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道江州府,是大商王朝眾多州城中一個極為奇特的存在,毗鄰蠻夷之地的西南道,民風粗獷豪放,卻又在粗獷豪放中不失婉約。整座城魚龍混雜,既有江湖氣息又有泥土氣息同時還有書卷氣息。

自從在天昌府告別了紅袖閣的宛玉姑娘之後,秀才金韻章一路買舟西行,來投奔做江州太守的伯父金達忠。時任江州太守金達忠,宦海沉浮半生,膝下無兒無女,因此把金家延續香火的那點念想都寄託在侄兒金韻章身上。

金韻章在人才濟濟的江南道參加了數回鄉試,卻遲遲無法中舉,因此金達忠花去二百兩銀子給他捐了個監生,準備明年在劍南道參加鄉試。對於一個從江南道來的秀才,在劍南道參加鄉試明顯要輕鬆太多。

背井離鄉的金秀才到了江州城之後,竟然很快喜歡上了這裡。這座江州城和天昌府一樣,依山傍水,城外的山叫玉巒山,穿城而過的水叫玉巒江,山清水秀,物產豐饒,雖然不如天昌府那樣宏偉繁華,卻也絕不是窮鄉僻壤。

金韻章自從到了伯父金達忠這裡,每天大半時間都在州衙後堂偏院的書房裡讀書,閒暇時才會和表哥劉金生一起出去玩耍。劉金生是金韻章姑媽的兒子,遠來投奔做江州太守的大舅,也是個非一般的人才,大半時間都在脂粉堆裡廝混,最愛青樓。

金韻章沒來之前,劉金生就已經在州衙混了三年有餘,和刑房的書吏們稱兄道弟,關係很是不錯,偶爾出去打一打城中大佬們的秋風,弄來的錢大半都花在了青樓花魁身上,

後來劉金生的事情不知怎麼就被金太守給知道了,金太守大怒,打了這個不成器的外甥二十大板,不許他和刑房的書吏們來往。

金韻章剛來的時候不知道這些,有一天和劉金生一起出去閒逛,剛好走到北城街,青樓旁邊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搔首弄姿走了過來,女人身上的濃香撲鼻,捏著帕子妖嬈甩了一下,賤笑著問道:“喲,大爺,需要特殊服務嗎?”

劉金生當時那表情,就像餓了三天的老虎看到一隻大肥羊,一臉淫笑,一把就摟住那個娘們的肩膀,“啊,需要,需要!”然後就和那娘們一起走了,一邊走一邊回頭望著金韻章,“走啊,兄弟,一起去樂一樂!”

金韻章惶恐的搖搖頭,那個女人身上的香味實在太濃,濃到足以把街邊的流浪狗都給燻吐掉。以前在天昌府時,金韻章偶爾會和同窗好友們去青樓喝喝花酒,但這樣的女人真看不上眼,更不會去碰,他實在看不懂大表哥的品味。

第二天上午,金韻章正在書房看書,劉金生才剛剛心滿意足的回來,金韻章小心翼翼的問劉金生,“大表哥,這種街邊拉客的女人你也能看得上?嫂子她也不管你?”

劉金生一臉無奈,“沒辦法啊,我的兄弟,以前呢,哥是看不上這種女人的,可是大舅不讓我和刑房的書吏們來往,也不讓我出去打秋風,去年因為這事,我還挨了二十大板,足足趴在床上緩了兩個多月,傷才好過來,我還哪有錢去逛青樓啊?這種女人也就只好對付著吃了。”

金韻章苦笑道:“大表哥,你要是沒媳婦呢,出去解決一下生理問題,兄弟我也還能理解。可是家裡的大嫂子如花似玉,不比你昨天找那個站街女強百倍千倍?我是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劉金生拍了拍金韻章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兄弟,這個你就不懂啦,哥哥我就好這一口,俗話說,家花沒有野花香,俗話又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妓……”

金韻章趕緊打斷劉金生的話,“行了,行了,大表哥,我真是服了你了!我覺得大伯打你打輕了,不應該打二十大板,應該打四十大板才對!”

兩個人說笑了一會兒,劉金生提議出去吃個飯,兩個人一起出了州衙後門,來到街上,正準備找個地兒吃飯,只見迎面走過來一個方巾直裰的秀才,見了劉金生,急忙過來打招呼,“哎呀,這不是劉兄嗎?好一陣子沒見你了,忙什麼呢?這位是?”

劉金生打了個哈哈,拱一拱手,“孫兄,確實好幾個月沒見你了!這是我表弟金韻章,是國子監的監生,到我大舅這裡來讀書,準備明年參加劍南道鄉試的。表弟,這位是孫伯苓孫兄,是咱們江州的秀才,大名士,編了一部《孫子集》,專門教人如何當孫子,如果不是孫子的又該如何裝好一個孫子。”

孫伯苓哈哈大笑,用手點指劉金生,“這個劉兄啊,每次一見面就要損我!我們在酒樓一起喝酒,太守大人微服私訪,恰好也到了酒樓,太守大人是你的孃舅,你當然不怕,我肯定是慌啊,我不裝孫子又能怎麼辦?”

金韻章也笑,和孫伯苓彼此對著施了一禮,劉金生說正要出去吃飯,邀請孫伯苓同行,孫伯苓笑道:“我可是頭一回和金老弟見面,這頓飯應該我請,城外玉巒江邊上有畫舫,咱們在畫舫上聽著小曲,邊飲邊聊,沿江觀賞景色,豈不妙哉?”

劉金生豎起大指,讚道:“妙!實在是妙!只要有漂亮小孃兒唱曲的地方,那就必須是妙處!孫兄果然是個妙人,最懂我心了!”

孫伯苓笑罵道:“你這廝臉皮太厚,今天我可是給金老弟接風洗塵,你不過就是一個蹭酒喝的,就算那裡有妙人,你也只能在一邊看著,說好了,只能看不能摸!”

三人僱了一輛馬車,出了城向東走了二里遠近,在玉巒江邊找了一艘畫舫,包了畫舫,點了酒菜,又讓老闆到江邊的青樓上找了個清倌人。

那清倌人上了畫舫,手裡拿著紅牙玉板,咿咿呀呀的唱著,劉金生望著齒白唇紅的清倌人,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金韻章實在替表哥感到丟臉。

聽了一會兒小曲,金韻章驀地想起遠在天昌府的宛玉姑娘,不由心頭一酸,起身來到畫舫的窗邊,負手望著江景,只見遠山如黛,近水含煙,江上漁舟點點,如詩如畫,更忍不住想起當日宛玉在還珠河上相送的情景,一時間忍不住落下兩點相思淚來。

金韻章怕劉金生和孫伯苓看見了笑話自己,悄悄用袖子拭去淚水,正在此時,只見江邊不遠處有個穿橙色大襖的女人脫了鞋子放在岸上,猛然縱身一躍投了江。金韻章吃了一驚,“哎呀!有人投江自盡了!”

劉金生和孫伯苓也一起過來看熱鬧,只見那個投江的女人離這裡約有三十多丈遠近,金韻章驚慌失措,真想跳下江去救人,可自己又不會水,急的在船上團團轉。船家和幾個夥計站在船頭望著,搖搖頭嘆道:“可惜了,看衣服顏色,好像歲數不算大!”

金韻章回頭一眼看見船家,猛然想起船家都會水,簡直如遇救星,連聲大叫,“船家!船家!你們水性可好?快快下去救人!”

船家和幾個夥計一臉為難,“這位相公,這可是玉巒江啊!水深,下去救人不好救,弄不好自己也得溺死!為了一個自己投江的人,不值得嘛!”

金韻章瞬間明白了,“船家,夥計,你們誰下去救人,救上人來,在下有二兩銀子相贈!”

有個穿青色短褂的夥計一聽救人有二兩銀子拿,眼前一亮,點頭道:“好,既然這位相公肯出錢救人,那我王二就下水去救一救人,萬一沒救上來,或是那人已經溺水身亡了,相公也別埋怨我。”

金韻章急的頭上冒汗:“多謝王二哥,請快快救人,就算這人沒了,銀子我也照給!”

船家指揮幾個夥計把船向女人投水的方向搖去,王二滿心歡喜,船頭上脫了鞋子,在船頭一縱身躍入水中,看來水性還不錯。船速不慢,很快靠了過去。此時,王二已經遊到女人身邊,抓住女人腰後的帶子,把她拖到船邊,只見那女人溺水已經昏迷了,手還在亂抓。

船上的眾人慌忙搭手,把投江的女人救上船來,輕輕控了一下水,趕快靠近岸邊停船,不多時,那女人吐了些清水出來,這才甦醒過來。眾人仔細看,這投河的女人花容月貌,真有幾分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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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江的漂亮女人睜開眼睛,只見身邊蹲著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輕書生,正地關切的望著她,見她睜開眼睛,歡喜的說道:“哎喲,好了,可活過來了!”

那投河的年輕女人看了看蹲在身邊的書生,又閉上眼睛,一聲嘆息,“唉,你這人,救我做什麼?讓我死了吧!一了百了!”

旁邊站著的一個夥計一聽女人說這話,當時就氣的夠嗆,擼胳膊挽袖子說道:“這是個什麼人?人家救你上來,你還說這話!這位相公,你就不該花銀子救她上來,我看吶,乾脆現在我就把她再扔下水去,成全她得了!”

金韻章哭笑不得,連忙阻止那夥計,又蹲在女子身旁,輕聲道:“小娘子,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你有什麼委屈,或是有什麼難處,不妨說出來,在下看看能否幫上忙!”

那女人勉強坐起身,搖搖頭,“這位相公你是個好人,可管不了江湖上的事。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那些拿刀動槍殺人不眨眼的江湖人,不是你秀才相公能管得了的,你還是讓我去死了吧!”

金韻章怒道:“小娘子你只管說,不怕,不管他是不是江湖人,咱們大商國都是有王法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誰敢殺人放火?你說,你說,在下給你做主!”

那女子落淚道:“這位相公是從遠方來的?你是不懂啊,這城裡有個門派,叫做神刀門,那是橫行江州,連官府都不敢輕易得罪他們的,你一位秀才相公,哪裡得罪得了他們?”

金韻章一臉的疑惑,“神刀門是什麼?是個武功門派?”

身後劉金生笑道:“小娘子你說吧,是什麼事?神刀門裡我也有兩個相識,只要不是大事,我可以幫你擺平!”

那女人看了看劉金生,這才說道:“我叫竇玉蓮,住在城東伍家村,前年我夫君不幸去世,膝下只有一個八歲的孩兒。那神刀門有位長老,叫做戚長風,有天在路上看到我貌美,就想搶我回去做妾,已經把聘禮送到我公婆手裡,我誓死不從,又怕連累公婆孩兒,這才無奈投水自盡!”

金韻章驚駭道:“你小孩都有了,那戚長風竟敢強搶民婦,這還得了?走,我們現在就去州衙告狀!”

那女人搖頭道:“不管用的,別說告到州衙,你就是告到劍南道經略使衙門去,神刀門也有本事擺平的。”

身後劉金生悄悄拉了拉金韻章的衣服,“表弟,我看這事你還是別管了,那個戚長風是神刀門長老,武藝高強,乃是三品高手,好色成性,殺人如麻,我勸你還是別管了,這個真管不了,他和江州別駕等人關係都很好,咱犯不上惹這麻煩!”

金韻章怒而起身,“我輩身為讀書人,就應該管天下不平事!見了不平事都繞著走,還讀什麼聖賢書?這位小娘子你起來,我帶你去州衙告狀,量那愛民如子的太守大人也不會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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