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眼前的那位“花瓣女子”,年約十八,身形瘦削,儀容不俗,正是年少時與他為伴的杭州女子王香梅。

“香梅,你不是死了麼?難道這是你魂魄?”

徐恪猛然間記起,他十四歲那年來到杭州城,十六歲便認識了王香梅。那王香梅的父親便是杭州城瞎子衚衕裡賣燒餅的王老漢。王老漢中年喪妻,父女兩一直相依為命。徐恪自進入分水堂後,得到二堂主方樹虎的照應,十六歲時住進了瞎子衚衕裡的一間窄房,從此他與王老漢一家便成了近鄰。王老漢對徐恪也一向頗為關照,每次見他總要送他兩個燒餅。徐恪也每每利用他幹活的便利,偷偷地取一些鹽粒送給王老漢。

在徐恪十九歲那年,杭州城裡的楊員外看中了王香梅的姿色,便將香梅搶入楊府,逼著她作了自己的一個妾侍。王老漢氣不過,便到知府大堂外擊鼓鳴冤,狀告楊員外強搶民女。孰料,那楊員外仗著京城裡有一個當官的遠親,一向在杭州城裡作威作福,幾無人敢惹,杭州知府又得了楊員外的好處,當堂就判了王老漢一個誣告之罪,還將他雙腿打斷,扔到了大街之上。當晚,王老漢便重傷不治、一命歸西,楊府裡的王香梅得知此事之後,隨即憤而投井,只兩日之間,這王家父女兩人便雙雙殞命……

徐恪聞知此事之後,悲憤填膺,當時就想找那楊員外算賬,然而他畢竟年少體弱,見楊員外出入府中都有大批家丁護送,只得強壓心頭怒火,伺機而動。不想,這一晃便是兩年,如今,他竟在這神王閣內,見到了少時的夥伴王香梅,徐恪心中這一份意外與激動,當真是難以言表。

此刻,那花瓣組合而成的“王香梅”盈盈佇立在那裡,雖然一言不發,但眼眉之間,似也有千言萬語……

“香梅……你想同我說什麼嗎?”徐恪又向眼前的“女子”呼喚了一聲,腳步一轉,已情不自禁地向她走去。

徐恪之前在中指山、環指山、拇指山上都見過李重盛已然逝去的魂魄,此時,他乍見“王香梅”的模樣,便也將她同樣當作了是自己少時夥伴的魂魄。

“香梅,我對不住你!已經過了兩年,我還未幫你報仇,不過,你放心,待我出閣之後,我定當找到那楊員外,將他亂刃分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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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梅……你在那邊還好麼?”徐恪走到“王香梅”的身邊,恍恍惚惚地向她伸出雙手,不料,腳下一空,整個人又突然墜落了下去……

“咳!又著了你的道!”徐恪暗歎了一聲,只覺眼前一黑,又掉落到了先前那個一團漆黑的地洞之中。

徐恪在黑暗的地洞中默然良久,他猜想那些花瓣必是以幻術干擾他,待他分神之際,便趁隙將他推入了地洞之中。

不過,令徐恪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些花瓣又怎會幻化出“王香梅”的形狀呢?香梅是他少時的夥伴,也算得上他年少時唯一知心的女孩。自香梅投井自盡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徐恪內心都是鬱鬱寡歡,這一份經歷他來到長安後,也未曾與任何人說起,不想,此時他竟在十二層閣中,見到了“王香梅”的模樣。

過了許久之後,徐恪在地洞中依舊是茫無所見,他只得取出懷裡的神王令,再次向“小氣鬼”好言求懇。

初時,“小氣鬼”並未理會,然禁不住徐恪一再苦求,這才生氣道:

“讓你不要去看那些花瓣,你偏要去看,這下好了吧,又被困進了五指山洞!”

“對不住!對不住!下一次我再也不去看那些花瓣了……”徐恪有些難為情道。

過了一會,徐恪忍不住又問:“不過,小氣鬼,你知道那些花瓣究竟是何物所化麼?花瓣中怎會出現‘香梅’的模樣呢?”

“管她‘香梅’還是‘香桃’!總之你不能再看!花瓣就是花瓣,你不知道我又怎麼知道?!”

“好吧!”徐恪撓了撓額頭。

接下去,神王令的日月孔洞中又散射出一線紫光,徐恪在紫光的引領下,左轉右繞,直行了大半天,終於再次走出了地洞,回到了雪原之上。

此刻,那一片雪原中已不再是光禿禿的山原,到處都長滿了高大的櫻花樹,各色花瓣隨風起舞,漫天飛灑,與白雪交相輝映,天地間彷彿都變成了銀白與嫣紅的世界。

徐恪忽然置身於這一片浩大的花海之中,忍不住便有些心馳神往,但他記著神王令的吩咐,急忙低下頭不敢細看那些花瓣,只管往前直走。他手中的神王令也在不斷地指點著他,讓他依照相應的路徑奮力奔行,並且,千萬不要回頭。

“徐哥哥,救我!”徐恪身旁忽然傳來了姚子貝的聲音,只見花瓣所化的“姚子貝”好似被一群地痞流氓圍在一起,正被欺負地嚶嚶落淚……

徐恪施展輕功,腳下不停,瞬息便已掠過。

“病木頭,快來!這裡有好多紅蕈呢!”眼前的花瓣又組合出了怡清的模樣,只見那位“怡清”奔跑跳躍著,向徐恪不斷揮手,臉上掛著燦然的笑容。

徐恪急忙凝住心神,不敢細看,飛快地從“怡清”身邊行過。

“小無病……你見到白老閣主了麼?我託付你的事,你辦好了麼?小無病……姐姐好想你呀!”徐恪身後竟又傳來了胡依依的聲音,那聲音帶著殷切地渴望,又藏著許多的哀愁,令徐恪不由得駐足,他忍不住就想回頭。

他好想回頭跟胡依依道一聲:“胡姐姐,無病慚愧啊!至今尚未見到白老閣主,不過你放心,無病只消再上一層就能見到他了,姐姐的託付,無病定當盡力完成!”然而,他轉念一想,這必定還是花瓣的弄人之術。終於他還是一咬牙,強忍住回頭一看的衝動,兀自發足狂奔……

“無病哥哥,你為何拋下我獨自離去?你不要我了嗎?”忽然間,徐恪身前的花瓣又聚合成了慕容嫣的模樣,只見那位“慕容嫣”煢煢而立,臉上彷彿淌滿了眼淚,她宛若百鳥鳴唱一般的聲音,此際聽來,卻是那般地悽苦……

徐恪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他伸出手,朝向眼前的“慕容嫣”,神情苦痛地說道:“嫣兒,我對不住你!我不該拋下你,只管自己離開……我……我這就去找你吧!”

徐恪悲不自

勝,雙腳已情不自禁地向身前的“慕容嫣”挪動,這時,他手中的那塊神王令忽然飛身而起,朝他頭頂結結實實地打了一下,直把徐恪打得眼前一黑、暈頭轉向,茫然而不辯西東。

“你這傻大個,真是又傻又痴!本仙跟你說了多少回了,叫你不要看不要看!”只聽那塊飛在空中的神王令,怒氣衝衝地說道。

徐恪撓了撓自己的前額,那裡正是神王令揍他的地方,剛才這“啪”地一下委實打得不輕,他低著頭撓了半天,雖覺額頭還有些疼痛,但總算清醒了過來。

當下,徐恪索性閉住雙眼,不去看眼前那些花瓣的形狀,也不去聽身邊那些奇怪的聲響,不管這些花瓣幻化出誰的模樣,發出誰的聲音,他都權當眼前空無一物一般,只管奮力前行。

儘管他閉住了雙眼,可各種奇奇怪怪的身音還是從四面八方傳來,有時,那些聲音彷彿就在他的耳邊:

“徐公子,徐公子,我是小玉呀!你等等我,等等我!你別跑得這麼急,我跟不上啦!”

“喂!病哥哥,你能不能為我留下來,不要走!我還有許多話要同你說呢!”

“徐哥哥,你若能留下來,那可真是太好啦!”

“小無病……你要是願意,就留下來吧!”

“無病哥哥,留下來……好麼?”

……

到後來,那些聲音便猶如大海波濤一般,一陣一陣、紛至沓來,直聽得徐恪心亂如麻,好幾次差點停下腳步,就此留於此中。可他還是咬緊牙關,努力控制住心神不亂,依舊是勉力前行。

就這樣,在神王令的指點下,徐恪發力狂奔,終於穿越出了這一大片無窮的花海,來到了一座大門邊。

“到了!睜眼吧!”神王令說道。

徐恪睜開雙眼,忽見前方聳立著一扇朱漆大門,先前那些迷亂人眼的各色花瓣,早已逝去無蹤。

“進去吧!那裡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徐恪指著門後,心中兀自有些不通道:“那裡就是十三層閣?也就是神王閣的頂層麼?”他望了望四周,卻未見一架木梯。

“要不然呢!”他手中的神王令好似極不耐煩道:“你這傻大個,可真夠笨的!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你怎麼老是分不清?哪一個是實,哪一個是虛, 你怎麼總是辨不明?要不是有本仙幫忙,我看你此生都休想走出這裡……”

徐恪又撓了撓自己的額頭,想要辯解幾句,卻又無從說起,他只得將神王令放入懷中貼身藏好,便推開了大門,大步邁了進去。

只聽懷裡的神王令還在說話:“本仙最後一次提醒你啊,你原本就屬於這一條命輪,這一個世界,這一趟人世,那些其它命輪中的人物,其它的世界,其它的人世,從此後都不用去管!”

“嗯!我知道了!多謝上仙提點!”這一次,徐恪終於不再說對方是“小氣鬼”,他點了點頭,便抬腳跨入了十三層閣。

待得他走進門後,乍見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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