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體乾從轎子中,掀開擋簾一個小角,看了眼外面的情形,問道:“這麼多人堵在這裡,何事?”

十王府街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鬧哄哄的鬧了快半個時辰了,五城兵馬司和錦衣衛的人早就在附近,只是事關一大堆有實力的商戶,領頭的又是晉商喬家,知道是地頭蛇在欺負外來強龍,平時他們都沒有少拿晉商的好處,‘這麼點事’,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現在王體乾問起,王體乾的隨從向後一張望,領頭的東廠番役頭子一招手,“王公公稍等,我馬上問一下,看著像是商人們在鬧事。”

王體乾放下擋簾之前,看了眼韋寶的天地樓、天地客棧、海商會館和天地商號的招牌,見大批的人群都是堵在這幾個招牌底下的,便什麼都清楚了。

他雖然足不出宮,但是別說是整個京師,就是全天下每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要稍大點的,他都能知道,王體乾是魏忠賢的耳朵,是魏忠賢的眼睛,是魏忠賢拿筆的手,是魏忠賢說話的嘴。

魏忠賢雖然在很多時候都親自出馬,但是看見的,聽見的,都是王體乾先行看過聽過,再轉述給魏忠賢的居多,魏忠賢說出來的話,大都也在此前和王體乾商量過,兩個人的關係是十分牢固的。

馬上有兩撥人馬巴巴的跑過來,一夥人是五城兵馬司的巡捕,一夥人是錦衣衛。

兩撥人馬的頭,一起過來答話,巡捕的頭只不過是差頭,在錦衣衛百戶之下,誰官大誰先回話,那百戶急忙快速的將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說了一通。

五城兵馬司的品銜雖然不輸給錦衣衛,但是具體到每個人對位,那每個位置都差遠了,好比舊時代警察和軍統的差距,聽見軍統的電話,那都幾乎要跪著接聽。

王體乾聽完那百戶的回話,暗忖自己是來替魏忠賢來給韋寶做好人的,那肯定要向著韋寶,給韋寶一個臉面,否則等下自己還怎麼有面子進韋寶的海商會館喝酒吃飯?這也是給自己的臉面,便立馬有了主意:“去,把帶頭的帶走,統統交北鎮撫司查問,敢在京師鬧事,到底是受什麼人指使?”

巡捕的頭並不認得王體乾這種大人物,倒是那百戶很有眼力勁,雖然沒有見過王體乾本人,但是單從王體乾的服飾便看出來,這至少是位列司禮監秉筆太監級別的大人物!這還得了?在他們面前,就是錦衣衛指揮使也是奴才。

“遵命!大公公。”百戶急忙單膝跪地抱拳行禮道,不知道到底是啥公公?不敢亂稱呼,突發奇想的在公公前面加了個大字。

百戶此時滿臉憋得通紅,想樂出來,又不敢流露意思,聞知這大人物的命令自然是大喜的,這些大商戶背後都有靠山,尤其晉商喬家,更是貫通黑白兩道,關系網遍及整個朝野,甚至是宮中,不管東林黨還是魏公公的人,一幫皇親國戚,那都是有交情的,所以他們輕易不敢過問,尤其是在還沒有出事情的情況下,現在有了‘大人物’的話,那還客氣什麼?這裡好幾百人,每個人身上至少榨出五兩銀子,那得多少銀子?自己是主要經辦人,就算當官的們拿大頭,漏一點到自己這兒,這回也要發大財了!

王體乾並不回應,放下了擋簾。

鬧事者最少上了五百人,站在外圈湊熱鬧的一幫人想趕緊跑到邊邊角角地方,遠離鬧事者主人群,以避禍,但人數太多,根本來不及。

“都站著別動,誰亂走動,以妨礙辦案問罪!”那百戶在王體乾面前是一條微不足道的狗,但在街面上,也是響噹噹的人物,威風凜凜的站在王體乾的隊伍之前,高聲先控制住在場所有人,又回頭對錦衣衛和五城兵馬司的人道:“你們,你們,去把人都帶回北鎮撫司衙門!!”

“是!大人!”

“遵命!大人!”

兩撥人馬立刻出動,上去將那些大氣都不敢喘,也不敢反抗的鬧事者趕羊群一般的趕成一個大圓圈,這些人不是各家店鋪的掌櫃就是夥計,仗著人多欺負人的時候,一個個洶湧澎湃的很,但遇到錦衣衛,全部如同小雞,連問個為什麼都沒有人敢問,而且這事的帶頭者是晉商喬家,他們這麼多人同時被抓,總不能把他們全治罪吧?估計還是要由喬家去擺平。

錦衣衛和五城兵馬司的差役合在一起也八十人,卻將四五百人數量龐大的鬧事群體合在一起,一個也不敢隨意走動,連枷鎖都省了,押著一個個臊眉耷眼的鬧事的店鋪夥計低頭跟著走。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宮裡的大人物,怎麼會來給韋寶撐腰?均暗暗叫苦不迭,都心說這回被喬家給坑慘了,本來在他們心中,喬家是神仙一般的啊,從來不出錯,只要跟著喬家,必定有好處,幾乎都成思維定勢了。

這一番折騰,立時將喬家,甚至是將晉商數代百年積累下來的威信,傷了不少。

楊明晨和他爹楊四慶嚇得躲在門後觀望,大氣都不敢出,他們家出了十幾個夥計跟著去鬧事,現在心裡一片漆黑,這些夥計進了北鎮撫司的大牢,還不什麼都說出來?到時候不知道要花費多少銀子撈人了,他們跟晉商有點瓜葛,但到底不屬於晉商,喬家肯定不會幫他們出銀子,搞不好,跟著他們楊家鬧事的直隸商幫的一些商戶,過後還得找他們要貼補的銀子,這回真是虧大發了。

楊四慶立馬想到在宮中當管事太監的兄弟楊五慶,暗暗叫苦,這事對兄弟說了,又必定要被數落一頓,愁苦的眉毛和眼睛擠在一起,本來就不大的眼睛,徹底成了褶子,五官都沒法分清楚了。

在場的人還不知道是王體乾來了,喬廣進自然也不清楚。

楊明晨的老爹楊四慶去打聽過了韋寶的背景,喬廣進又何嘗沒有去打聽,只知道韋寶是沒有靠山的遼西鄉里人啊,現在怎麼辦?

姜還是老的辣,喬廣進這個時候沒有躲,事情已經這樣了,領頭的是他們喬家,很快就能查清楚,他脫不了關係,等到人都去了北鎮撫司大牢更加麻煩,倒不如現在先去試著解決看看。

喬廣進快步下了臺階,弓著肥胖的身子,一路小跑的到了王體乾的佇列之前,衝那百戶拱手道:“可能只是一場誤會。”

百戶自然識得喬廣進,晉商的當家人出來了,他不能太不客氣,冷然道:“你跟我說沒用。”

喬廣進張望了一眼,坐轎是普通的坐轎,雖然知道是宮中的大太監,也不知道是什麼人,請求道:“煩勞通報一聲,在下晉商喬廣進,是這條街面的老商戶了,大家鬧著玩,有點出格,我代大夥向老公公賠禮了,請老公公到晉商會館先喝杯茶壓壓驚吧?”

百戶明白喬廣進的意思,知道喬廣進連魏忠賢魏公公都見過的人,這事要擺平也就是花些銀子,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他做不了主,回頭看向東廠番役頭子:“大人,這……”

王體乾的隨扈皺了皺眉頭,還是隨即將喬廣進的意思傳達了。

王體乾在轎子中聽的明明白白的,其實根本不用人再傳一次話,但到了他這個身份,就是要這麼多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思謀兩秒後,王體乾只冷然說出四個字,“讓他閃開。”

什麼人都敢在我這裡報字號?什麼東西?王體乾不悅的哼了一聲。

“是,王公公。”東廠的番役頭子衝著錦衣衛百戶做個手勢,連話都不用說。

“閃開!”錦衣衛百戶只得衝著喬廣進喝了一聲。

喬廣進驚訝的退到了路邊上,哪裡還敢再說?他雖然只是商人,但是換算成大明官場的品銜,那至少也是比正三品的一方大員要高出半頭的人物啊,怎麼也得算是從二品的身份吧?人家連理都不理?不知道自己和魏公公的關係?自己‘喬廣進’三個字不好使了?想到這裡,嚇得臉都黑了,剛才聽東廠的番役頭子回話稱呼對方為王公公,還能有哪個王公公有如此大的派頭?莫不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王公公?

啊!

喬廣進腳一軟,險些雙膝跪地,背弓的更低了,後悔不已,這下不知道要花費多少銀子了?還不知道銀子能不能擺平?要是知道是自己兒子讓人帶頭找韋寶的麻煩,估計兒子也脫不了干係,真想不到韋寶一個遼西鄉里少年,能有這麼高超的手腕,才來京師幾天啊?三天都不到吧?這就已經跟王體乾王公公攀上關係了?這還是跟兒子為了幾千兩銀子討價還價的那個韋寶嗎?

“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公公到!”

咣的一聲!

“迴避!”

為首的一名東廠番役拿著銅鑼開道,邊走邊唱喏,開始不用報出王公公的名號,現在是到了地方了,所以要報號,好讓主家出來迎接。

喬廣進擦了擦滿頭大汗,這寒冬臘月的,身上衣裳已經溼透了,這下不用猜測了,就是王體乾王公公,心裡頓時哇涼哇涼,渾身寒冷刺骨。

站在晉商會館門前的喬東昇就不是腳軟了,真的一下子往地上跪了下去,又連忙支撐著要站起來,情形分外狼狽。

躲在門後的楊家父子楊四慶和楊明晨更是相互攙扶著才沒有像喬東昇一般當場軌倒,同樣是汗涔涔的渾身發顫,王體乾?王公公?司禮監掌印太監?這名頭報出來,不比魏忠賢魏公公的弱啊。

開始想著怎麼弄韋寶的人,開始怎麼興奮,現在就怎麼害怕,怎麼恐懼,完全成正比,一個個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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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寶一方剛才怎麼憤怒,怎麼擔憂,現在就怎麼興奮,怎麼歡喜,一個個歡喜的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一般,太戲劇化了,王體乾王公公?司禮監掌印太監親自來參加海商會館的開業酒?這是何等榮耀啊?就是京中有二品三品的大員升遷,也用不到司禮監掌印太監親自登門道賀吧?

不太可能吧?

一個個都跟做夢一般愣神了。

李成楝一家人更是集體喜極而泣,他們出入過皇宮,更加比外人懂得司禮監掌印太監是什麼分量,僅次於魏忠賢了啊!這樣的人一來,還能有什麼麻煩?

李成楝紅著眼圈看向已經懵逼的傻呆呆了的韋寶,提醒道:“賢弟,還不快去接?”

韋寶被李成楝一提醒,才有點回過神來,急忙高聲道:“鳴奏禮樂,迎接祖宗!”

噗!

一幫韋寶的夥計本來不知道該腫麼辦,都傻愣著的,現在才回過神來,但是聽公子說迎接祖宗,還是差點一個個的笑場,都憋的臉通紅,強行忍住了。

被押著走的大群鬧事者們更是心中狂罵韋寶不要臉,有叫一個太監叫祖宗的嗎?就是魏忠賢親自到了,也不用這樣吧?還是做生意的嗎?

禮樂吹的叫一個歡實。

王體乾這麼大的人物都到場了,也不用韋寶再親自張羅了,範大腦袋讓人趕緊放鞭炮。

早已經準備好的兩萬響大鞭炮,霹靂膨隆一炸,附近幾條街的人都被炸醒了。

“怎麼樣?我說了公子會有辦法的吧?”劉春石樂呵呵的對身邊的範大腦袋道:“張羅仔細囉,這麼大的人物,千萬別處岔子。”

“還要你說?”範大腦袋喜滋滋的答應一聲,屁顛屁顛的去忙乎去了。

韋寶的一眾手下隨扈,夥計們,一個個好似娶媳婦一般,各個滿面堆歡,剛才被人懟的差點沒有爆血管氣死,現在就差沒有樂死,覺得世上的事情太神奇了,公子太神奇了!

本來韋寶剛才被迫做出當縮頭烏龜的決定,是很有損形象的,尤其是對於一幫曾經當過柳子的手下們來說,哪裡能忍這口氣?現在沒人這般看了,都覺得是該改一改以前的脾氣了,現在是不同於以前的生活了,他們又不懂做生意,想在公子手下混好生活,聽話辦事便成了。

韋寶雖然以前印象中也就聽過幾回王體乾這個名字,好像還是在香港以前的經典武俠片裡面聽過,王體乾還不如後期崇禎時代的曹化淳的名氣大,但司禮監掌印太監是幹什麼的,韋寶很清楚。

司禮監掌印太監是明朝十二監中最具權勢的太監職位,負責完成國家決策中“批紅”的部分。

司禮監有提督、掌印、秉筆、隨堂等太監。提督太監掌督理皇城內一切禮儀。刑名及管理當差、聽事各役,但最重要的還是“批紅”的權利。

明代司禮監設掌印太監一員,秉筆、隨堂太監八員,或四五員……司禮監提督一員,秩在監官之上,於本衙門居住。

如果有幸能幹到司禮監掌印太監,那說明太監生涯已經達到光輝的頂點,成為了太監中的佼佼者。

明朝明宣宗時期,明宣宗為了壓制內閣的權勢,將國家決策分為“票擬”“批紅”兩個部分,票擬是內閣閣員擬定對事情的處理意見,以藍筆書寫。呈上後請皇帝審批,由於皇帝審批用紅筆,所以叫“批紅”,然而明朝中後期的皇帝大都懶於政事,於是“批紅”的權力落到了太監手裡。

司禮監秉筆太監,負責用紅筆批示處理意見是否可以執行。然而秉筆太監卻不是說了算的,因為司禮監掌印太監要再次稽核一次,如果認為可以,就蓋上公章。如果認為不好,有權打回去重新批紅。所以司禮監掌印太監是太監中的一號人物,如果大臣要反對也沒辦法,因為他們送上去的奏章都要經過司禮監掌印太監的稽核,他們告的人偏偏就是稽核的人,所以當然必輸無疑。

如劉瑾、馮保、魏忠賢等人就是司禮監的佼佼者,他們可以說是權傾天下。

但是出現這一情況的前提是:皇帝懶散。否則,皇帝可以收回“批紅”的權利。比如嘉靖皇帝,把太監都當成了奴才,於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什麼的都不敢胡作非為,一時權勢被打壓下去。

韋寶知道王體乾雖然是掌印太監,名義上的一號位,但是魏忠賢才是實際上的一號位,因為魏忠賢不識得幾個字,所以名為秉筆太監,卻實際掌握著大印,王體乾名為秉筆太監,卻只負責批紅寫作的部分,兩個人的名義和實際是顛倒過來的,這也是很特別有趣的一個地方。

一號位名聲震動天下,但是一旦被政敵鬥倒,那麼下場將會極為悽慘,因為如果下臺,奏摺不歸自己管,自己的罪狀將會十惡不赦。

所以,歷史上魏忠賢和客巴巴的下場很慘,而王體乾這個‘首席手下’卻能躲過大難,竟然在崇禎手上得以保全,實在是奇蹟,因為所有的‘權力輸出’‘任免官吏’‘安排國庫銀子用度’都出自他的手筆。

韋寶不清楚王體乾為什麼能親自來,雖然想到了可能是因為西李和魏忠賢客夫人和好了的關係,但是也想不明白其中具體的細節,即便是和好了,西李沒有這麼大的能量讓魏忠賢這麼給他面子吧?西李和魏忠賢客夫人和好,也頂多是讓這兩個人錦上添花,從此地位更加牢固,讓皇族內部人員更加心服口服,找不到什麼話說而已。

西李就像是魏忠賢和客巴巴身上的佩飾,屬可有可無。

不過韋寶沒時間考慮這些了,既然王體乾到了,必定要費心巴結,在他這裡看,巴結上王體乾,遠比魏忠賢和客巴巴要好的多。

認為這是一次天賜良機!

巴結上魏忠賢和客巴巴,聲勢權力自然不用說,分分鐘能被送入人生巔峰,但是樹大招風啊,以後死的也快。等到出事的時候,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乾淨。

而且在魏忠賢的權力體系中,除了比他年紀大,資歷深的王體乾,其他都是他下面的分支,一層一層的權力體系,不是說能升級就能升級的,自己又不是魏忠賢家的親戚。

只有王體乾算是魏忠賢的旁系,王體乾後來都能躲過被牽連,王體乾底下的人就更不必說了,韋寶很願意這樣在次一級層面鍛鍊身手,自己有幾把刷子,自己心裡最清楚,沒有實力上來就打英超,那就在中超先鍛鍊著。

反正,在同魏忠賢為首的閹黨勢力交往中,既能嚐到魏忠賢勢力的好處,又能最後將自己摘出來,免於受牽連,這是韋寶的核心想法。

王體乾聽韋寶喊自己祖宗,忍不住微微一笑,覺得這少年是不同,那天在宮中,東李的壽宴上,他也見著韋寶了,只是他一般都只站在魏忠賢的身後,除非問話問到他頭上,不然他是一言不發的,韋寶這幾天的表現,王體乾全部看在眼中,知道韋寶是個‘小人精’。

直到王體乾的轎子來到海商會館前面,韋寶雙膝跪地相迎,“恭請王公公大駕。”王體乾才掀了擋簾一個小角,由隨扈將擋簾全部掀開,抬步出了轎子。

“起來吧。”王體乾輕聲細氣道。

“謝王公公。”韋寶老實不客氣,嘣嘣嘣對著積雪的泥地,就是三個大響頭,磕的大腦門上又是雪,又是泥土,極為虔誠。

王體乾本來臉上是沒有絲毫表情的,見韋寶行此大禮,心裡一陣舒坦,任誰都喜歡被尊重的感覺,他極少出宮,雖然在宮中見慣了此等奉承之人,但在宮外見的一般都是朝中大員,對方就是再想表達謙恭,也絕不會磕頭。更別說王體乾見到的大部分官員都是東林人士,不但不是奉承他的,還少不得吹胡子瞪眼對他大加指責,甚至是謾罵。

韋寶額頭的泥土和雪,並沒有影響韋寶爆裂天地的顏值,仍然俊美無論,讓王體乾看著也感到喜歡,男人一般不在意對方的相貌,太監就不同了,他們既有男人的想法,也有女人的特點,變了太監的男人,通常更為細心,注意的點也遠多於正常的男人和女人。

“是在這裡辦酒嗎?”王體乾聲音放大了一點,問韋寶道。

“是是是。”韋寶急忙起來躬身帶路,恨不得將王體乾捧在手上走路:“王公公千萬小心,您是千金之軀。小心,小心。”

王體乾身邊的一幫隨扈太監差點沒有笑場,都暗忖你小子怎麼不進宮?進宮肯定是一把好手!比我們侍候的都周到。

直到王體乾跟隨韋寶進入了海商會館,王體乾似乎隨時攜帶的足以威懾幾條街的強力氣場,才稍有減弱。

晉商喬東昇、喬廣進,直隸商幫楊明晨、楊四慶,還有一堆跟隨在大哥們身後一起打壓韋寶的大大小小的掌櫃們,這時才感覺彷彿稍微能喘口氣了,剛才連大氣都不敢出一點,似乎只有憋著氣,小小一點點的呼吸,才不會發出一點聲音。但他們的心臟仍然劇烈狂跳不止。

不用人招呼,瞬間有上百大商號的掌櫃們往喬廣進身邊聚攏,要看看‘商界領袖’現在怎麼說?喬廣進是眾人的主心骨。

喬廣進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站在海商會館門衛的一幫東廠番役和錦衣衛,定了定神,“別都愣著了!趕緊備禮向韋家祝賀啊!”

眾人這才知道要做什麼,一起稱是,人家韋寶的開業慶典,連司禮監掌印太監都來了,還想著打壓不成?再打壓韋寶,莫不是要在大明造反?都不想再當大明的子民了?

“備多少禮合適啊?”有人問道。

喬廣進沒好氣的邊回晉商會館,邊道:“自己看著辦,這事也問我?”

一幫人諾諾稱是,各自趕著回去包紅包去了。

這一下,韋寶在海商會館陪著王體乾說話,一大幫官場眾人聞訊趕來,大都是之前韋寶讓人下了請柬,沒有將韋寶當回事的人。

韋寶下給官場人物的,都是和生意有關的街面上的官場,沒有下給朝堂中的大員,犯不上,街面上的,多屬於京城的衛戍體系和巡捕體系,那都是在司禮監的牢牢掌控下的一幫官員,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王公公都親自來了,誰還敢端架子?不少人都是正在吃飯,聽聞風聲,放下碗就趕過來了。

“五城兵馬司東城指揮使司梁指揮使大人到。”

“五城兵馬司東城指揮使司副指揮使刑大人到。”

“禮部右侍郎、順天府王知府大人到。”

“順天府府丞周大人到。”

“錦衣衛指揮同知田大人到。”

“錦衣衛指揮同知……”

官場中人來的牌面越來越大。

原本打算包個十兩紋銀,二十兩紋銀的商戶掌櫃們,趕忙加碼到五十兩紋銀!一百兩紋銀!希望韋寶不要記仇。

原本打算包個五十兩紋銀,一百兩紋銀的商戶掌櫃們,也趕緊加碼到二百兩紋銀,甚至是五百兩紋銀!

在這年代,即便是京城的大商戶,這種開業大喜,包個五十兩都幾乎到頂了,就算是財大氣粗的晉商喬家,遇到實力相當大的商號辦喜事,也頂多包個一百兩紋銀,便足夠氣派了!

但現在看這種情況,韋寶的開業慶典,弄得跟個魏忠賢魏公公過生日一般,誰還敢按照正常的規矩來?至少加個五到十倍才能安心哩。

官面上的人來,不報賀銀數量,商界的人來,可是要報賀銀數量的。

“城南十八家郭記糧油總號郭掌櫃禮金二百兩紋銀!”

“十王府街德望樓孫掌櫃禮金二百兩紋銀!”

“十王府街南北茶莊張大掌櫃禮金三百兩紋銀!”

“十王府街楊記商號楊四慶大掌櫃禮金五百兩紋銀!”

“十王府街晉商會館掌事、喬家商號喬廣進大掌櫃禮金兩千兩紋銀!”

……

嚯!

一堆小商號見幾家大掌櫃都包到這個份上了?

捐個縣令才多少銀子?不過兩三千兩紋銀吧?這他們都得包多少銀子?不由的暗暗叫苦不迭。

一幫人都是參與了上韋家鬧事的,現在還一幫夥計被關押在北鎮撫司大牢呢,都不知道要出多少血,即便是作為商界老大的喬家應該會‘補貼’一部分銀子,他們肯定不會一個大子不不拿出來吧?那事還沒有了結呢,這邊又得在韋家大放血!

但是想到韋寶現在的身世,鬼都不清楚韋寶和魏公公王公公這種頂級老大到了啥交情了,誰敢不多包些銀子做禮金?等下禮金包少了,再惹得人家韋寶不高興,還不轉眼間,一個指頭彈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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