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舒玄神情有些複雜的看了寧姑娘一眼,輕聲說道:“如果我們出手,他便不用死。”

寧姑娘淡淡說道:“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我們出不出手,他都會死,他只是想要在魂歸道天前,在世間留下點什麼,我們是在他世界之外的人,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改變。”

事到如今,說什麼都已遲了。

哪怕是在這場戰鬥未開始前,他們便出手,其實也改變不了什麼。

因為這是呂清蟾既定的結局,跟風正陽來不來到白虹鎮,並沒有太大的關係,風正陽的出現,只是讓得呂清蟾提早一天走向另一個世界。

寧姑娘和簡舒玄,包括蕭知南,都只是巧合見證這一幕的人,就是純粹的旁觀者。

或許李夢舟不算是一個很純粹的旁觀者,但他沒有能力改變什麼。

換句話來說,就算此刻呂清蟾能夠活下來,但他明日依舊會死,此時做任何事情都是沒有意義的。

夜空裡飄蕩著的雨水在緩緩凝滯。

晶瑩的雨珠很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就像是一顆顆水晶,映照出白虹鎮以及鎮外出刀的那道略顯頹靡的身影。

呂清蟾的眸子裡變得黯淡無光。

他保持著遞刀的姿勢。

殘破的衣袍在微風裡搖曳,破碎的衣角混合進雨水裡。

距離他僅僅幾步遠的風正陽,急促地喘著氣。

他目視著呂清蟾,眼眸裡有惱怒,也有悵然,失落,怨懟,很多複雜的情緒糾結在一起。

最終化作平淡。

“呂清蟾。”他輕喚著青袍老者的名字,“其實我對你倒是蠻佩服的,你那輕而易舉便能把人氣得半死的嘴巴,灑脫不羈的作風,若我也能像你這般,應該可以活得更輕鬆。”

呂清蟾晦暗的眸子裡不見絲毫色彩,但他的嘴角卻微微揚了起來。

風正陽看著他,說道:“只是因為一門修行神通而已,我追殺你半輩子,你也躲了半輩子,可最終我發現,就算沒有那門神通,我也依然可以變得很強。”

“當年的我們,便是勢均力敵,只是我沒有你的心眼多,才讓你搶到了那門神通,可在我追殺你的這半輩子裡,基本上一日十二個時辰,我有十一個半時辰都在刻苦修行著,結果呢,我還是跟修習了那門神通的你勢均力敵,甚至還略勝你一籌。”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很長時間都在偷懶,雖然我破入了四境巔峰,但卻是花了一輩子的時間,或許我也沒幾年可活了,如果我能夠修習到神通,又足夠刻苦,現如今怕是已經跨過了五境門檻。”

“說來說去,我現在的確已經不需要那門神通了,擋在五境門檻前的那座高山,不是區區一門偏上乘的神通就能打破的,否則山上的那些大修士,早就一個個全部都入了五境。”

“但這貌似已經成為了我心裡的一種執念,我割捨不下,現在故事終於走到了結局,我心裡卻頗有些感慨,也許故事的開始不是那般,我的心裡也未曾那般執拗,而你的口下又能留點德,我們是很可能成為朋友的。”

風正陽目視著呂清蟾,複雜的情緒裡漸漸有了些變化,他微微咧嘴,有鮮血湧出來,卻渾不在意,只是笑著說道:“但世間之事終究沒有如果,故事結束了,但這份執念尚未結束,故事的結局,並不完美,應該要有番外出現。”

“哪怕我已經不再需要那門神通,可我依舊很想得到它,或許那門神

通真的已經不在你手裡,我也決計不可能相信,你會拿神通換燒雞吃,想來,定是在你那徒弟手裡,我會找到他,讓你的乖徒弟,去陪你在黃泉路作伴。”

風雨聲很繁雜。

風正陽的聲音很輕。

而呂清蟾沒有表達自己的意思。

因為他已經聽不到這些聲音。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卻是早已魂歸道天。

傾盆的大雨傾瀉在呂清蟾的身上,雪亮的電光在夜空裡閃耀著,他的身形站得筆直,無外物可以彎曲他的腰身。

風正陽不斷的咳著血,呂清蟾那一刀雖然未能把他一起帶走,但顯然也是讓得風正陽受了不輕的傷,若非他是修行者,這般老人,不斷咳血的模樣,當真是驚悚至極的。

他沒有再理會呂清蟾孤立的身影,哪怕是受了重傷,他也沒有半點要離去的意思,抬腿步入白虹鎮裡。

寧姑娘和簡舒玄注視著風正陽消失在街道的身影,繼而把目光放在白虹鎮外那屹立不倒的呂清蟾身上。

寧姑娘的神情還算平靜,但簡舒玄眼眸底下卻有著很複雜的情緒在閃爍著。

......

風正陽只是知道呂清蟾收了一個徒弟,但並未見過,想要在白虹鎮裡找出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只能依靠對呂清蟾氣息的熟悉,來感知相近的氣息,這種探知的方法,只有相對親近的人才能察覺得出來。

就算是敵人也是相互很瞭解的,有句話說得很好,最熟悉你的往往就是你的敵人。

但其實風正陽跟呂清蟾也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面了,但對於呂清蟾的氣息,他還是很清楚的,想要在白虹鎮裡感知到那一股跟呂清蟾相近的氣息,雖不容易,但也不會很困難。

然而很奇怪的是,風正陽卻始終捕捉不到那一股氣息。

反倒是在他的感知下,他越來越感到心驚。

白虹鎮裡的修行者真的很多,雖然很少見四境裡的修士,可就算只是一兩位,也足夠讓得風正陽駭然了。

因為那都是修為不弱於他的存在。

哪怕是在他全盛時期,也不敢說毫無懼色,更何況他現在身受重傷。

在跟呂清蟾戰鬥的過程裡,風正陽完全遺忘了這件事情。

只因白虹鎮裡那些很年輕的修行強者都沒有露面,風正陽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招惹,但在他找尋井三三的時候,卻被某些視線鎖定住了。

風正陽的身子漸漸有些僵直。

寂靜的街巷裡,傾盆的大雨仿若無聲。

那清脆的腳步聲便顯得尤為響亮。

那是身著黛藍色衣裙的執劍女子,她的面容清冷,眸子裡不見半點情緒,只是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他。

風正陽早已大汗淋漓,雖然他渾身都已被雨水淋透,但他的心情卻是真的有些難言,他的聲音亦是有些顫抖,“劍修?!”

來自山上的劍修。

山野裡除了跨過四境的大劍修外,風正陽並不會把那些小劍修放在眼裡,但是來自山上的四境大劍修,又是年輕小輩,修為境界卻與他相當,風正陽又怎能不慌。

面對同境的劍修,他是取不到半點優勢的,跟年紀無關,跟任何事情都無關。

風正陽慘白著臉,朝著對面執劍的女子微微頷首,他身子有些

僵硬的轉身,徑直便向著白虹鎮外面行去。

他不需要去探知為何會有四境大劍修攔路,他只知道一點,想要找到呂清蟾的徒弟,暫時是不可能了,那麼他能夠做的,就是儘快離開。

李夢舟行走在街巷裡,望著那執劍的女子,輕聲說道:“我能幫他們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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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攔風正陽去路的大劍修便是蕭知南,她神情淡漠地瞧著李夢舟,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等到風正陽的身影再度掠過白虹鎮外站著的呂清蟾的屍體旁邊時,他沒有停頓,步履有些蹣跚的消失在雨夜的山野裡。

不消片刻,便有一青年男子也出現在了這裡。

......

翌日清晨。

雨停。

溼意覆蓋著山野,白虹鎮裡滿是積水,對於尋常百姓而言,他們並不清楚昨日晚間發生了什麼,而對於某些修為弱小的修行者而言,他們也不敢討論。

只是在白虹鎮外的某處山林裡,多了一座新墳。

井三三跪在墳前,眼睛有些紅腫,神情卻極其冷淡。

李夢舟看著井三三的背影,輕聲說道:“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井三三的聲音裡不帶絲毫感情,“報仇。”

李夢舟說道:“你打不過風正陽,就算是你我聯手,算上呂前輩,我們三人面對那風正陽,結局依舊是死。”

看似呂清蟾和風正陽之間的差距並不大,可對於李夢舟和井三三而言,哪怕只是微末的差距,他們也沒有資格填充上,畢竟境界相差太大。

“我現在是打不過。”井三三站起身來,回眸望著李夢舟,沉聲說道:“但我會更加刻苦的修行,讓自己變得更強,就算他是道天,我也要殺死他。”

李夢舟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也有一個誓要殺死的人,而且同樣是很難殺死,風正陽只是一個人,還好說一些,但我要殺死的人,有著很強大的力量,我同樣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殺死他,所以我不會勸你什麼,只希望你能夠懂得隱忍,在足夠強大時,才能對風正陽拔刀,否則便功虧一簣。”

風正陽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此次又受了重傷,若是井三三不能夠儘快修行到四境的巔峰,或許不等他去報仇,風正陽自己就入土了。

如果井三三有足夠的耐心,可以等著風正陽快要不行的時候,再露面一刀結果了他,那也不是不行。

正因井三三不是那麼有耐心的人,且時間上也不允許他直接攀登四境巔峰的境界,但經此事後,井三三能夠壓抑著坐在鋪子裡吃肉,也足以說明,這件事情不僅對他有所打擊,也對他的心境有所影響。

三三愛吃肉,但沒有銀子買肉,只能幹就著花生米。

那是呂清蟾在人世間的最後一戰。

是井三三唯一一次聽呂清蟾的話。

也是他第一次盡情的吃肉。

李夢舟目視著井三三離開白虹鎮的背影。

有些孤寂,有些落寞,也有些堅決。

呂清蟾和風正陽的故事確實沒有真正走到尾聲,因為井三三還活著,他手裡提著刀。

李夢舟沒有去猜測井三三的故事走向,因為在他返回白虹鎮時,在鎮子外面,簡舒玄正等著他。

雖然雨停了,但山野間的溼意卻很重。

道路頗顯得泥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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