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老好整以暇的輕咳一聲,望著李夢舟笑道:“你不是一直以來都好奇我的身份麼,我的確是一名藥師,但不是你認為的那種藥師。而且,我以前是修行者。”

這件事情是李夢舟早就知道的,但卻是龍老第一次親口對他說出來。

李夢舟很適當的表示出了訝異。

龍老對李夢舟表現出的驚訝似乎很滿意,繼續說道:“十年前我遇到了一個很強的人,我被他追殺了很久,最終還是落在他的手中。我的一身修行被其廢掉,好在我有脫身的辦法,卻也只能苟延殘喘,四處躲藏。

或許他覺得我已經不構成威脅,也就沒再繼續追殺我。但這十年來,我所經歷的事情,是被他灌注在我身上的奇恥大辱,我必須要報復。”

李夢舟說道:“你想讓我幫你報仇?”

龍老微微擺手,示意他聽自己繼續說:“報仇這件事情只有自己來才最快意,正因如此,我想盡一切辦法,在遭人無數白眼形如廢柴一般的困境下,也要重新找到踏上修行路的方式。

恰好,我有一本藥典,經過十年的鑽研,終於讓我找到了再一次受天照洗禮的方法。修行雖然被廢,但我的氣海依舊存在著,只要氣海不毀,總有辦法能夠重登巔峰。

但要做到這一切,需要一個藥引,這藥引輕易不得見,我幾度陷入懊惱頹廢的境地,然而守得雲開見月明,在這樹寧鎮,讓我找到了藥引,你不覺得這是很令人激動而又幸運的一件事麼?”

李夢舟不置可否:“確實很幸運。”

龍老臉上已經有了激動的神色,他用火熱的眼睛看著李夢舟,顫抖著聲音說道:“這個藥引就是你。”

這同樣是李夢舟早就知道的事情,但他沒有再次感到驚訝,或者露出惶恐的神情,只是平淡的問道:“我為什麼是藥引?”

激動的龍老此刻並沒有察覺到李夢舟的異常,說道:“是人都有光明和黑暗兩面,但藥引需要極度的黑暗面,這是很多人都不具備的,哪怕是江湖上所謂的惡人。

然而悲苦的經歷可以放大黑暗面,這樣的人不在少數,尤其是在這困苦的邊塞之地。

人命猶如草芥,因恐懼或仇恨,便能滋生人心靈深處的黑暗面,繼而在徹底崩潰的時候完全釋放。但被壓制的黑暗面才最難得,厚積薄發的力量才是藥引最需要的,成效也是最完美的。”

說到這裡,龍老困惑的看著李夢舟,說道:“我不明白你小小年紀,心裡一直在壓制什麼,又有過什麼樣的經歷。但你卻是最完美的藥引,你內心的黑暗面隨著歲月在不斷滋長,按理來說,你早該崩潰。

但你的意志堅定,這是你的優勢,你始終可以保持那一份清明,不讓自己迷失,這是難得可貴的事情。”

李夢舟神情平淡,對龍老的話似乎並不以為意,他說道:“這兩年來的藥浴又有著什麼作用?我不認為是你真的想要增強我的體質。”

龍老點點頭,說道:“體質的增強只是必然的結果,藥浴是養分,是催熟你這顆種子的肥料。”

李夢舟恍然大悟,說道:“藥浴是的確對我有益處的,但我卻沒有機會發揮出這種益處,因為我很快就會死在你手裡。”

龍老預設了這件事,他看向李夢舟的目光更加火熱,激動的說道:“我會好好享用你這顆種子,你放心,我會儘量溫柔,不會太疼的。”

李夢舟對這充滿歧義的話語無動於衷,默默抬起手中的朴刀,說道:“但你可曾想過我會反抗,又可曾想過,你會反過來死在我手裡。”

龍老的情緒漸漸平穩,笑眯眯的說道:“我說過了,我的氣海沒有被毀,所以我依舊能夠運用天地靈氣,我本來就已經越過了這層境界,所以我要比一般的天照觀想階段的修行者更為強大。

切莫說你只是九品武夫的實力,縱使晉入武道宗師境界,但你這初入者又能發揮多少的能力?所以這種可能性我沒必要去想,因為那不可能會發生。”

李夢舟若有所思,隨即笑了起來。

“幾天前我半夜外出回來,你似乎問過我去向,我並沒有對你說實話。那天夜裡我去殺了一個人,一個修行者,一個修行至天照觀想境界的修行者。是以九品武夫的境界殺死的。”

龍老當時便覺得李夢舟是在撒謊,但他必然沒有想到,李夢舟是去殺修行者。

所以在知道這一點的時候,他感到很驚訝,亦有些意外。

李夢舟輕笑道:“這還多虧了您兩年的藥浴幫助,讓我的體魄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所以才能跨越界限殺死修行者。有因便有果,藥浴帶給我的好處,也許會反噬在你自己身上。”

龍老的面色變得有些陰沉,靜靜地看著李夢舟不說話。

李夢舟用左手食指在朴刀上輕輕從柄處滑至刀尖,默默說道:“因為我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你,所以對於神秘的對手,我會儘量增大自己的勝率,於是拜託崔債幫我重新打造了一把朴刀,有刀在手,終歸比赤手空拳更有利。”

龍老陰沉的臉色突然浮現出一抹冷笑,說道:“幸虧我沒有小覷你,三年的相處,你有多少本事,我當然很清楚。或許你有所隱瞞,但在實力上,你無法瞞得過我。

你很聰明,我知道在真相來臨的那一天,你不會坐以待斃,我自然要準備可以應對的方法,也來增加我的勝算。”

龍老右手一揮,堂屋緊閉的木門轟然大開,就像在屋裡有一股狂風吹起。

屋內的凳子上坐著一個小姑娘,背靠牆壁,低著腦袋,似乎正處於昏迷狀態。

李夢舟眯起眼睛,雖然沒有看到臉,但從身形和穿著上,他認出了王盼兒。

原來王盼兒早就被龍老抓了過來,也難怪他會知道自己即將要離開樹寧鎮。

在今天早上李夢舟還見過王盼兒,沒想到現在卻變成了龍老的階下囚,也是用來威脅和制衡他的籌碼。

這是事先他沒有想到的。

他以為龍老只是針對他,不會對樹寧鎮的人出手,龍老畢竟在樹寧鎮生活了三年,也受到不少鄰里鄉親的接濟。

縱使他是因為有陰謀,才能完全忽視和李夢舟這三年來的相處,但就算是鐵人在這麼長的時間裡也應該會有感情。

李夢舟感慨自己還是想得太過簡單,也許龍老本來便是一個無情嗜血的人,又怎麼會因為那微末的感情而心生動搖。

龍老說道:“你每天都會去南街的豆腐花店,在整個樹寧鎮,你最有感情的人應該就是這王盼兒了吧。如果你乖乖聽話,我可以不動她,怎麼選擇,看你自己。”

李夢舟不屑的說道:“王盼兒喜歡我,是她的事情,你憑什麼認為我會被你威脅?”

龍老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笑道:“口是心非,就算你真的不喜歡她,難道就能眼睜睜看著她死掉。”

李夢舟抬起手中的朴刀,道:“有何不可?”

龍老怔了一下,他以為自己足夠瞭解李夢舟,自認為抓住了他的弱點,怎麼現實與想的有些不太一樣?

很快他便明白了過來,這是李夢舟的計謀,他故意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其實越是如此,便越能證明王盼兒對李夢舟的重要。

他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詫異的看到,李夢舟手中的朴刀已經朝著他砍了過來。

那迎面而來的勁風,吹得他面部生疼。

“你瘋了?居然真的不在意那丫頭的死活?!”

李夢舟在戰鬥的過程中不喜歡說話,因為那會耗費精神和體力,他會用行動告訴龍老答案。

他對刀法的運用很簡單,因為他沒有專門習練過刀法,刀只是被他用來割草的,自然的,用這把朴刀殺人,也會如割草一般簡單。

無非就是找準目標,揮刀砍下去罷了。

氣勁附著於刀身上,令得刀身更顯明亮鋒銳,揮舞的時刻撕扯著空氣,呼啦作響。

小院中的落葉伴隨著刀勢全部朝著龍老飛去,那落葉拍打在龍老身上,觸之即破,道道血痕浮現,一道道衣衫裂口清晰奪目。

感受到落葉滑過臉龐,那隱隱的刺痛,龍老怒目欲裂。

他伸手摸去,看清指尖的鮮血,青筋在額頭浮現,面部變得通紅,隱忍十年的憋悶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

“小子,我要把你挫骨揚灰!”

原本溫和模樣的老者,如今彷彿化身魔鬼,那被鮮血侵染般的瞳孔泛著戾芒,平地一股狂風,吹卷著他的衣衫,花白的稀疏髮絲朝著上方舞動。

朴刀已經臨近龍老面前三寸處,只需片刻時間,就能讓其命喪刀下。

然而李夢舟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再近一步。

天地靈氣在他頭頂上空匯聚,如傾洩的瀑布轟然砸落。

李夢舟雙膝一沉,腳下地面發出‘嘭嘭’的悶響,落葉與塵土被震開,更在頃刻間化為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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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刀的雙臂在劇烈顫抖,李夢舟的腰身在彎曲,他的奮力抵抗最終也沒有起到什麼作用,雙膝一軟便跪在了地上。

雙膝接觸地面的那一剎那,兩道坑洞便瞬間形成,雙腿彷彿完全嵌在土裡。

龍老冷冷的看著李夢舟,陰惻惻的說道:“既然你如此不識抬舉,我當然不會讓你好受,就讓那丫頭死在你前面吧。”

他的右手朝向了堂屋方向,正對著昏迷的王盼兒。

王盼兒只是普通人,一旦龍老發動攻勢,瞬息間便可讓其殞命,甚至可能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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