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風幾人來到臨門外一個小屋處,屋頂飄著白煙,似是正有人做著晚飯。一個小弟子上前準備詢問一番城中之事,順便問一問保長家的住處。誰知一隻腳才踏進門內,便一個趔趄摔了進去,腳尖不知碰到何物,大門竟然‘咣噹‘一聲關上了。

刑風幾人在院外等待,忽的見小弟子摔入門內,大門竟然也忽的關上了。眾人立即栓了馬匹一齊上前檢視。

刑嶽率先跑進院中,四處打探著。小院不過幾丈見方,以籬笆環繞做了圍牆,院子角落一個樹墩上插著一柄大斧,樹墩周圍散落著一些木柴,木柴旁邊一點一口巨型大水缸在整個小院中分外顯眼,屋門口一直黑狗正吃著面前盆裡的肉骨頭,並不想搭理一眾闖入者。

刑嶽看著院中幾樣簡單的擺著,心中總覺得哪裡似是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彆扭在哪裡,心中一陣陣不安的情緒湧上來,刑嶽伸手拉住姜仙凝站在院中並不急著進入小屋。

刑風帶著幾個弟子奔小屋走去,魑離卻自身後輕輕拉住了刑風的手。

“你看那條狗。”魑離輕聲說道,但院中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全都向黑狗望去。

不看則已,一看之下走在近前的幾個弟子竟吐了起來。

姜仙凝被刑嶽拉著,前面擋著七八個人,並看不見黑狗到底有何異樣,只感覺刑嶽拉著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黑狗怎麼了?”姜仙凝扯一扯刑嶽,想上前看個明白。卻被刑嶽拉著不肯放手。

“三哥哥,你拽著我做什麼?黑狗到底有何異常?”刑嶽雖是拉的緊,但姜仙凝依舊挪了挪腳步,目光穿過人群看見了小屋門前的黑狗。

黑狗依舊是黑狗,並無什麼異於平常,也沒有三隻眼睛或是六條腿。只是黑狗面前瓷盆裡的肉骨頭,卻赫然是一條人的手臂,已被黑狗吃了大***露著慘白的禿骨,骨上齒痕清晰可見。剩餘還沒啃完的部分,一隻人手清清楚楚搭在瓷盆邊緣,似是想爬出瓷盆偷偷溜走。

姜仙凝眼看如此噁心的場面,也是胃中翻湧,但一時想到自己是搶著要來的,雖是沒了法力,但斷然不能丟了臉。便生生忍住嘔吐躲回刑嶽身後,緊緊閉上雙眼。但無奈,閉上眼,眼中依舊是一條清晰的手臂,半截肯得乾淨的白骨。

“這……”刑風似是也有些不太自然,“這黑狗因何吃人?”

“若這黑狗吃的是人,那六師弟進去不是凶多吉少?”一個小弟子在旁急道。

“不是我魔族。”魑離在旁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也無陰氣和妖氣。”刑風也接了一句。

“若不是魔物作祟,難道只是普通殺戮?那此事便該交給官府,因何叫我仙門來除?若是捉到兇手,還能殺了不成?”刑嶽在旁抱怨著,“若不是魔物,我們便趕緊進去救了小六快回去吧。”

“膽小。”魑離不屑的撇一撇刑嶽,自顧自奔小屋走去。

“什麼膽小?”刑嶽不服氣的追在魑離身後,“人不比魔物好對付?如今不宜多管閒事而已。”

魑離並不搭理刑嶽,一副‘你怕你先走’的神態,走到小屋門前,一腳踢開了大門。

刑嶽見魑離如此表情,心中有些氣悶,急忙拉著姜仙凝走上前去,擠在小屋門口。

此時小屋的木門已被魑離踢掉一扇,另一扇顫顫巍巍掛在門框上晃悠。屋內依舊昏暗一片,看不清狀況,被木板釘死的窗戶透不進一絲光亮。

等了一時,眼睛逐漸適應了屋中的黑暗,姜仙凝看見地上,牆上到處是腌臢之物,一地汙漬中趴著一人,正是適才摔進來的小弟子。屋中有個爐灶,爐灶上一口大鍋冒著滾滾白霧。才看過屋外黑狗的食盆,此時水霧繚繞的大鍋頗是令人無限遐想。

正暗自思忖著,只見自身後擠過來的幾個小弟子又跑到一旁吐了起來。姜仙凝微微搖頭,表示無奈,不過是一間髒屋,一口大鍋,便是以為鍋裡煮著屍體,也不至於吐到如此吧,自己從前也未見過如此令人作嘔的場景,雖是胃中不適,但也不至於如此丟人。

正想著,只見身旁刑嶽也捂著嘴轉身,一副要吐的表情,雖是極力忍著,但面色烏青晦暗,很是難看。

姜仙凝一臉莫名,難道大家看到的不是一間屋子?因何都如此模樣?再看刑風和魑離也是滿面嫌棄,尤其魑離撇著嘴身體後仰,想是怕屋中之物汙了衣衫。

姜仙凝一頭霧水的再向屋中看去,此時眼睛完全適應了黑暗,屋中事物清晰的躍入眼簾。姜仙凝把頭探入小屋之中,細細一看不僅自牙縫倒吸一口涼氣,阿姐講的故事竟是還未入臨門便開始了表演。

原來屋中地上的腌臢之物全是人的碎肉和內臟,牆上汙漬竟全是血水。初時闖進屋中的小弟子便是踩到地上的一塊肺才被滑倒的。如今整個人摔在一地肉渣當中,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姜仙凝頓時覺得胃抽搐了幾下,好歹昨日醉酒早晨只喝了一碗醒酒湯,便是要吐也吐不出什麼。強壓了壓胃中一陣陣的收縮。姜仙凝轉頭看向刑風。

“刑少主,要進去救小六嗎?”說著低頭瞧一瞧地面,“就踩著過去?”

刑風站在門口沒搭腔,而是撕了一塊衣襟蒙在口鼻之上,擋住一屋血腥之氣,胃中舒適不少,刑風暗暗一提真氣,腳下輕快如風,幾個蜻蜓點水便入到屋中拎起小六折返了回來。

刑風將小六扔在地上,摸了摸脈門,似是並無性命之憂,只是昏迷了而已。便喚了一個小弟子照顧小六,其餘人準備一起進入小屋檢視。

才要抬腳進屋,刑風又收回懸在空中的腳,‘咦’了一聲。

“如何?”魑離在刑風身後問道。

“我適才進去的時候,雖提了氣息,但也不願踏上碎肉爛肝,於是撿乾淨的地方走。此時回想起來,竟好似是何陣法的步伐。”刑風說著同魑離一起又向屋中探頭進去。

“倒好似真是個陣法,只是光線太暗,只得看個邊角。”魑離回身一把將刑風也拉回,“你來決定,是進屋去還是入臨門?”

刑風毫不猶豫道:“自是要進去看個究竟,此地之事與阿姐講的故事相同,定與臨門之事也是有著聯絡的,若是在此處便弄不明白,便是入了臨門還是要來這裡。”

“若不是鬼怪,可是邪修?”一個弟子道。

刑風點點頭,心中並無定數:“此時還說不準,還是先進去看看吧。”

眾人皆拿出帕子遮住口鼻,掩住濃郁的血腥之氣。但眼前的景色卻是硬生生要看得仔細,胃中的翻滾之物依舊滾滾襲來,適才吐過的弟子總算是此時胃中空空,便是乾嘔幾聲也沒得可吐之物。一眾人總算全都齊齊全全聚在了門口。

屋中依舊無處下腳,滿地血汙碎肉也並未乾癟,依舊新鮮如同剛剛自人身上切下。刑風抬頭看看屋頂,屋頂上一條條屋椽看似還算結實。

輕點腳尖,刑風起身掛在屋椽上,低頭向下檢視。魑離也一個起身,掛在刑風身畔。刑嶽本也想掛上去看個究竟,但因著姜仙凝並無功力便只好陪她站在門口,等刑風吩咐。

不多時,只聽刑風同魑離輕輕聊了幾句,便對門口眾人喊道:“按玄武鬥木豸佈陣,撿乾淨些沒有內臟碎肉的位置站。”

刑嶽聞言帶領門外幾個弟子跳進屋中,按照玄武鬥木豸位置一一站好,姜仙凝擠著要進去,卻被刑嶽推在門口一個位置。腳下血水膿水和不知哪裡流出的黏液,泡在鞋底,稍有動作就自鞋的四周溢位。幾人捂著嘴,站定後都不願移動,只等刑風二人趕快看出端倪,好快些逃出屋去。

魑離做再去屋樑的椽木上,看著泡在下面血水中一副隱忍之色的幾人,輕笑著微微搖頭。

“刑風,你可是看好了?下面的恐怕又要吐了。”

刑風也微微搖了搖頭:“看清楚了,你們出去吧。”

話音一落,幾人匆忙衝出屋外,有幾個弟子果真又爬在地上吐了起來。

刑風則一個翻身也坐上屋樑,伸手自懷中摸出一隻袖鏢,奔屋中間一堆碎肉打去,袖鏢一插入肉堆,只聽一陣鬼哭狼嚎的的聲音自屋中某處傳來,似是一個女子被人捂著嘴卻不住嘶吼。一陣陰風也莫名在屋中打著旋。

刑風正待拿出佩劍砍了那股妖風,怎知還未動作一股妖風便順著破爛的大門溜出去了。

“阿嶽,捉住它。”

話音未落,刑嶽早已飛身而起,徒手奔妖風捉去。只見暗黑色的妖風在刑嶽面前一個旋轉打了個旋,便沿著刑嶽的手指飛走了。待其他弟子反應過來拔出佩劍之時,那妖風已奔著臨門裡面飛進去了。

此時屋中鬼哭狼嚎的聲音也消失不見,刑風,魑離二人一個翻身跳出屋外,見妖風逃了,也是無可奈何。刑嶽和幾個弟子都是一臉不快,姜仙凝站在旁邊有些不知所措。若是從前自己必定出手,要在是遵命面前顯示一番,如今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捉鬼。

“反正它也是進了臨城,裡外我們還要再相遇,如今屋裡陣法破了,還是需得進去再檢視一番。”刑風有心安慰眾人幾句,率先又奔了屋裡。

才走兩步,忽的被一人拉住手臂,轉頭竟是魑離。

魑離滿臉嫌棄的看看屋門口的黑狗,又瞥一瞥小屋:“既然陣法破了,是不是先打掃打掃地面再進去,若是還沒進臨門便溼了鞋子,卻是要忍到何時?”

“你若怕髒你便去打掃,如此多的血汙,如何弄得清楚?”刑嶽見魑離比女人還怕髒,有意便要懟上一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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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離越發嫌棄的瞪了刑嶽一眼,帶著滿臉揶揄的笑:“那院外有簸箕有掃把,收些土撒在地上,然後掃出去,不是很容易?你們若全都不做,我便不進去,反正也不是我家除鬼。”

“我去掃,”姜仙凝突然接過話頭,“如此血汙我也下不腳,三哥哥一起去掃吧?”說著便伸手拉起刑嶽去院外拿掃把,幾個小弟子見了紛紛跑上前來也都拿了工具一齊打掃。

不過半盞茶的工夫,一地血汙爛肉便被清理了出去,門口黑狗見眾人鏟著爛肉出門,少有的站起身,吠了起來。魑離一抬手,黑狗應聲倒地,許是並不知曉發生了何事,便丟了性命。

“你殺條狗作甚?”刑嶽有些難以理解。

“太吵。”魑離一副漫不經心。

“進屋你就嫌髒,幹活你又嫌累,狗叫你又嫌煩,真是金貴。”

“這狗吃了人肉,日後若是餓了,也會咬人,留著也是禍害。”刑風解釋了幾句,便率先入了屋中。

姜仙凝雖是被刑嶽一直扯著,卻拖拖拽拽拉著刑嶽緊隨刑風身後也入了小屋。此時小屋沒了一地腌臢之物,氣味不似前番一般難以忍受,也算有些精力細細看一看牆壁。牆壁上鬼畫符一般用血塗了整面牆,連同釘窗戶的木板也被血畫的一片鮮紅。

雖是如今沒了功法和真氣,但牆上畫的詭異符篆姜仙凝卻是認得,是鎮鬼聚陰用的符篆,且是仙門符篆。

“三哥哥,你可看出了?”姜仙凝轉頭問刑嶽。

刑嶽點點頭:“看出了,果真是人做的而不是鬼怪,難怪沒有妖魔之氣,想想適才的陣法再看這一牆的符咒,恐怕還是個仙門中人做的。”

刑風示意眾弟子,很快上前拆了釘窗的木條,傍晚的陽光紅彤彤射進屋中,一掃屋中晦暗陰森的氣息。沒了幾重陣法,如今爐灶裡的火苗也漸漸微弱,只剩零星的火光。

魑離在屋中晃了一圈,自地上撿了跟生火的木條,拉著衣袖很是嫌棄的遠遠的挑開鍋蓋。一瞬間,只見鍋蓋落地一聲巨響。魑離也滿面厭惡的撇著嘴別開了頭去。

姜仙凝跑上前,探頭向大鍋裡一看,又是忍不住的一陣噁心。大鍋裡慢慢的煮的都是人的四肢,不知多少人的手臂和腿腳彎彎曲曲擠在一口大鍋之中,已經煮的膨脹,鬆軟,再想到適才門口黑狗盆裡的殘肢和黑狗吧唧吧唧的吃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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