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信陵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青袍武士,搖搖頭,“不急!我師哥就要上路了,我得跟他再聊幾句才行,死也得讓他死個明白!”厲信陵隔窗望著沈放,冷笑道:“本來我是不想這麼快翻臉的,我原想想著等你坐上了閣主的位置之後,再慢慢稀釋你的權力,可是你爹逼我,要奪了我的權力,我怎麼能容忍?我自己透過奮鬥得來的東西,沒有人可以把它從我手中奪走!”

沈放呆呆的望著厲信陵,沒有說話,臉上也看不出悲喜。厲信陵負手站在窗前,眼神冰冷道:“師哥畢竟是師哥,我不想奪他的權,而且他多次提過要退隱,將閣主傳給後輩們。我本想著再耐心等等,等師哥退下,再架空你的閣主之位,因為你的能力比你爹差的太遠,而且我會讓你保留閣主的名頭,兩全其美的事情。但我萬萬沒想到你爹竟然要拉我們這群老家夥一同下野,所以只好先發治人了!”

沈問天望著一雙兒女,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了窗外,沈問天雙手抓著窗子上的鐵欄杆,輕聲嘆息道:“師弟,我沒真想到就因為一個閣主之位,我們竟然走到了這一步!如果你想當閣主,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退位讓賢給你就是了!咱們師兄弟二人雖然年紀差了十幾歲,可是這些年咱們並肩作戰,一點點把落雨閣經營壯大,使它成為江湖上的第一大殺手組織,容易嗎?”

厲信陵眼睛中發出憤怒的光芒,“退位讓賢?我用你讓嗎?我為落雨閣付出了那麼多,沒有我,落雨閣的名聲能有今天這麼響亮嗎?記得十五年前,我們接到一單任務,三千兩金子殺嶺東虎典躍輝,那一年,葉知秋、傲凰和狂鷹還年輕,不堪大任,雖然師哥你的武功和那嶺東虎在伯仲之間,可是萬一有個閃失,落雨閣的當家人就廢了。最終那一單任務是由我去做的!”

嗤啦一聲,厲信陵一把撕開自己身上的麻布衣服,露出胸口上一道四寸多長,觸目驚心的傷疤。沈問天看到厲信陵胸口上的傷疤,表情明顯激動了起來,連握著欄杆的手也顫抖了起來。厲信陵表情痛苦,“那時候,落雨閣已經被原本排名第二的隱魂門所超越,而嶺東虎黃躍輝是一品武靈境高手,想殺他談何容易?但只要殺了他,落雨閣就會名聲大振,重返天下第一殺手組織的寶座!”

厲信陵長出了一口氣,表情恢復了平靜,“當時我不過初入一品武成境,沒本事硬拼,只能想盡暗殺的手段對付典躍輝,卻都失敗了,就連下毒也沒能搞定他,反倒引起了他的警覺。最終我只有放棄其它手段,一直跟蹤他,一個月後,終於有了機會……”

厲信陵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當時典躍輝在桐城和大豪土丙南決鬥,兩個都是武靈境高手,典躍輝僥倖慘勝之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離開,卻躲在一個破敗的廟裡用氣機修復內傷。他做夢也想不到我已經跟蹤他一個多月,每天都尋找能出手殺掉他的機會。我在觀察很久後,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突然向他出手。他猝不及防,我一擊得手,然而他的垂死一擊,也幾乎要了我的命!”

沈問天望向厲信陵的眼中有了一絲愧疚,當年他也是硬著頭皮接下這單生意,本來他想親自去殺掉典躍輝,可閣裡的元老們都不同意,因為閣裡的高手們經過三十年前的那場大戰,都損折殆盡,連自己的師父最後也重傷不治死去了。當時閣裡只有沈問天是一品武靈境高手,他若是再出些意外,落雨閣也就徹底廢了。最終厲信陵自告奮勇去殺典躍輝,可是這單生意卻幾乎害死了厲信陵。

厲信陵回憶起這件往事,無限感慨道:“當時我殺掉典躍輝之後,幾乎用光了身上的療傷藥。我故意在典躍輝身上留下了落雨閣的標誌,又把他的屍首拖到一個當時不會被人發現,但兩三天後一定會被人發現的位置,當江湖中人都知道典躍輝死在落雨閣殺手的手中時,落雨閣在一個月內就名揚天下!”

沈問天垂下頭,輕聲道:“當時落雨閣因為此事名聲大噪,再度壓制隱魂門重奪天下第一殺手組織的寶座,這件事,師弟你功不可沒!”沈問天忽然又抬起頭望著厲信陵,“可是我也沒有忘記你的功勞,事後,我也是提拔重用你,把你從二等護法的位置,一點點提升到副閣主的位置,你在落雨閣的地位,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給你的,我都給你了!這還不夠嗎?”

厲信陵忽然揮舞著拳頭大聲咆哮起來,大聲道:“那些都是我拼命才換來的,可是你呢,你卻打算把它們都拿走!你老了,不想做閣主了,難道我也要隨你退隱不成嗎?我心中還有熱血,我還想奮鬥一番,達到更高的目標,你憑什麼想要奪走我的副閣主之位?我當然不服!所以我才買通了你的情人盧二孃,讓她在你的食物裡投了毒,只有你中了毒,我才有機會下手!”

沈問天悚然一驚,不敢相信的問道:“什麼?不可能!”沈問天眼中冒出怒火,盯著厲信陵的眼睛惡狠狠道:“厲信陵,你撒謊!盧憐月她怎麼可能會害我!盧憐月她不會害我的!”

見厲信陵用憐憫的眼神望著自己,一向高傲的沈問天狂亂了起來,沈問天猛揪住自己的頭髮,還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沈問天表情痛苦的問道:“盧憐月她為什麼要在我的食物裡投毒?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我對她還不夠好嗎?她跟了我七年多,她要星星我都不敢給她月亮,她為什麼還要害我?我不相信她會害我!”沈問天近乎崩潰。

厲信陵面無表情回過頭,對身後的表衣武士說道:“去,把盧二孃帶來,既然師兄不信,就讓師兄自己問她好了!有些事,讓她當面和你談你才會死心。外面的人害你,都沒害成,我害你,盧二孃也害你,你就成了階下囚。這說明白什麼問題,有時候身邊的人比陌生人還可怕!”

厲信陵抬手,一道灰色氣機電射而出,將院中梧桐樹的一片樹葉打落了下來,樹葉在空中轉了幾個圈,緩緩落下,厲信陵拔地而起,將那片樹葉抓在手中,一甩手,那片梧桐葉子啪一下釘在窗子上的鐵條上,一片柔軟的樹葉,竟然釘入了鐵條之中。可見厲信陵的內力強橫程度。厲信陵重新又落回窗前,和沈問天隔窗對視,輕笑道:“師兄,我的武功又有長進了!”

見沈問天表情呆滯的站在鐵窗裡,沒有回應他,厲信陵忽然表情戲謔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這件事都已經發生了。其實多年前,我也很喜歡盧二孃,可是最終她卻投入了師兄你的懷抱。這件事情發生後,我才清楚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我倒是很慶幸她當年沒有投入我的懷抱,她太狠了!不過,她好像很盼你死啊,師兄,她怕你脫困了之後找她報仇!”

青衣武士帶著一個眉眼嫵媚,體態妖嬈的中年女子匆匆來到被臨時改造成監獄的鳳梧苑中,那中年女子挽著髮髻,頭上插著一枝金釵,金釵上有一塊閃亮的藍色寶石,一看就知道價值連城。這中年女子雖然徐娘半老,但風韻猶存,顯然年輕的時候還要更加貌美。那中年女子進了風梧苑,一言看到站在窗外的厲信陵,趕緊媚笑著過去行禮,“憐月見過副閣主大人!”

沈問天見了這個眉眼嫵媚的中年女子,氣的全身發抖,隔著窗子厲聲質問道:“盧憐月!我一向待你不薄!六年來,我對你怎麼樣,你捫心自問!你說你喜歡荔枝,我叫人用快馬加上冰塊,不顧路途遙遠為你從嶺南運來,你說你喜歡西域的番瓜,我不惜百金從西域為你購來,你說你喜歡西洋的藍寶石,我為你從藩邦千金買來!可是你為什麼吃裡扒外,幫著厲信陵害我?”

盧憐月直起腰,望著沈問天,臉上浮過一絲冷意,不屑道:“沈問天,這事兒,可要問你自己才對呢!六年多了,我多次向你要過名分,哪怕你能給我個侍妾的名分也好,可是你呢?從來都只把我當成一隻籠中的金絲雀,一個隨意玩弄的寵物罷了!你高興了就來找我,不高興了就把我丟在近月樓,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對,你是給了我很多的金珠寶物,可是你沈問天缺那些物質上的東西嗎?那些對你根本算不得什麼珍貴的東西!所以,老孃我不稀罕!”

沈問天暴跳如雷,大罵道:“你放屁!我就算富甲天下,那些東西也都是我的!我給你是人情,不給你是本分!當年你男人死了之後,我憐惜你,把你接到落雨閣的總舵,為你建了那座近月樓,是因為你的名字叫憐月,取名近水樓臺先得月之意!你男人活著的時候是我的朋友,他死於意外,可如果我把你納了妾或是給了你什麼名分,江湖中人一定會認為我沈問天是因為想得到你才害了你男人!”

盧憐月指著沈問天的鼻子,尖聲道:“如果你真的喜歡我,愛我,你會如此在意那些人的眼光嗎?你說你喜歡我很多年了,從第一眼見到我就喜歡我

,好,我原來是楚橫江的老婆,你是楚橫江的朋友,你對我不能有任何逾矩,那麼楚橫江死了之後你還用怕什麼?你是堂堂的落雨閣主,你是無冕之王,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全天下誰敢對你指手劃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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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問天表情痛苦道:“我和楚兄弟是好友,我本不該對你有非分之想,雖然我當年對你一見傾心,也只能把這份喜歡埋在心底。你知道,我妻子是我的師妹,師妹對我情深意重,我們夫妻琴瑟相和。雖然我沈某人是江湖上公認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可是我對妻兒老小的愛,卻尤比一般人深厚!可惜不幸在十年前,我的師妹意外去世了,那時候我的小羽兒才剛剛五歲!”

沈問天哀嘆一聲,“師妹去世之後,我每日都在對她的思念中痛苦煎熬,這樣一直過了三年!直到七年前楚兄弟出了意外,死在大夏殺手的手中,我見你一個人在遠城山莊孤苦伶仃的很可憐,才想辦法把你帶到了落雨閣總舵,我把你帶到落雨閣總舵,一是為了保護你,讓你不受別人的欺侮,二來是我當年對你的一見鍾情,把你養在憐月樓可以圓我一個夢。不然以我沈問天的江湖地位,隨便我想要找什麼樣年輕貌美的女子沒有?”

盧憐月身體一僵,眉眼中隱約升起了怒意,指著沈問天嘲笑道:“照這麼說,沈大閣主只是可憐我,不是饞我的身子了?既然有那麼多年輕貌美的女子可供你沈大閣主選擇,你卻為什麼要擔著罵名,把我這樣一個已經是殘花敗柳的女人給金屋藏嬌到近月樓呢?你少冠冕堂皇了!難道你的好兄弟楚橫江不是死在你的手裡?你不是為了得到我才殺掉楚橫江的?”

沈問天勃然大怒,戟指盧憐月精緻的鼻子,眼中噴出憤怒的火焰,“盧憐月!我當年雖然對你一見傾心,可是我沈問天自認卻是坦坦蕩蕩的人,我如何肯為了一個女人,就害了我的好兄弟?”

盧憐月大聲笑了起來,聲音悲涼道:“沈問天,你好不要臉!楚橫江是死於殺手之手,可你落雨閣缺殺手嗎?不要用什麼大夏殺手的身份來掩蓋我男人真正的死因,我男人後心中了一記八荒鐵掌,那可是你的獨門武功!雖然你想盡辦法處理了那傷痕,可還是被我給認了出來!可是你沈問天權勢滔天,我又怎麼敢對人說出我男人死亡的真相?那我不是活膩了嗎?”

沈問天氣的渾身發抖,厲聲罵道:“盧憐月你放屁!我沈問天怎麼肯為了一個女人就出手殺了我的好朋友,好兄弟?你當我沒見過女人嗎?楚兄弟在江東道被大夏殺手暗害的時候,我正在兩千多裡外的永安城,我能分身兩處去殺楚兄弟嗎?我在永安又不是一個人,我當時正和原雪山普華寺的晚空長空切磋武功,每日樂此不疲,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楚兄弟被人給害了!”

沈問天猛然想起了什麼,大聲問道:“你說什麼?你說楚兄弟死於八荒鐵掌?你確定?你有什麼證據說楚兄弟死於八荒鐵掌之下?”

盧憐月放聲狂笑,“沈問天,你的演技可真好!當年我初嫁到楚家時,你和楚橫江已經是好朋友了,你曾經向他炫耀說,你的八荒鐵掌殺人不見血,隔著豆腐可以不打壞豆腐而殺人於無形,卻又可以氣機開碑裂石,尤其是可以在傷者體內留下一處不為人知的傷痕,如烈火烤過。說到得意之處,你還讓他拿來一塊豆腐,一塊豬肉,分別給他演示,可你忘了我也在身旁,看的清清楚楚!”

沈問天一臉難以置信的望著盧憐月,又望向了臉色陰沉的厲信陵,盧憐月又道:“而我懷疑我亡夫後背的劍傷並不是致命傷,所以我深夜偷偷驗了我亡夫的遺體,果然心肺間有一處傷痕,就是八荒鐵掌所造成的!八荒掌傷才是他真正的死因!那傷痕和你當年演示給我們的一模一樣,那些大夏獨門劍的傷痕都是後來戳上去的,你還想抵賴!”

盧憐月冷笑道:“你以為我千方百計的靠近你,取悅你,自汙名節,不惜以身相許是為了什麼?我不過是為了給我男人報仇罷了!所以我才會一直隱忍,我一直在尋找機會,直到你師弟,落雨閣的副閣主厲信陵找到了我,我知道,這回報仇的時候終於到了!”

沈問天眼睛幾乎努出眶外,怒髮衝冠,沈問天望著厲信陵,聲音嘶啞的問道:“師弟!厲信陵!你說,當年楚兄弟是不是死你的手裡?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止我會八荒鐵掌,我偷偷教過你,你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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