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山野間,青意漸褪,微涼的風穿過谷隙,譜奏一曲妙音。

喀嚓,喀嚓......

車輪在地面滾動的聲音連綿不絕,伴隨著偶爾響起的駿馬輕嘶,一輛輛各異的馬車從花城或各個方位駛出,然後朝著同一個方向匯聚。

林振南一身灰袍,抬手挑起車簾看向外面,小泉潺潺,風吹林野嘩啦作響。

“溪安郡多了一位武道宗師,聽聞這場同盟會便是新晉的宗師舉辦的。”

端坐對面的丁楚生,微微挑眉,輕聲說道:“這恐怕會是一場鴻門宴。”

林振南思忖道:“同盟會向來需要本地所有武道宗師允許才能舉辦,雖然有些過於巧合,但會不會跟白鯨幫並無關係?”

丁楚生說道:“溪安郡的雷鳴宗師向來眼高於頂,最瞧不起江湖幫派,雖然當年楊霖宗師拒絕成為我清風幫客卿,但這件事情也被雷鳴宗師知曉,不知為何,他便看我們清風幫愈加不順眼。

雷鳴宗師為人不太正派,我們當年做事紕漏,未曾拜訪於他。也許會被他認為我等眼裡只有楊霖宗師,若是段天雄給了對方極大好處,也難以保證雷鳴宗師不會重翻舊賬,要藉著白鯨幫打壓我們。”

林振南頗有些怨懟的說道:“一名心思狹隘的武道宗師是如何入得了宗師盟的?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夢想著可以成為一代宗師,於江湖上行走更是對宗師強者尊敬有加。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入得了宗師盟,但如果宗師盟裡都是雷鳴這樣的人物,豈非是江湖的悲哀。”

清風幫和雷鳴宗師的恩怨其實有些莫名其妙。

雷鳴宗師表面上不屑於江湖幫派,但實則只要給他足夠的好處,雷鳴宗師便會出手,完全不會顧及自己身為武道宗師的臉面,堂而皇之的找著各種藉口,將自己置於道義的最高點。

當年便有幫派因雷鳴宗師而覆滅,因敵對的一方跟雷鳴宗師攀上了關係,而覆滅的幫派沒有財力超過敵對的那一方,便被雷鳴宗師一夜血洗。

這樣的秘聞當然不會大肆傳揚,但紙包不住火,隨著時間,真相總會浮出水面。

但依舊沒有人可以奈何得了雷鳴宗師,宗師盟前來調查,很輕易便被雷鳴宗師敷衍了過去,他可以拿出很多莫須有的證據來堵住宗師盟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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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江湖人就算知曉,也大多緘默不言,致使雷鳴宗師幾乎在溪安郡橫著走。

若非楊霖宗師實力強過雷鳴,恐怕溪安郡早已是雷鳴宗師一個人說得算了。

與雷鳴宗師相比,楊霖宗師才真正有著武道宗師的風範,衣著並不華貴,居所也不奢華,除了過大壽的時候,會接受江湖人送禮,順勢指點一二外,基本上不會參與江湖幫派間的爭鬥,也不會明著幫助任何一方。

因清風幫想要跟楊霖宗師的關係更親密,曾多次拜訪,也不敢送禮,無非是閒談,但在說出真正來意時,還是被楊霖宗師拒絕。

像這樣的事情,不單單是清風幫,很多幫派都做過。

但出於多種原因,林振南並沒有特別去拜訪雷鳴宗師,自然也不可能給雷鳴宗師送什麼禮,因為這樣的事情被針對確實有些冤枉。

楊霖宗師和雷鳴宗師地位相等,林振南只拜訪一位,被人挑刺是很正常的,但最主要的原因,是雷鳴宗師曾經暗示過林振南,只是當時的林振南沒有明白。

這便讓雷鳴宗師以為林振南給楊霖宗師送禮,卻不給他送,這是對他的一種挑釁,只是出於某些原因沒有立即發難,按照雷鳴宗師的作風,一旦找到機會,針對清風幫也是必然的結果。

所以這次突然要開同盟會,又是在清風幫和白鯨幫緊張焦灼的狀態下,林振南會有些憂慮也是正常反應。

丁楚生這時說道:“同盟會不是想開便能開的,更何況只是一個新晉的武道宗師,就算得到了雷鳴的允許,但還有楊霖宗師在,如果這裡面有陰謀,以楊霖宗師的性格,必然不會同意的。或許是我們想多了,且同盟會彙集了溪安郡各大幫派,就算是雷鳴,也沒有那個膽量在同盟會中生事。”

林振南輕嘆一聲,道:“希望如此吧。”

......

附近同行的一輛馬車中,坐著林少雲和李夢舟。

李夢舟用白

布在擦拭著手中的朴刀,沉默不語。

林少雲掀開車簾朝外面望著,姿勢與其父林振南如出一轍,倒不愧為親父子。

“莫蓮姑娘應該會晚到。”

似是知道林少雲在看什麼,李夢舟淡淡的說道。

林少雲稍微有些尷尬,放下車簾看向李夢舟,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好像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樣。可能是我多慮了吧。”

李夢舟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這場同盟會一定會出現問題,有宗師盟插手,事情相對會變得很麻煩,要求萬無一失,就必須得做點什麼。

“我肚子不舒服,去解決一下,很快回來。”

李夢舟不等林少雲答應,便直接躍出了車廂,在馬車行駛的過程中,很快便遁入山野,不見了蹤影。

......

正午時分,山谷內的一座莊園。

數以萬計的溪安郡各幫派弟子都已在此彙集,分院駐紮,燃起篝火,甚為熱鬧。

雖然參加同盟會的幫派並不多,但每個幫派都帶了不少人來,這本來也是規矩,同盟會是宗師盟設定的各幫派友好會晤,期間會有各幫派弟子切磋。

人多一點當然可以造勢,或許表現出色被宗師盟讚賞,幫派勢力也會提升一個檔次。

除了清風幫和白鯨幫外,其餘幫派的人都很興奮,他們渾然不覺這次同盟會暗藏蹊蹺。

但行走江湖的習慣使然,各幫派的首腦都安排了不少人在附近巡邏,以示戒備,但想來同盟會也不可能出現什麼事情,所以防患並不緊密,只是走個過場罷了。

莊園中的會場,早已安排好了數十副太師座椅,供眾幫派高層們入席。

除了首位作為東道主的座位外,前面第一排便是清風幫和白鯨幫這等大幫派的座位。

且地位最高者,才有資格出現最晚。

那些小幫派肯定不敢遲到,早早的便在此等候。

大幫派單單是分舵堂口便有上千人之眾,而那些小幫派恐怕傾盡所有也不過就是這個數了,最小的幫派更是只有百人眾。

當然,像百人眾的小幫派是不夠資格參加同盟會的。

段天雄是早早的便來到了莊園,但是並沒有露面。

在莊園內閣,劉青松望著下方的段天雄,臉色有些難看。

“陳均失蹤了一夜,你卻查不到半點蹤跡?”

本來並不在意的劉青松在遲遲找不到陳均的情況下,也無法再保持淡定了。

他只是剛剛加入宗師盟的新晉宗師,在宗師盟的地位當然是比不上陳均的老師雷鳴宗師的,陳均跟隨自己來到花城失蹤,劉青松沒辦法跟雷鳴宗師交待。

段天雄覺得自己很無辜,當天晚上劉青松和陳均一起離開,現在又來問他陳均的下落,他又怎麼會知道。

堂堂白鯨幫的幫主,這般低聲下氣已經很沒面子,要不是看劉青松是一位武道宗師,段天雄當場就要拔刀了。

“回劉宗師,我已經派幫內弟子搜遍了整個花城,確實找不到陳均公子的下落。”

劉青松握緊座椅把手,咔吧一聲,整個把手直接被其掰了下來,他冷冷的看著段天雄,說道:“雷宗師很快也要來到這裡,在此之前你如果找不到陳均,便提頭來見吧。”

段天雄走出內閣,抹了一把臉上滲出的冷汗,劉青松的壓迫固然可怕,但都沒有雷宗師也要出現在這裡,更讓段天雄惶恐。

或許劉青松有著非凡的背景,但這在溪安郡境內,雷鳴宗師的名號才是最可怕的。

段天雄想的不是雷宗師站在哪一方,只要有劉青松和陳均在,雷宗師肯定不會是敵人。

但是雷鳴宗師如果出現在這裡,便意味著段天雄又要花銀子了,而且還會是一大筆銀子。

更重要的是,陳均在此刻失蹤,那可是雷鳴宗師的徒弟,據說愛如親子,如果找不到陳均,段天雄難以保證雷鳴宗師會不會盛怒之下,一舉滅了他白鯨幫。

跟兩位宗師境高手扯上關係固然是天大的好事,但正所謂伴君如伴虎,武道宗師在江湖人心中的地

位,儼然就如皇帝一般,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得個死無全屍。

段天雄來不及去想太多,甚至都無暇顧及清風幫,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儘快找到陳均的下落,哪怕是一具屍體。

這只是他情急之下冒出的念頭,卻不成想,陳均真的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

在各幫派都朝著花城外的山谷匯聚時,卻同時有著一行趕路人進了花城。

這是相同裝扮的三名女子。

她們白衣勝雪,姿色天然,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

各個丰姿綽約,若空谷幽蘭,楚楚動人。

雖在凡塵中行走,卻如陸上仙子,清眸流盼間令人不敢做出直視的念頭,彷彿看上一眼,便是對她們最大的羞辱。

像這般脫俗的仙女出現在花城街道,自然會引來軒然大波,哪怕她們頭戴斗笠,臉戴面紗,儘可能的遮擋絕麗面容,但那不同於世俗女子的氣質,依舊是最耀眼的存在。

她們手中都握著一柄劍,行走如風,不似柔弱女子。

渾然不在意旁人的視線,她們的視線裡仿若世間空無一人,徑直穿過長街,入了一家客棧。

斜對過的客棧二樓,葉桑榆注視著那些本不應該出現在花城這種地方的絕麗女子,眸中露出一抹異彩,她憶起哥哥曾經告訴過她的一些傳聞,似乎已然得知這些女子的身份。

“那服飾應該是蒹葭苑的吧,據說蒹葭苑是姜國唯一的女修山門,門中弟子皆是女子。”

蒹葭苑是修行山門,除了在都城和鳳江城外,很少見蒹葭苑女弟子於世間行走,這並非葉桑榆第一次見到蒹葭苑的弟子,不過是不熟悉罷了,但還是能從她們的服飾上認出來。

葉桑榆很好奇有蒹葭苑的弟子出現在花城,不知道她們只是正巧路過,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她聽哥哥說起過,修行山門的弟子偶爾會在世俗行走,進行實修,也許蒹葭苑弟子出現在花城便是如此。

而此刻那些蒹葭苑女弟子也正在客棧裡說著話。

她們待在一個房間裡。

“南笙師姐,我們一路追尋至此,那袁鬼便不見了蹤影,此人狡詐,很可能躲在暗處,我們不便大動干戈,不免要落入被動。”

南笙揹負雙手,站在窗前望著街道上人來人往,好看的秀眉微挑,輕聲說道:“那袁鬼破壞規矩,接連殺害了十數名無辜之人,既然朝廷把緝拿袁鬼的任務交給我們,我們自然不能給山門丟臉,求助官府固然可行,但難免會多出一些麻煩。

你們且在花城暗中查探,找出袁鬼可能藏身的地方,一名修行者躲在普通人之中,也並非那麼容易的。”

身後有蒹葭苑的女弟子說道:“袁鬼比我們提前來到花城,想要找到他無疑如大海撈針,先前客棧裡在談論同盟會的事情,那袁鬼會不會潛入同盟會?

畢竟那裡聚集著江湖上的許多高手,若要藏身便很容易,且花城到處都在討論同盟會,是處於絕對的明面,躲在輕易便能探知到的地方,反而嫌疑不大,但若反過來想,同盟會的確是最適合的地方。”

南笙體態小巧玲瓏,面容稚嫩,年紀並不是很大,只是因為她的修為要高過這裡的幾名蒹葭苑弟子,所以才被稱之為師姐。

她也不過只是少女而已,聽那蒹葭苑弟子說得有理,便沒有多想,反倒覺得很有可能。

那蒹葭苑的女弟子卻也不是胡亂推測,畢竟她們追拿袁鬼的時間也不短了,要是再抓不住對方,回去必會被師尊懲罰,任何可能出現的線索,她們都不想忽視。

而且那袁鬼跟很多江湖人都有關係,他會選擇躲在江湖人聚集的地方,倒也說得過去。

南笙有了決定,轉身說道:“那我們兵分兩路,我親自去一趟花城外的同盟會地點,你們繼續留在花城查探,以免那袁鬼藉機逃脫。”

兩名蒹葭苑弟子點點頭,她們並不會擔心南笙師姐的安危,若論修為,南笙要比那袁鬼強得多,斬殺江湖上的武道宗師也是探囊取物一般。

只是因為那袁鬼太過狡猾,令得她們始終抓不到對方,若是正面交戰,那袁鬼又豈會是這些蒹葭苑弟子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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