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冬元大醉而歸,莫弟單于讓手下侍衛護送章冬元回到他的府邸。說是府邸,也不過就是大商中等人家的普通四合院而已。這還是在莫弟單于的親自安排下,章冬元才會有這種超然的待遇,其他的王爺們,更多是住在他們圓頂的大帳篷裡,大夏國祖祖輩輩都是如此,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

章冬元雖然醉著,可是心裡如同明鏡一樣,看著莫弟單于賜給他的大夏妻子在忙裡忙外,忙著扶他上了床,又忙著燒水給他擦背洗臉。章冬元對這個皮膚黝黑,叫做阿蘇蘭的女人談不上有太多的感情,兩個人只是在一起湊合過日子罷了,這女人和絕大多數大夏女人一樣,不識字。

可是這個女人卻不像大夏別的女人那樣喜歡勇猛彪悍的男人,而是把心思都放在了他這個連夏天都要裹著貂裘的男人身上。別的女人嘲笑她的男人手無縛雞之力,她卻驕傲的說,她男人行過萬里路,讀過萬卷書。她還給他生了個孩子,今年有七歲了,是一個比他爹黑一些,比他娘白一些的小男孩。

章冬元的眼角流下了淚水,然後他看到他的大夏妻子慌了,她在給他擦去淚水的同時,輕輕的問他,是不是想念在大商的家了?章冬元搖了搖頭,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

這個叫阿蘇蘭的大夏女人雖然皮膚黝黑,但是章冬元還是看到她瞬間紅了臉,她大概從來沒想過,這個回了家就沉默寡言的男人有一天還會和她說情話,她頓時手足無措。他一把將她摟了過來,她把臉藏在他懷裡,他們喘息著,開始脫對方的衣服……

女人累了,像一隻貓一樣蜷縮在他的懷裡睡著了,章冬元望著棚頂的天花板,想起了遠方的大商國,想起了他以前的家,嶺南道望海郡彭江縣,城外章家莊……

章家莊,半數以上的人都姓章,基本都是同族同宗。章冬元在家裡排行老二,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家裡很窮,他爹章大財給地主家做長工,他娘宋小娟在家養蠶織布,才勉強養活包括爺爺奶奶在內的一家老小七口人。

四歲多的時候,章冬元就特別喜歡唸書識字,經常跑去附近私塾窗根下,偷聽先生唸書,後來被姓彭的先生給發現了,於是彭先生就象徵性收了他爹一文錢,算是學費,收下了這個窮學生。章冬元白天在私塾跟先生唸書識字,晚上回家後刻苦練字,沒錢買筆墨,就畫灰練字,後來還真練出了一筆好字。

十五歲那年,經老師彭先生和同窗好友韓林望的幫助,章冬元才有了路費參加考試,進學成了秀才,章家莊出了個秀才,不止章冬元的父母感覺開心,連同村的鄉親都感覺到榮耀。兩年後鄉試,又是彭先生和韓林望資助,章冬元到了梅州郡參加鄉試,放榜時,又高高的中了第八名舉人。

窮人家的孩子中了舉,成為了舉人老爺,這可不止是光宗耀祖,更享有實實在在的特權,就算考不中進士,將來也能混個八九品小官,運氣好沒準還能混個縣令。鄰村也有個姓章的秀才

,叫章東原,同樣參加鄉試,卻名落孫山。

其實這位叫章東原的秀才,本事平平,能做了秀才都是撞天運,舉人就更不用想了。不過這位秀才章東原有個好表哥名叫黃南宗,是嶺南王府的二管家。

黃管家聽說表弟又名落孫山,很是惋惜,無意中得知嶺南道鄉試第八名也是彭江縣人氏,也姓章,和他表弟的名字音同字不同。黃管家大喜,親自到章冬元家拜訪,許諾只要章冬元能讓他的表弟冒名頂替,無論是要房子要地要銀子都可以給。章冬元一家自然拒絕,考上舉人了,將來又怎麼會缺房子缺地缺銀子?

一見如此,黃南宗也不費話,直接打道回府,第三天晚上,章冬元全家失蹤,全家都被人給綁到了嶺南王府,黃南宗再次威逼利誘,“章冬元,只要你肯讓出這個舉人名額,我在王爺面前保你有榮華富貴!”

章冬元和家人堅決不同意,章冬元更是直接質問這位黃管家,“既然你有這樣大的本事,為何不保你表弟在王爺面前有榮華富貴,非要爭我這個小小的舉人名額?”黃二管家拂袖而去,當天晚上章冬元全家人就在嶺南王府神秘消失了。

章冬元被嶺南王府一名姓程的護衛打了一掌,這掌法就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寒天掌,姓程的侍衛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覺得這舉子被人冒名頂替已經夠慘了,於是手下留了情,章冬元才僥倖撿了一條命。其餘的家人都被另一個護衛殺死。

嶺南王府夜半三更駛出一輛馬車,馬車上裝著章冬元一家老小的屍體,拉到荒郊野嶺拋屍喂了野獸。天亮時醒過來的章冬元見一家老小都已經死於非命,只有掙扎著含恨逃走,去了梅州郡守衙門狀告嶺南王府二管家黃南宗。

時任梅州郡守叫做陳成良,被梅州百姓罵做陳成狼,陳成狼接了章冬元的狀子,大驚,這人膽敢狀告王府管家?嶺南王府也是一個小小舉子能得罪的起嗎?於是以誣告罪把章冬元下了大獄,哪知,當晚寒天掌傷勢發作,章冬元又昏死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獄卒發現這人涼了,硬了,可嚇壞了,趕緊報告上司,於是陳成良下令將這屍體直接抬出去埋了,獄卒圖省事,託了幾個混混將屍體拉走,這幾個混混把屍體拉到郊外又給棄屍了。

也算章冬元命大不該死,寒天掌傷勢如果不發作,章冬元就得死在惡人手裡。章冬元甦醒後,知道在嶺南是告不下來了,於是跌跌撞撞,一路以乞討為生,奔京城去告狀,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一狀就直接告到了大理寺,不想當時的大理寺卿顏正凡和嶺南王私交甚好,於是章冬元又挨了一頓打,說他誣告王府,又被扔進了大牢,結果寒天掌再次發作,又被棄屍。

再醒過來的章冬元還想告御狀,卻聽京城人講,徽宗皇帝已經很久不上朝了,連宰相都見不到,何況是你個被冒名頂替的落魄舉人?章冬元走投無路之際,投了河,卻被一個釣魚的老頭給救了起來,這釣魚的老頭長的面如冠玉,

儀表堂堂。

釣魚的老頭聽了章冬元的悲慘經歷,搖頭道:“你就是告到皇上那裡,他也未必會給你做主,咱們這徽宗爺是出了名的混蛋,一天除了女人和丹藥,什麼都不管。一旦給你做主,弄不好就得掉好幾個官兒的腦袋,你的腦袋能有官兒的腦袋值錢?這案子不也得其他官下去再調查嗎?你家人都死光了,誰還願意給你證明?鬧到這個地步,你村裡人會不怕死出來給你證明嗎?再說好歹嶺南王也是皇上他們家親戚,他不向著親戚還能向著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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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冬元被釣魚老頭說的滿心絕望,只好問道:“老人家,您說我現在該怎麼辦?我現在這是有家難奔,有國難投,方寸已亂,求您老人家給我指條明路吧!”

釣魚的老頭想了半天,“小夥子,你這事啊,在大商國是沒希望了!想報仇,只有向北,逃到大夏,你讀了那麼多書,到了大夏那種窮鄉僻壤,你還愁沒有飯吃嗎?萬一投靠一個高官,後半生也就不愁了!”

釣魚的老頭慷慨解囊,送了章冬元二十兩銀子做路費,又送了他一本前朝手抄本的書《武公韜略》。章冬元千恩萬謝,走的時候一定要問恩公的名字,釣魚的老頭哈哈一笑,“其實你記不記我的名字都不重要,既然你實在要問,記往我叫萬德言就行了,以後咱們應該還有見面的機會!”

章冬元辭別萬德言,一路向西北而去,路上把這本治國所用的《武公韜略》讀到滾瓜爛熟,簡直能做到倒背如流,然後把這本書給燒了。好不容易捱到邊境,到了陽關,剛好遇到大夏人來掠奪財物,人口。本來一名大夏騎兵就想一刀砍死他,結果章冬元大聲疾呼,“我讀書萬卷,難道你們大夏不需要人才的嗎?”

恰好大夏的一個小王爺路過,聽他這麼一喊,覺得這人死到臨頭還這麼鎮靜的說大話,很有趣,於是就從那名大夏騎兵手裡救下了他,帶了回去,這個小王爺就是後來的莫弟單于。莫弟單于把章冬元救下來之後,並沒有認為這人會是人才,只是覺得這個瘦骨嶙峋的人會說大話,弄回去養著做個丑角應該能不錯。

結果有一天,胡孫單于派莫弟去辦一件事,莫弟走到半路卻被負責把守城門的都尉給攔下,理由是沒有大單于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這事又緊急,大單于此時已經不在城內,等拿到大單于的手令,什麼都晚了。莫弟出不去城,無計可施,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正在這時,被他當成小丑一樣養起來的那個瘦男人說話了,“你既然奉大單于的命令去辦事,誰敢阻擋你,你直接砍了就是了,怕什麼?”

莫弟這才恍然大悟,騎上馬就去辦事,那守衛城門的都尉果然又來攔阻,莫弟大喝一聲,“我奉大單于之命辦事,誰敢擋我?”抽出腰刀一刀結果了那都尉的性命,急速出城把事辦好。

從那之後,莫弟才對這個瘦男人刮目相看,又跟他聊了聊他的身世,覺得這個姓章的人好可憐,於是又把府裡的婢女阿蘇蘭賜給他做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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