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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國長平二十四年冬,都城下了第一場雪。

雪色覆蓋群峰之間,天地一片蒼茫。

對此美景,都城裡的人們和遊客有著不一樣的感慨,酒樓茶館人聲鼎沸,圍著火爐,喝著美酒吃著美食,說著一些人生經歷。

琅琊,是姜國都城的名字。

顧名思義,兩個字都是王字旁,代表著帝王,但大多指向玉石有關的東西,且兩個字分開後除了王字便是一個良,一個邪。

良可以代表善,邪可以代表惡。

善惡有了王字的出現便成了良才美玉,是有本領之輩。

良善之人與邪惡之輩混跡一堂,便是這個天下,這個世間才會有故事,才會有好戲。

琅琊城籠罩在細雪中。

城門外等待著進城的人們都已經穿上了較為厚實的衣袍,戴上了斗笠。

李夢舟一襲黑衣,同樣穿著臃腫,站在人群裡也不再醒目。

像李夢舟這樣的市井小民,要想進入都城並不是那麼簡單的,若無路引,守城的士兵是不會讓你進去的,甚至還會把你抓起來問罪。

李夢舟不太懂得這些,所以在鳳江的時候,葉瑾瑜知他要去都城,便幫他置辦了路引。

守城的士兵從他手中接過路引,常規般的詢問道:“從哪兒來,到琅琊城做什麼?”

李夢舟說道:“訪親。”

他當然沒有什麼親戚可拜訪的,但這是很好的一個理由,守城的士兵也不會問個不停,所以李夢舟很快便進了都城,站在琅琊的土地上。

細雪紛紛,遍地銀白。

李夢舟戴好斗笠,身後揹著黑布包裹的劍和一把朴刀,低頭走上街道。

天色稍有暗沉。

因路面偶有結冰,行人走得並不匆忙,頗有些小心翼翼,畢竟大街上滑倒總是很丟面子的事情。

琅琊城西,月明湖附近的街道異常繁華,商肆雲集,出名的酒樓與青樓已經提前掛起了燈籠,映著銀雪很是好看。

哪怕落著細雪,街上依然熱鬧,到處都是行人,各種靴子踩踏著積雪,發出嘎吱的聲音。

這便是姜國的都城,無論在任何時辰,任何天氣,都依舊透著繁華,到處是人山人海。

但李夢舟估計,月明湖附近應該是屬於例外。

因這裡酒樓茶肆太多,各類商鋪更是應有盡有,尤其是青樓的存在,必然會吸引才俊公子的到來。

月明湖畔有座樓閣。

金碧輝煌。

簷上掛著紅燈籠,樓上有姑娘逗趣閒談。

李夢舟微微蹙眉,他雖然從來沒有去過青樓,但青樓是什麼樣的大概還是瞭解的。

樓閣有匾,匾上刻著鬱金香的花紋,三個大字很是醒目——溫柔鄉。

李夢舟的神色頗有些不自然,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在他的印象中,青樓該是十分糜爛的地方,但入眼之處卻並非如此。

溫柔鄉裡很安靜。

雖然有很多男客懷抱著姑娘,讓姑娘坐在他們的腿上,吃著小菜,喝著小酒,卻不曾大聲喧譁,也沒有動手動腳,彷彿是很自然的動作。

更給人一種錯覺,他們到青樓來並沒有別的目的,只是為了吃飯喝酒聊天。

大堂裡沒有坐著太多客人,那些僅有的客人也都是身著華貴,必然都是有身份的人,偶爾能夠見到一兩個唸書人。

他們頗有些靦腆,藉著酒意,免不得作詩一首,然後贏得姑娘們的喝彩,他們便又滿臉通紅。

李夢舟目光所及,看到有一位唸書人站在書案前,凝神提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有好幾位姑娘圍在旁邊,屏氣凝神。

待得那唸書人甩筆勾尾後,便是齊齊的低聲驚呼,誇讚那唸書人寫的一手好字,令得唸書人頗為自得。

李夢舟的表情更加怪異。

他想著原來都城的青樓是這般模樣,果然不愧是都城,處處透著大氣。

在李夢舟還在思忖的時候,旁邊路過一位姑娘,她好奇的打量了李夢舟一眼,嬌笑著說道:“小孩,這裡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李夢舟微微蹙眉,看向那跟自己說話的姑娘,這姑娘很好看,沒有濃妝豔抹,若非這裡是青樓,他必然以為這是哪家的千金。

論長相或許她比葉桑榆差遠了,但身段卻很曼妙,完全不是那未長開的小姑娘能夠相提並論的。

李夢舟有片刻失神,這是下意識的反應。

姑娘似乎對李夢舟的視線並不在意,她走上前來,說道:“小孩,看看就好,你這般年紀應該好好讀書,莫要想這些有的沒的。”

李夢舟略感詫異,對姑娘的稱呼也有些不滿,說道:“我不是小孩。”

姑娘不愧是青樓裡的人,抬手便彈了一下李夢舟的腦袋,笑道:“人小鬼大,就算你把自己當大人,也不該來這裡,看你的樣子也沒什麼錢,要在溫柔鄉裡玩樂,也不只是有錢就行的,還要有身份。看你年少無知,所以勸你離開,不然若是惹了麻煩,你可就要倒黴了。”

李夢舟冷聲道:“我不怕麻煩,也不會離開。”

姑娘有些意外,她還沒見過這般倔強的少年,許是到了青春期難免會有些念想,也較為看重面子,這般灰溜溜的離開,顯然是不太容易。

她倒也沒有再繼續勸解李夢舟,只是說道:“那你四處轉轉吧,看夠了就離開。”

李夢舟沒有理她,姑娘也覺無趣,先一步走開,然後朝著另外一位姑娘低語,不時看向李夢舟。

被幾名姑娘肆無忌憚的打量,難免會有些尷尬。

李夢舟索性找了個位置坐下,沒有姑娘來招呼他,好像都當他不存在一樣。

鄰近一桌有幾個身著華貴的年輕公子,其中一人搖著摺扇,因大堂裡燃著火爐,倒是不冷,但大冬天的搖著扇,總是有些故作清高的樣子。

“王兄,梨花書院每三年一度的招生聽聞很快就要開始了,不知今年你是否有興趣?”

那搖著摺扇的年輕公子微微撇嘴,說道:“書院要考六藝,本公子雖然自認才華出眾,但在騎射之術上卻是沒什麼造詣,更何況書院哪是那麼容易就能進的,前次不也只有十三人入了書院,本公子還是不要去丟人現眼了,免不得還要被家父責罵。”

所謂六藝,便是禮、樂、射、御、書、數,也是梨花書院主要考核的科目,一天只考一科,每一科的成績都要說得過去才可能入得了書院,但凡有一科落榜,除非是有大人物的推薦信,必然都是要被淘汰的。

推薦信並非是作弊的東西,所推薦的人也必然有大才,絕不會有濫竽充數之輩,但術有專攻,非全才的人物,在某一個方面若能登峰造極,名聲無量,特例被當地官府推薦,書院也會酌情優先錄取。

每一州每一郡甚至是縣裡基本上都會有才氣出眾的天才,而只有首名的人物才有機會被當地官府推薦,且那首名的才氣也必然得到很多人的認可。列如某郡第一才子,郡的人口多達千萬,甚至更多,能稱第一者,自然有極大的本事,書院會因推薦信而優先錄取,抵消某一科落榜的成績,也是情理之中的。

書院招生的人才不單單是唸書人,也包括年輕的修行者,或者更應該說是擁有修行資質的人,不是說有修行資質便一定能夠入得了書院,若六藝考不過,同樣會被淘汰。

饒是如此,天南海北,仍舊有數不盡的人趕來琅琊城,想要入得梨花書院。

畢竟相比於進入修行山門,梨花書院的考核反而更簡單一些,只要熟懂六藝,基本上都能入院,然後有機會接觸到修行的神通。

聽著那幾名年輕公子的談話,李夢舟興致缺缺。

他雖然識字,但確實沒什麼才氣,連六藝具體是什麼都一知半解,更不可能奢望要考入梨花書院。

雖然梨花書院是姜國的國教院,地位還要勝過修行山門一籌。

但人要有自知之明,沒有那個本事便不要去攬那瓷器活兒。

溫柔鄉裡的姑娘都披著上等的錦緞,客人也都是雅士,就算是不甚有錢的個別唸書人也是衣著工整,梨花書院的儒家作為姜國的國教,唸書人的地位當然是屬上乘的,所以他們出現在溫柔鄉裡也不會有人覺得不合適。

但李夢舟風塵僕僕,一臉黢黑的模樣,實在與現場的氛圍大相徑庭。

雖然他依舊穿著那價值八兩的黑色袍衫,但在天河林中與袁鬼一戰,早已變得破舊,且八兩的衣物在尋常人家看來的確很奢侈,但在溫柔鄉裡,依舊是最下乘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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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極容易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不過礙於溫柔鄉的規矩,既然本家沒有驅趕,客人自然也不會多言,只是大多都刻意遠離,不願與他坐得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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