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太防備韋寶了,他不過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就算攬權,能攬多少?”客巴巴不耐煩道:“就算是攬權,不過是多撈些銀子罷了,商人哪個不喜歡銀子的?韋寶撈銀子,你不是能得不少好處嗎?韋寶一年給你的銀子,你自己弄十年都不見得弄到那麼多,所以,韋寶勢力大一些,對你的威脅不大,對陛下的威脅也不大,甚至對大明還有好處。”

“你啊,太容易相信人,韋寶現在年輕,過幾年就不年輕了,再說,韋寶現在就已經很老辣,哪裡像一個年輕人?一個人一旦勢力大了,時間久了,誰能保證不起異心?”魏忠賢眼中放射出銳利的目光。

“你的意思是韋寶會造反?他的老丈人可是英國公啊,以英國公府和皇家的關係,韋寶要是敢造反,英國公府第一個就不會答應。”客巴巴道:“再說,韋寶是文官,文官控制大軍,這是歷來的大明國策,文官不是武將,控制的大軍再多也沒用,你多派出錦衣衛細作,盯得緊一些也就是了。能出什麼亂子?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那麼防備韋寶做什麼,我覺得這孩子挺不錯的。”

魏忠賢一驚,斜了一眼客巴巴,知道客巴巴這是心裡話,一旦客巴巴內心傾向於韋寶,情況將會非常危險。

客巴巴再陛下面前有多大的分量,魏忠賢非常的清楚,一旦韋寶與客巴巴聯手,隨時能把自己給踢了,到時候,別說是一個正二品的總督,就是首輔,韋寶有何嘗不能想一想?

過幾天韋寶就是十六歲了,十六歲雖然還是很年輕,但那又怎麼樣?只要韋寶有本事把朝局玩轉,官員們頂多有一陣心理不平衡,過個三五個月,等大家都適應了,還會管是誰在把玩朝政呢?

畢竟他這個沒軟的太監都能把玩朝政,更何況韋寶是金榜題名,堂堂正正的探花郎出身。

魏忠賢很清楚,雖然韋寶在大明北直隸和山東等地搞的文字監獄屠殺了很多人,幾乎將天下士紳官員和士子們都得罪了個遍,但韋寶的名氣更大了,風頭甚至直接逼近了自己!

威信也陡然提升,至少,在韋寶搞過文字監獄的地方,韋寶有韋閻王的稱號,很多人怕他。

一個人能被很多人害怕,尤其是在官場上,絕對不是一件壞事。

魏忠賢更清楚韋寶這種英俊的少年對於客巴巴的吸引力,自己是一個不完整的男人,這一點,自己無法與韋寶媲美了!

太監也還是喜歡女人的,生理上,太監只是被閹,但生理構造中的性腺猶在,仍會有欲。

心理上,畸形發展自會產生許多更多慾望,更有得寵太監天天聽皇帝與妃子那啥,誰能受得了。

除特別的能和妃子,大部分太監的宣洩物件為教坊歌妓、宮女。

有時候甚至可以和男人。

太監沒有那啥,宣洩行為也只能是口手之欲罷了。

但有時候,也許更加敏感,需求更加旺盛,或者說是佔有慾更加旺盛。

“夫人,你是不是對那個韋寶有什麼想法?韋寶嬌妻美妾,怎麼可能對你有什麼意思。”魏忠賢也不知道該怎麼挑撥,心急之下,說的不是很恰當,著急了一些。

客巴巴立時生氣道:“老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不就是想說我老嗎?想說我醜,想說我又老又醜嗎?我只說韋寶這孩子不錯,我說了要和韋寶怎麼樣嗎?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哎喲姑奶奶喲,咱家怎麼捨得這麼說你?想也不敢這麼想啊。”魏忠賢趕忙道:“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我防備韋寶,不是為了陛下嗎?你難道不為陛下想想了?萬一韋寶狼子野心,手握重兵,會怎麼樣?”

客巴巴聽魏忠賢提到皇帝,不再像剛才那麼牴觸了。

客巴巴也知道,韋寶畢竟是外臣,外臣專權會怎麼樣,客巴巴是知道的。

魏忠賢再專權,不過是多貪一些銀子,多享受享受,不至於威脅到陛下。

客巴巴對皇帝的感情是很深厚的。

客巴巴能夠入宮成為皇太孫的乳母,是非常好的運氣,大明帝國對於奶媽的挑選條件十分苛刻,必須是京城周邊的良家婦女,年齡在十五至二十之間,丈夫和兒子都要有,樣貌端正,生完孩子不超過三個月。

到了客氏這兒,這些條件不知是什麼原因,沒有嚴格執行,否則客氏絕對當不了朱由校的奶媽。

萬曆朝時,明神宗的親孃,皇太后李彩鳳患有眼疾,時好時壞,無法根治,就從宮外找了個女醫生劉氏在慈寧宮負責調治,效果還不錯,而一同進宮的彭氏,能言善語,時常講些市井中的雜事,皇太后聽的津津有味,所以兩人就留在了宮中。

彭氏進宮時已經懷有身孕,因為貪圖宮內的賞賜,就隱瞞了這件事。

彭氏在宮中被封為夫人,名為“彭金花”。

一天夜裡自己產下一子,就在便桶裡將孩子淹死了。

這事被其他人奏報給了皇帝,萬曆皇帝大怒,當即就要處死彭氏,後來皇太后替她求情,才改為打了三十板子,然後攆出了皇城。

這位彭金花貪戀宮中的富貴,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淹死,還是扔尿痛裡淹死,心可夠狠的。

那麼她貪戀的富貴到底有多大,她這樣的“夫人”待遇每個月約為三十兩銀子,再加上比較得寵,有十五兩左右廚料費,差不多一個月能有四十五兩銀子,這對於明朝的普通家庭絕對是一筆鉅款。

彭氏的待遇甚至超過某些地位比較低的皇嬪。

對於客巴巴來說,一方面待遇優厚,有前途,不必再擔心宮外家庭的生活,另一方面進宮後就不能隨便出入,而老公侯二也沒多久就病死了,客氏就在皇城中一心一意的養育起了朱由校。

因為離開了自己的子女,客氏就把母愛全部灌注在了皇太孫身上。

而天啟也的確比較可憐,早年在太子宮,因為父親不被爺爺待見,太子宮本就冷落,十幾歲時母親、爺爺、父親接連去世,而他只剩下奶媽奶爸這兩個最親近的人。

奶媽,就成了朱由校最熱愛、最依戀的親人!

客氏對於朱由校的照顧格外殷勤,即便天啟登基做了皇帝,客氏不能再與朱由校同居一處,客氏還是保持了一貫的悉心照顧。

泰昌元年冬天,客氏被安排住進了乾西二所,後來又被安排在了鹹安宮,與朱由校的居所乾清宮的距離越來越遠,可客氏始終是每天天快亮的時候,就來到乾清宮朱由校的臥室前等候,等到明熹宗醒來,才到皇帝身邊伺候,一直到晚上七八點鐘才會回鹹安宮。

天啟元年四月,天啟皇帝大婚,冊封張嫣為皇后,同時還冊立了良妃王氏和純妃段氏。

這對於一個男人,意味著成家立業,就意味著與曾經的那個大男孩告別,可朱由校和客氏的關係卻依然如故。

朱由校的生活起居仍然還是主要由客氏安排。

這在朱由校看來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情,卻惹來了朝臣們的眾多非議,因為不合規矩。

天啟元年六月,山西道御史畢佐周、河南道御史劉蘭、吏科都給事中薛鳳翔、內閣代理首輔劉一燝等人紛紛上疏,請求皇帝讓客氏出宮。

皇帝首創了封奶媽為夫人、封奶媽的弟弟為錦衣衛千戶。

現在皇后已經冊立,還有良妃、純妃三宮並立,在宮中照顧皇帝的起居自由人在,客氏如果想不離開皇城,那將自己置身於何處。

皇上還曾質問上書此事的廷臣,萬曆在冊立孝端皇后之後,他的乳母戴聖夫人是不是還在宮內照顧起居?

如果皇帝感念客奶媽的養育之恩,那就多賞些財物、田地,讓她去享清福吧!

這樣不合規矩的待在大內禁地,日子久了,再帶上擅權攬勢的嫌疑,恐怕那樣皇上和客氏都不好。

劉一燝除了盛讚了客氏的功勞,以及讓客氏榮歸故里之後,還強調了這是不得不遵從明朝的祖宗家法,還能保全客氏的名譽。

收到劉一燝等人的奏疏,朱由校直接派人去內閣傳諭,奉聖夫人客氏在朕面前屢次請求出宮,但是朕現在年紀不大,新娶的三個老婆也都還年幼,暫時還都需要有人調理輔佐,等我爹的喪事辦完,再選個日子辦理此事。

朱由校讓內閣把這話傳達到各個衙門,不許再糾纏不休。

表面看起來大臣們說的合情合理,天啟皇帝有點胡攪蠻纏,什麼皇后年幼,分明就是自己捨不得奶媽走。

但是畢佐周的奏疏,還是洩露了一點問題出來,也就是萬曆結婚後,他的奶媽也還待在皇城內,天塌了,還是地陷了。

為什麼沒看見有人跳著腳讓萬曆的奶媽出宮。

為什麼一定要讓這個女人出宮。

即便是祖宗家法,這麼一個奶媽,留在宮裡面照顧皇帝的生活有何不可。

朱由校本身也就才十六歲而已。

前面有了萬曆的例子,朱由校按他爺爺的成例辦理,就成了問題了。

前面移宮案,左光斗就說了西李娘娘瓜田李下,天子又血氣方剛的話了,這又輪到客氏了。

西李娘娘很年輕,又不是朱由校的生母,朱由校當皇帝的時候已經十六歲了,西李娘娘賴在乾清宮是想攬權,左光斗用瓜田李下當說辭是可以的。

畢佐周、薛鳳翔、劉一燝都有一個身份,就是東林黨。

這事發生的時間,天啟元年六月。

時光如梭,日子過得飛快,到了九月,明光宗朱常洛下葬了,朝臣們又開始催促客氏出宮,天啟皇帝只好把客氏送出宮去。

客氏出宮後,皇帝日夜思念,時常流淚,以至於一天沒有吃飯。

沒過多久,皇帝就傳諭說奉聖夫人客氏出宮後,我十分想念,所以傳諭讓客氏時常進宮來,免得朕掛念,外廷的大臣們不許再就此事羅嗦。

而這次回宮之後,客氏被安頓在了鹹安宮中,實際上是享受起了皇太后的待遇。

因為宮中事務全都在客巴巴的掌控之下。

在宮裡面,魏忠賢都不見得玩得過客巴巴,因為魏忠賢的上萬武裝太監是在外宮,而不是內宮,內宮之中,基本上都是客巴巴的人。

這一場出而復入的把戲一玩,大臣們當即就鬧炸了鍋,御史周宗建、吏科給事中侯震暘分別上疏,而且言辭頗為激烈,被皇帝切責一番。

吏科給事中倪思輝、朱欽相這兩位的言辭就開始猛烈起來,被皇帝降三級,外調。

御史馬鳴起上疏,內閣解救之下,扣馬鳴起一年的俸祿銀子。

御史王心一上疏解救倪思輝和朱欽相,結果又說了一通客氏,被皇帝降三級,外調。

吏部尚書周嘉謨也上疏解救倪思輝、朱欽相,皇帝頗為不高興,但因為都是老臣,沒有處罰。

看看這一場趕走和保護保姆的大戲裡,出場的大臣基本上都是東林黨。

而這一次針對客氏的鬥爭,也被後人認為是東林黨第一次打響了對魏閹的鬥爭。

面對大臣們的不斷抗議,天啟帝卻不再讓步,任你們說去,只要說的不太過分,就當沒聽見,客氏也就由此常住宮中。

所以客巴巴和皇帝是非常復雜的關係,說男女關系吧,很可能有一點,畢竟都是成年男女。

但母子感情肯定也是有的,甚至更多,畢竟朱由校是客巴巴抱著長大的。

“如果今天不是英國公來跟你討價還價,你不是都已經想好了讓韋寶執掌海防總督衙門,讓韋寶搞什麼通商口岸了嗎?現在不就是不能削去海防總督衙門五萬多步軍的兵權,再就是韋寶從交九百萬兩紋銀,減少到了交三百萬兩紋銀嗎?你想我怎麼做?我能做什麼?”客巴巴問魏忠賢。

“咱家也沒有想好,這不是在和你商量嗎?”魏忠賢道。

“我可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事對我來說太複雜了,幾句話根本就說不清楚,你也知道陛下的性子挺急的,一複雜就沒耐心聽了。”客巴巴道:“要麼說韋寶的好話,順著陛下的意思,陛下肯定就答應了英國公的要求了。要麼說韋寶的壞話,既得罪了英國公,也會讓陛下不高興。現在陛下不說將韋寶看成兄弟,至少是很好的朋友。”

魏忠賢皺了皺眉頭,知道客巴巴說的是事實,時間緊迫,很難和陛下說清楚,再說也不可能對陛下說自己曾經私下與韋寶談攏了,現在是韋寶的老丈人英國公又起了變化,畢竟自己只是一個太監,不能讓陛下知道自己在這麼細緻的左右朝政啊。

“行了,那就讓英國公自己對陛下說,讓陛下自己定吧。不過,你到時候,最好小聲的在陛下耳邊提個醒,還是得削了海防總督衙門的步軍軍權!至於陛下是不是肯讓韋寶升任正二品總督官銜,就看陛下自己的意思吧。那九百萬兩紋銀,絕對不能少一兩銀子!在這一點上,你一定要與咱家保持一致,事關大明大局!”

客巴巴想了想,點頭道:“行,到時候,我給陛下提個醒。”

魏忠賢聞言,稍微鬆口氣,只要客巴巴肯在陛下接見英國公和韋寶的時候插個話,事情就會向偏向自己的意思的方向發展了。

這就能讓魏忠賢滿意了。

魏忠賢也覺得提前對陛下說,會很麻煩,很難說清楚,還是臨時插話的效果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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