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嶽思忖了一番,整理好思緒給姜仙凝講了一個冗長的故事。

姜仙凝仔細聽著,大抵就是幾人入了斷魂崖白霧之中找尋姜仙凝,本是怕白霧損傷魂魄準備了必死的決心,怎知一試之下白霧卻並不傷人。四人便在崖中細細找尋。找了許久,雖然沒找到姜仙凝,卻是碰到一隻怪獸,怪獸鎮守著一方陣法,陣法中震著一本卦象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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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幾人合力雖將怪獸弄死了,但四人也都受了不少傷,掛了不少彩。此時,幾人方才知曉白霧損傷魂魄的說法,是因血而入的。若是受傷出血,白霧便消了損傷的魂魄,若是出血出死了,魂魄便消散殆盡了。知曉了斷魂崖的奧秘,幾人立即封住血脈,找尋姜仙凝,假若姜仙凝掉下山崖尚未死透,便還有救。

如此在白霧中不知時日的找尋,幾人打過怪獸,也都帶著傷。直找得筋疲力盡,真氣虧損,才自崖底隱約瞧見半山的樹上,似是掛著一抹紅白相間的彩衫。

崖壁溼滑,又御不得劍,幾人只得攀著青藤一點點爬上半山,待爬到崖中之處才發現那彩色的衣衫果真是姜仙凝。竟是被樹枝穿透了肩骨,吊在半山,血也不知流了多少染得衣衫一片血紅,周身被白霧包裹著似是正大口吞嚥姜仙凝的魂魄。幾人手忙腳亂折斷樹枝,將姜仙凝以綬帶系在身上回了崖底。

崖底白霧更濃,魑離探過姜仙凝脈息,竟是能夠覺出魂魄依舊在點點流失,似是隨時便要潰散。因著姜仙凝被封了金丹,其他幾人均不敢隨意用氣息給其梳理筋脈,只得揹著姜仙凝奔崖外走去。彼時,不知是誰,忽然發現崖底那些顏色鮮豔的小花,可以固本培元穩固魂魄不受白霧侵蝕。於是幾人又採了崖底半數的野花,給姜仙凝吃的吃,敷的敷,折騰了不知多久。魑離卻還是說姜仙凝魂魄撐不到外面,恐怕用不了一時半刻便要散盡了,便是保得如今的一絲殘魂再繼續折騰下去也是難以甦醒了。

幾人想不出辦法,也不敢再隨意挪動姜仙凝,便只得在崖底等著。但這種等待,恐怕只是在等姜仙凝死而已,只是等姜仙凝死了給自己的心一個交代而已。幾人等得心焦,這種等死的感覺另刑嶽覺得前番的種種努力都是白費,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表演罷了,終究也不過是看著姜仙凝死,無論是在崖頂還是在崖底結局都無甚不同,只不過是折騰了一番,換了個地點而已。

其他幾人心情想來也是絕望至極,均是面色陰暗,一語不發。最後還是魑離,實是不想眼見著姜仙凝死透再走,說是無論如何也要拼上一拼。既是不敢渡仙氣給姜仙凝,便渡了自身大半魔息過去,才幫姜仙凝穩住魂魄心脈。這也算得是歪打正著,保了姜仙凝一條小命。

但魑離才打過怪獸,本已全身是傷,又渡了半數魔息給姜仙凝穩固魂魄,一時也是傷的不輕,失了神智,在崖底不知看了什麼幻象,胡亂拼殺。

最後,幾人合力制服了魑離,用鎖魂絲捆了才算消停。幾人全身血汙,滿面泥濘。若清的白衣自不必說,邢家的青衣也便全部一團汙漬,分不清血水,泥水亦或是怪獸的妖液。雖是人人體力行將耗盡,但幾人暫時均無危險,也只得拼著最後的力氣連拖帶爬出了斷魂崖。

幾人入斷魂崖找尋姜仙凝,裡面白霧瀰漫無雖並不黑暗,但無一絲陽光辨不得時日,不知幾人到底離了幾時。為怕他人知曉,幾人一爬上側峰便著姜若清趕緊回縹緲。另外兩人,刑風揹著魑離,刑嶽揹著姜仙凝,一路躲躲閃閃沿著山中小道蹭回了宣武樓。路上為怕仙門眾人察覺,兩人不敢走官路,只在荒山樹林中迂迴行走,約莫走了半月有餘才算輾轉回了邢家。

隨後之事便是漫長的等待,刑嶽幾乎給姜仙凝用了盡了最好的傷藥,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等到了姜仙凝醒來的一天。

刑嶽的故事講的緩慢,遇到緊要之處或傷懷之時,便絮絮叨叨講述自己當時心中所思所想,動情處竟是淚眼婆娑幾欲淚下。直講到華燈初上,刑嶽才算講完了當時斷魂崖下的一場驚心動魄的戲本。刑玉瑗早已端著晚膳擺在床前,三人邊吃邊聽著刑嶽的故事。待得酒足飯飽,刑嶽也吐完心中哀怨之後。刑玉瑗長長的吐了口氣。

“這是第一次聽阿嶽講那日的事。阿凝,你這命回來的不易,日後定要好好活著才算不復蒼天再給你一次活的機會。”刑玉瑗有些動容,拉著姜仙凝的手微微顫抖。

“阿姐,我這命才不是蒼天給的,是三哥哥他三人給的。便是為著眾人的情誼,阿凝也要好好活著,給那些心懷叵測的人看看。他們口中的魔頭,妖女,到底是如何。”

刑玉瑗連連點頭,一手拉著姜仙凝,另一手又拉起刑嶽,眼中淚影婆娑:“阿凝即來了我邢家,日後便是我邢家的一員,是我玉瑗的親妹妹。阿嶽日後要與阿凝相親相愛,再不能另阿凝哭,可是懂了?”

刑嶽此時也略略紅了眼眶,一把擁住刑玉瑗和姜仙凝:“我刑嶽今日對月起誓,今生定不負我在這世間最愛的二人。”

姜仙凝雖是心中感激,但終究還是輕輕推開刑嶽,輕聲道:“三哥哥,我……”

刑嶽似是看穿了姜仙凝心事,爽朗的一笑,輕輕拍拍姜仙凝肩膀:“阿凝,今日你即喚我一聲三哥哥,我也不當你是姜仙凝,只是我邢家的阿凝,是我刑嶽真真的妹妹。若日後有緣,能……至少此時,我只是阿凝的三哥哥,你且不用有何負擔。”

姜仙凝心中滿是愧疚,輕輕扯了刑嶽衣袖,低低叫了聲:“三哥哥。”

刑嶽神色不甚明朗,不知是喜是憂,嘴邊一絲柔和的笑意竟好似有這些許苦澀。

刑玉瑗見天色已晚,便催著刑嶽回去,二人才起身要走,刑嶽便覺衣角勾在了床上,回轉身,竟是姜仙凝拽著刑嶽的一角衣衫。

“三哥哥,你且慢些走,阿凝還有許多話想問,若是心裡不清不楚,卻是睡不著。”姜仙凝看看刑嶽又看看刑玉瑗,滿眼期盼,生怕刑玉瑗說甚‘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之類的話,拉走了刑嶽。

刑嶽雖是巴不得與姜仙凝獨處,但也不好開口要在深夜留在一女兒家的閨房,三人面面相覷,誰也不願開口。

許久,還是刑玉瑗微微搖了搖頭,柔聲道:“也罷,今日你二人便秉燭夜談吧。後日便是仲秋之日,阿凝若是想要遊玩,明日裡我便需得去告訴阿川,表家的妹妹已經來了,你們二人便也需得避嫌了。”

刑嶽連連點頭,扯住阿姐的手,笑呵呵道:“阿姐放心,我雖是平日裡浪蕩形骸,但又不是心術不正之人,阿凝的仙山上也沒這許多講究,自是無礙的。”

刑玉瑗聞聽此言,板起了臉:“此後若阿凝只是阿凝便休要再提仙山上如何,阿凝只是我邢家妹妹,自是需得顧忌她的名節,你也老大不小了,若不是我邢家此時的境況,早該輪到你娶妻成親,你卻還是沒個體統,如此頑皮,這卻如何是好?”

“阿姐,”刑嶽左右搖著刑玉瑗的胳膊,孩童般撒著嬌,“這才幾天,阿嶽便不是你親弟弟了嗎?淨是護著你這嫡親的妹妹。”

刑玉瑗半是憐愛半是責備的瞪一眼刑嶽,甩開刑嶽搖晃的雙手:“就是對你太偏心,才縱得你沒個正經。今日之後自是要同往日般識禮,你可懂了?”

“阿姐放心,這許多年阿嶽何時失過禮儀。只是明日阿凝不知能不能起身,阿姐要如何對二哥說?”

“只說妹妹來了兩日染了風寒起不得身,想來問好確實不能。便是阿川顧及禮儀來探一探阿凝,只管不起身,讓阿川在門外問候一聲便好。”

刑嶽聞言又替姜仙凝謝了刑玉瑗一時,便推著刑玉瑗出門去了。

再迴轉時,刑嶽臉上沒了適才的調笑,一臉嚴肅的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只是我也知曉不多,你便問吧。”言罷,拖了條凳子坐在床前,等姜仙凝發問。

“適才聽你講著,魑離不是應該在邢家,因何卻聽你說刑少主不在邢家?可是去給魑離找藥了?”

刑嶽瞪著一臉認真的姜仙凝,臉上凝重的表情漸漸轉為驚訝:“你……就是想問這個?”

“不然呢?”姜仙凝也有些驚訝。

“嗯……”刑嶽忽的低了頭,自嘲的笑了一聲,“魑離初時卻是在宣武樓,大哥將他放在自己房中將養,三日後魑離醒轉,便要回清月宮。大哥拗不過,便僱了輛馬車,兩人一同去了。”

“魑離在異魔山時不是同魖魓鬧翻了,如何還能回清月宮?”

“呵,”刑嶽輕笑一聲,臉上有些羨慕之色,“魑離是何許人也,魔族戰神,魔族勢力主要仰仗魑離威名,況且在異魔山魖魓和驍驥被你傷的不輕,哪裡還顧得上清月宮。魑離只要不去找他們麻煩便就是最好了。”

姜仙凝略略點頭,臉上疑惑之色更甚:“如此看來魑離卻是同刑少主是一對啊,可是卻為何……”

“他倆確是一對,你沒見到入斷魂崖之前,兩人在崖前吵起架來,本是以為魑離就要對我大哥動手了,誰知兩人吵著吵著竟拉起手一同走了。”

姜仙凝抬眼看一眼刑嶽,無奈的苦笑的一聲:“我不是想問你這個,我是想說,既是魑離同刑少主是一對,卻為何竟對我如此上心?此前把我劫去清月宮,不但沒傷我,倒是一直叮囑我世間事無需太過計較才能過的開心。我被擄到魔族之時,他也同你和師尊一般去魔族救我。我們破佚城時,多半都是魑離的功勞。此次竟然給我輸了半數魔息?若是一半魔息,豈不是魑離也要修煉十年才能恢復?如此大費周章,若不是……我實是想不出他在我身上還能得到什麼。”

刑嶽也搖一搖頭,表示不能理解:“我也是不解,本想著許是他也心悅於你,還對他有些芥蒂,但看他同我大哥的情形又實是不像。至於他到底因何如此,你只能等他好了,再去問他本人了。不過以魑離所為,他高興便好,若是不想說你半個字也是問不出的。”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誰也猜不出頭緒,姜仙凝便轉了話題:“猜不出便不要猜了,反正人情是欠下了,既是不用以身相許,其他報答也都無所謂,便是莫權篡位我也做得。只是好似這世間人人都要給我一半氣息一樣,只怕日後活著便全都是為了報恩,這一樁樁一件件卻是要報到何時?”

刑嶽似是忽的瞭然,略略點一點頭:“說的也是,稍後,我去拿個歷簿,阿凝來選個良辰吉日。”

“作何?”

“這良辰吉日嘛,自是要做些可回味一生的事。”刑嶽一臉神秘的湊過頭,眯著眼有些不懷好意的盯著姜仙凝,“到時你自去跳個河墜個樹什麼的,反正日子好,定是不會一下摔斷脖子,然後我也給你渡個修為,輸個正氣。好讓你也欠我些什麼,這樣便同他人一樣了。不然我總覺得你同他人更加親近一些。”

姜仙凝一臉不可思議,揮拳打在刑嶽肩頭:“你想的都是些個什麼?只道是盼著我好,竟然盼著我跳河,墜樹,是不是若是再墮個馬便更加好了?”

刑嶽竟是毫無領會,依舊理所當然的點一點頭:“那倒也不錯。”

姜仙凝撇嘴一笑,低聲道:“數你救我最多,命都欠給你了,你卻還做計較。”

刑嶽聽的不甚真切,又湊過身子尋問,怎知姜仙凝卻早已轉了話題。

“適才你說救我時在崖底殺了一隻怪獸,那怪獸似是鎮守著什麼。你們可看真切了?到底鎮守的什麼?”

刑嶽聞聽姜仙凝一問,忽的收了一臉油膩,鄭重起來:“我本來就是想同你聊這個,誰知聊起別人來,竟是忘了正事。那怪獸鎮守的似是一個卦象書,外面有陣法護著,書在石中,若要拿出來只殺了怪獸卻還不夠,還需得把陣法破了。阿凝,你可聽說過有關斷魂崖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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