手’?!”

“你認識明月?”

“豈止是認識呀!我和明月姐姐還結拜了呢!咱們已經是幹姐妹啦!”

“胡鬧!”陸火離頓時臉色一沉,不悅道:“你和一個人族的女子,結什麼拜呀?!而且,她不單是一個人族的女子,還是一個乾國的女子,又是一個青樓的女子!”

“二哥,九妹不知為何,一見這位明月姑娘,心裡頭就覺得分外親切,反正, 我已經同她結拜了,以後……她這一生,就都是我的幹姐姐!”

“她沒有一生了……”陸火離冷冷地道:“她的命,就只剩下三天!”

“什麼?三天!”

“聽說,老皇帝今天一大早,就連發好幾道聖旨,全部都是為他那個死了的寶貝兒子發的,其中一道就下到了乾國的青衣衛,裡面講的很清楚,三天之後,明月就要被處死!”

“啊……這……這怎麼辦?!”毛嬌嬌一時情急,便站起身來,繞著石室走來走去,她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著:

“明月姐姐,是我害了你!你可不能死啊……”

陸火離面無表情地看著毛嬌嬌,冷哼道:

“明月非但要死,而且,還要被凌遲處死!”

“‘凌遲’?什麼叫凌遲?”

“凌遲處死麼,那是他們乾國的一種刑罰,就是將犯人拉到大街上,扒光她的衣物,用小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她身上的肉,據說,要一連割完九百九十九刀之後,犯人才會氣絕而死,如若湊不到這九百九十九刀之數,那就是劊子手的失職!”

“啊?”毛嬌嬌眼睛睜大,驚恐道:

“殺一個人還要這麼麻煩,要一連割九百九十九刀!那……那這個犯人得受多大的痛苦,才能最後解脫啊?”

“沒法子,誰讓他們乾國人都這麼‘聰明’呢?連殺一個死囚,都要動這麼多心思!”

“這……這可不成!”毛嬌嬌急切道:“明月姐姐可不能死,更不能這麼被凌遲而死!我……我一定要救她!”

“好啦!”陸火離冷著臉訓斥道:

“九妹,你道這長安城是什麼地方?就憑你這點翻牆爬樹的功夫,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已然是不錯了!上兩回你在城南的小樹林中,每一回都險些送掉了自己的性命!這幾日,我勸你就在這裡好好呆著,哪兒都不許去!”

毛嬌嬌看陸火離臉上的神情,心知若要勸二哥幫著她去搭救明月,那是絕無可能,她只得一跺腳,說了句:

“我找大姐去!”

言罷,還沒等陸火離回過神來,毛嬌嬌已如一陣風般,搶步而上,倏然躍出了石室的洞口……

“你……九妹,你回來!”

陸火離追到石洞邊,大聲喊了一句,此時,石室之外,哪還有毛嬌嬌半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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