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男子沒有看到李夢舟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看著巷外躺著的幾具屍體,說道:“這些人是死士,雖是修行之人,但沒有自由,生來不是殺人便是被人殺。他們是被圈養起來的修行者,雖說是可憐人,但他們並非沒有思想,身困樊籠卻沒有想著逃離,結局如何便也是沒什麼好說的。”

李夢舟不明白是什麼樣的地方可以培養修行者作為死士,死士本來便不是什麼正常人,大多是自小培養起來,跟殺手沒什麼區別,目的只有為主殺人而已。

他們沒有親人,也不能擁有感情,只需要服從命令。

李夢舟在殺手組織裡待過,自然也瞭解死士的一些情況,被選中死士的人除了本來便是孤兒,很多也是父母被殺害,強行帶走再進行洗腦,貫徹服從命令為最高意志的思想。

李夢舟並不會同情這種人,因為死亡對他們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他最關心的還是面前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看起來年歲並不是很大,頂多就是剛入不惑,在世俗界這個年紀,已然是妥妥的中年男人了,但因修行者要比尋常人看起來更年輕,倒是不容易單靠面貌分別年齡,但也不會差太多,依稀還是能夠辨別具體年齡。

只是修行者的年齡段與普通人的劃分不同,普通人二十弱冠便已是成年人,但在修行者中這個年齡還只是被稱為少年,只有入了不惑之年後才算是超脫了青年的範疇。

“你是修行者?”

“是。”

李夢舟思忖了一下,又道:“晉入第三境承意的修行者?”

青衣男子詫異的看著李夢舟,不知道是為這少年說出承意境而訝異,還是更深層次的原因。

修行的境界並不是多麼不可知的東西,但在未踏入修行者的世界時,也無法深刻瞭解修行境界的奧妙。

甚至許多江湖人只知修行有五境,卻不曾知曉五境之上的境界,更難以說出每一個境界的名稱。

承意境只是修行的第三境,屬於剛剛登上修行上乘的範疇,只要有意探知並不會很難。

青衣男子驚異的並非是李夢舟說出承意境這三個字,而是他認為自己是承意境的修士。

單純只是猜測,還是這少年真的能夠看出什麼?

在修行的世界裡探知一個人的具體境界,必然是邁入承意境之後才能做到,因承意境的關鍵便是所見萬物無所遁形,可探知常人甚至低境界修行者所不能認知到的意境。

遠遊境修士無法看穿承意境修士,甚至在不接觸的時候,連天照觀想的初境修行者也探知不到,更加不可能探知到一個人的資質,這都是屬於承意境以上修士的能力。

青衣男子沉吟了一下,說道:“我不過是初入承意境罷了,在都城裡只是上不得檯面的小人物。”

李夢舟想要更加瞭解關於修行者的事情,但青衣男子卻沒有給他繼續詢問的機會,他的臉色早已慘白無血,冷汗爬滿了臉龐,他緊緊抓住李夢舟的手腕,沉重地說道:“我要拜託你的一件事情。”

李夢舟很想拒絕,被一位承意境修士所拜託的事情一定不是什麼小事,很可能還伴

隨著極大的麻煩。

但看著青衣男子愈加虛弱的呼吸,若是直接走人似乎頗顯得無情。

當然,主要是因為青衣男子抓他手腕抓的很緊,明明已經快死了,力氣大得卻讓李夢舟掙脫不開。

雖是不能逃離,但李夢舟也沒有答應青衣男子什麼。

而青衣男子顯然也並不介意這些,自顧自的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說道:“這是很重要的東西,是我與眾兄弟拼死帶回來的,你把他交給一個人。放心,這不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或許還能因此給你帶來一些好處。地點就在外城,你去通明巷找到一個掛著白色羽毛的小院,那裡自會有人等著你......”

青衣男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一句幾乎已然聽不真切。

李夢舟默默地看著閉起眼睛已無呼吸的青衣男子,然後看著他依舊緊緊抓著自己的手,心中突然有些想罵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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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了不少功夫才掙脫出青衣男子的控制,看著地上那由黃布包裹著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一本書,或者只是幾張薄紙。

攤開黃布,裡面靜躺著的果然是一封信書。

李夢舟的臉色黑了幾分,為什麼又是信書?

......

月明,星朗,夜深,雪冷。

嘎吱嘎吱地腳踩積雪的聲音在深夜裡很是突兀。

不見行人的街道上,遍地銀白,雪霧瀰漫,恍惚間有著一些滲人。

打更人靠牆行走,孤零零的無以為伴,睡眼惺忪。

手提的燈籠燭光黯淡,伴隨著微風左右搖曳,高角樓上的探明燈朦朧感十足。

突見前方有黑影搖晃,打更人似是在一瞬間提神,暗自吞嚥了口唾沫。

黑影搖晃不停,半晌不見靠近,打更人心裡打鼓,那看起來像是人的身影,為何走了半天距離卻依舊很遠?

他比較痴於聽說書人講故事,而且最愛鬼怪故事,這一刻他不由想到了某個故事裡的片段。

喜愛是一回事,親眼遇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雖鼓足勇氣想要上前檢視,但雪霧朦朧,越瞧越詭異,終是腳底板發涼,慘嚎一聲,扭頭就跑。

燈籠被他慌亂中丟在地上,燭火閃爍了幾下似滅似不滅。

一陣輕風拂過,燈籠搖擺個不停。

有一隻手伸過來,提起了燈籠,燭光又重新亮了一些,照出了李夢舟的臉。

他望著打更人逃跑的方向,默然無語。

這裡已經接近外城的通明巷,李夢舟本來是不打算來的,但是後來想想自己也是無聊,且青衣男子臨死前拜託他的事情,若是不去做,他怕半夜裡那青衣男子來找他。

他不知道通明巷有什麼人,更不知道那青衣男子的身份,同樣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惹上什麼要命的麻煩。

但這些都不重要。

既然青衣男子是承意境的修士,那麼與他相熟的人應該也同樣會是修行者。

這是很好的接觸修行者的機會,也是能夠讓李夢舟

初步瞭解都城的機會。

提著被打更人丟掉的燈籠,李夢舟拐入了一個巷子。

入巷的牌上有刻著通明巷三個字,幾乎都城裡每條街都有這樣的名牌,除了那些實在不值當有名字的僻陋之巷,像通明巷這樣的地方很多都有專門的木牌寫明,這樣倒是很容易認路,不會讓李夢舟這樣的外來人抓瞎。

這或許也是讓李夢舟更喜歡都城的原因吧。

通明巷是一處大衚衕,裡面住著很多人,所以它不是那種狹窄的小巷子,反而更像是一條街道。

巷中家家門前都掛著燈籠,視線通明,或許這也是通明巷名字的由來。

李夢舟倒是也稍微瞭解過,畢竟他也逛了一天的都城,許多巷子居民住的地方並不是門前都掛著燈籠的。

雖然通明巷裡燈火通明,但李夢舟並沒有丟掉手中的燈籠,想著等離開的時候,一路上總有光明找不到的地方,這燈籠還是有用處的。

往裡走了很久,夜已深沉,所有人都已經睡下,所以巷子裡很安靜,連聲狗吠都聽不到,興許這裡的居民沒有人養狗。

李夢舟時刻關注著每一家院門。

在走出正好大約三百步的時候,他站在了一個拐角處的院門前,牆角處有一塊大石頭,或許家裡有老人的出來遛彎,也能在這石頭上坐下歇會兒。

當然,這並不是李夢舟關注的重點。

因為拐角處的院門上懸掛著一根白色的羽毛,正在隨風飄舞著,就像是一片碩大的雪花。

李夢舟正要敲門,身後那被黑布包裹著的劍突然發出了細微的顫鳴聲。

大腦彷彿受到衝擊,李夢舟呆滯了片刻,面色立即變得凝重起來。

具有靈性的劍大多都能感知到危險的臨近,或許是一種想要破鞘染血的本能。

這是李夢舟第一次感受到這柄劍發出這樣的震顫,跟當時在花城面對雷鳴宗師的時候不同,更加沉重,那更像是一種警醒。

雖是如此,但他還是敲響了院門,然後默默等待。

並沒有等待太久,他聽到小院裡有腳步聲靠近,隨著院門被開啟的吱呀聲,同樣著青衣的男子出現在李夢舟的視線裡。

這青衣男子面容冷峻,默默地盯著李夢舟,也不說話。

李夢舟覺得若是自己先開口,可能會落了下乘,要比沉默,他很有一番造詣,自認絕不會輸。

果然,那青衣男子很快便有些忍不住了,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本來就有些詭異,且他故意用凌厲的眼神迫人,面前的少年卻無動於衷,這就變得有趣了一些。

他突然咧嘴笑了一聲,然後讓開身子,緊緊盯著李夢舟,說道:“進來吧。”

李夢舟心下更為謹慎。

對方不問自己是誰,沉默了半天突然讓自己進去,明顯有詐。

但既然已經來到這裡,李夢舟便沒有半點猶豫,邁步走進小院,那青衣男子朝外打量了幾眼,便輕輕的關上院門,順便從裡面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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