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關己時,可以高高掛起,可是昨天禿頭國師讓人打了小太監銅胡萬,那是明明白白的在殺雞儆猴。尤其那一句“誰要是再敢任意胡來,本國師可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哪怕是皇親國戚,王公大臣,本國師也敢收拾他!叫他們好自為之!”,讓大將軍託魯無術如坐針氈,他這才跑來找國相馬青東商議對策。

那句皇親國戚,不就是在指他託魯無術嗎?王公大臣,指的不就是馬青東嗎?這說明什麼問題,說明禿頭國師已經意識到朝中這些大臣可能會對他不利,開始提防他們了。只是禿頭國師目前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實力也不足,否則就絕不是口頭警告,而是直接動手了。

馬青東的死活,託魯無術不一定會在意,可是他在意自己的小命。禿頭國師現在宮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妹妹身為王后都被這禿頭國師給糟蹋了,鐵布身為國王都被這禿頭國師給蠱惑的連朝都不上了,他一個還要和國相爭奪權力的大將軍,在那禿頭國師的眼裡又算得了什麼?不都是任他擺佈的木偶?

雖然說他託魯無術算是小人乍富,可是人一旦品嚐到了權力帶來的快感,享受到了那種生殺予奪皆在我手,每日裡高高在上,萬人景仰的感覺之後,又怎麼會甘心跌落塵埃?權力,讓託魯無術欲罷不能,他不想再回去做一個殺豬的屠夫。而且萬一他和馬青東的密謀敗露,他就是想做屠夫都沒機會了。

託魯無術向馬青東提議,去聯手那個道士國師,共同剷除這個禿頭國師。馬青東沉吟良久,否決了他的提議。理由也很簡單,咱們跟那道士國師不熟,這種性命攸關的大事,不要隨便拉進來不信任不可靠的任何人!萬一那道士和這禿頭私交甚好,或者是一夥的,那他們兩個人合謀殺死禿國師的計劃不就完全暴露了?

尤其現在半數禁軍都被禿頭國師控制在手裡,馬青東和託魯無術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他們輸不起啊!要是他們的計劃被禿頭國師知悉,他們的行動就無異於驅羊入虎口,下場會無比悲慘。畢竟託魯無術只是提議,當馬青東堅決反對的時候,他也並不堅持自己的意見。

國相府書房三樓,馬青東和託魯無術正商量對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茶已經喝了三壺,卻仍沒拿定主意,託魯無術心中焦躁不已。就在前些天他還想調兵入城先幹掉馬青東,現在卻改了主意。現在他終於明白,禿頭國師才是他和馬青東最大的敵人。馬青東和他不過是爭奪權力而已,禿頭國師卻控制著國王和王后,更是隨時都可能要了他們的命。

託魯無術坐累了,從椅子上站起身,踱到了三樓窗口,望著萬家燈火的大昌城,沉聲道:“國相大人,要不咱們乾脆殊死一搏,我帶著全部的家兵家將,你也帶上家兵家將,咱們直奔長壽宮,把那禿頭妖僧直接斬殺在宮裡頭!”果然是屠夫出身,思想和做事風格都是如此的簡單粗暴。

不第秀才出身的馬青東瞪著一雙大三角眼,搖了搖頭道:“大將軍,此計不妥!咱們家兵家將的戰鬥力遠不如禁軍,而且人數有限。禁軍裝備精良,又有盔甲,弓弩,咱們一旦打輸,恐怕就得給人家就地斬首!況且咱們身為人臣,率兵攻擊禁宮,無論能否斬殺那賊禿,下場都不會好看!你幾時見到有大臣帶領家兵家將攻打王室禁宮能夠贏的?就算僥倖成功也都是大逆不道之罪!”

託魯無術回過身,兩手一攤,焦躁不安道:“國相大人,現在從外邊調兵也是同樣來不及,遠處的遠水不解近火!近處的,又唯恐也像禁軍一樣,受了那妖僧的蠱惑!一旦斬殺不成,你我反受其害!況且國相大人又說,調外兵入城實乃下策,唯恐大昌城落入外兵手中!可是舍此之外,我託魯無術實在是無計可施了!”

馬青東見託魯無術急的兩眼冒火,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忽然笑道:“大將軍,此事萬萬不可莽撞,我現在倒有一計,只是要大將軍配合一下!”

託魯無術聞言大喜,疾步走到馬青東身旁,喜動顏色,給馬青東又倒了一杯茶,笑容滿面道:“國相大人快快請講,我託魯無術洗耳恭聽!現在你要兵我就出兵,你要錢我就出錢!只要咱們能聯手幹掉那妖僧,還朝中一片寧靜,能救出國王陛下和王后就好!”

馬青東笑道:“這事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難!大將軍請想,現在咱們想收拾那賊禿,最難是在哪一步?就

是那賊禿躲在長壽宮不露面,咱們才對他無計可施。只要咱們想辦法騙他出宮來,一離了禁宮,那賊禿還能抵得上數百勇士嗎?恐怕大將軍奮勇之下,一人都能結果了他的狗命!”

託魯無術拍手讚道:“國相大人好主意啊!”可是託魯無術轉念一想,卻又愁眉苦臉起來,“哎喲我的國師大人,你這主意等於沒說!咱們現在就是沒法騙他出宮來,我才急得想帶人闖入禁宮的嘛!那禁宮戒備森嚴,急切之間下不得手,要是能夠騙得他出宮來,那還怕他個屁?我託魯無術用一隻胳膊都能勒死他!”

馬青東大笑道:“大將軍,我已經有了主意了!這樣,明日在朝堂之上,咱們兩個必須得發生衝突,你要佯裝發怒,把我推倒在地,說話越狠越好!最好貶損我的同時,話裡話外連那國師也一起帶上,說在這突回國,還沒有人能把你怎麼樣,說的越囂張越好!大家都看到,才便於我們行事!”

託魯無術不解道:“國相大人,咱們兩個發生矛盾有什麼用?那不是讓人看笑話嗎?恐怕只會讓那妖僧更加看輕我們吧?”

馬青東笑道:“誒,大將軍請想,我在朝堂之上丟了面子,被你當眾侮辱,那按一般人的心裡,是必然要找你報仇對吧?我再藉此機會討好那賊禿,假意要借他之力除掉你!我再請他到國相府來喝酒,是不是就順理成章了?你是武將,那賊禿對你必有戒心,我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他必然輕慢於我!只要他中計來到我府上……”馬青東獰笑著做一個砍頭的姿勢。

託魯無術眼前一亮,拍手大笑道:“哎呀我的國相大人,還是你有辦法!要不就說你們這些讀書人花花腸子多呢!這個主意太棒了,簡直天衣無縫!”

馬青東又道:“不過我擔心那賊禿就算出了禁宮,也會帶著禁軍隨行,那樣的話也不好辦!至少我就不能把軍隊直接埋伏在宅子裡,那賊禿神通廣大,萬一我這宅子裡也有他的人,那就太容易暴露,一旦走露風聲,後果不堪設想!只有等到那賊禿到我府上飲酒之際,我們才能趁機幹掉他!那賊禿若是帶了禁軍前來,就沒那麼容易下手,這可就需要你我二人好好的謀劃一番了!”

託魯無術笑道:“只要那賊禿進了你國相大人的府裡,我託魯無術便帶人從外面殺進來,只要讓我見了那賊禿,便是一刀!”

馬青東搖頭道:“那賊禿有些法力,恐怕沒那麼容易殺死,咱們還得提前預備一些破他法術之物!還有,他畢竟是一國國師,咱們不能隨意就殺了他,還要有聖旨才行,要讓外人無話可說,要名正言順,所以咱們必須得是奉詔討賊,以匡社稷才行!”

託魯無術重新坐下,大笑不止道:“好好好!就依國相大人的意思,咱們奉詔討賊,以匡社稷!”

馬青東笑道:“大將軍,從今晚起,咱們就不能飲酒了,以防酒後誤事。還有,這事應該在明天咱們發生衝突之後,你再慢慢調集人馬,只推說要防著我,我這邊也調集人馬,說要防著大將軍,這才能名正言順不被人懷疑!至於身邊的人,除了那種極忠誠的少數幾個人之外,萬萬不可為外人得知!”

託魯無術點頭道:“國相大人所慮極是!放心,我託魯無術雖然只是個屠豬宰狗之輩,卻也知道腦袋只有一個,給人砍了就沒了!別說一般人,就是我最疼愛那個小妾,我都不會告訴她!至於說飲酒,嘿嘿嘿,等咱們除了那妖僧之後,再一起喝慶功酒也不遲!慶功酒喝著多痛快,豈不美哉?”

兩人相視,拍手大笑。馬青東又道:“大將軍,我還有話想要說的!既然咱們現在是盟友,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咱們兩個爭權奪利也有段時間了,但是現在當此國難之時,還是收了爭鬥的心,齊心協力搞倒那賊禿才是真格的!你想,咱們兩個加在一起都未必能搞贏能賊禿,如果在此時仍然互相爭鬥,那突回真就沒有希望了!”

託魯無術慨然道:“國相大人能夠盡棄前嫌,和我託魯無術共同商量對策,對付那妖僧,我託魯無術身為國舅爺,又怎麼能夠袖手旁觀?現在咱們是合則兩利,鬥則兩傷,我託魯無術就算再蠢,也不屑於在這種時候去做傷害盟友的事情吧?就算咱們還要鬥,也得等到鬥倒那妖僧之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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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青東大笑道:“大將軍誠不欺我也!好,那咱們就等搞倒了

那妖僧之後再說咱們之間的事情!如今權力都握在那妖僧手裡,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挾天子以令諸侯,都快成了突回國實際的王了,如果搞不倒那妖僧,你和我也不過就是徒有國相和大將軍的虛名而已!”

託魯無術用手指摳著下巴的鬍子茬,嘿嘿笑道:“國相大人放心,我託魯無術雖然不學無術,但是不怕你笑話,我以前混跡在市井之中以殺豬屠狗為生,是從來不吃虧的,在利益上我可算得精明呢!國相大人要是真的不放心我,那咱們歃血為盟可好?”

馬青東也笑了起來,給託魯無術倒了一杯茶,感慨道:“大將軍曾經殺豬屠狗為生,我馬青東又能比你好得了多少?我一個不第的秀才,在大商國受了多少白眼和譏諷?我不也熬過來了嗎?人得首先能戰勝自己,才可以自立於世上。什麼歃血為盟,那都是騙人的把戲,尤其咱們朝堂上沒有仁慈,從來都是赤裸裸的利益關係,對不對?至少在搞倒那賊禿之前,你我必須得聯盟,這就足夠了!”

託魯無術擺了擺手,取笑道:“國相大人,你這茶的確是好茶,但是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就要尿到褲子裡了!哈哈哈哈……”

馬青東指著託魯無術大笑道:“國舅爺,你這個大將軍哪!都已經做了武官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了,還這麼粗魯!身為大將軍,怎麼也要假裝一下斯文才行吧?”

託魯無術起身,按了按頭上的破氈帽,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自嘲道:“國相大人是讀書人出身,自然要斯文,可我託魯無術說到底,在骨子裡仍然是那個市井小民,那個因為半兩豬肉能跟人吵上半天,甚至大打出手的屠夫!如今這妖僧想搶我碗裡的肉,嘿嘿,我託魯無術可能忍?”

馬青東有些驚訝,這樣的託魯無術倒是平時少見的,不過他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做一個看客,臉上仍是保持著禮節性的微笑。

託魯無術見馬青東不說話,又嘿嘿笑道:“這個世界上啊,什麼都好吃,只有虧不好吃,我託魯無術什麼都肯吃,就是不肯吃虧!當然,如果能讓我有足夠的利益,讓我吃屎我都能做得出來!可是我已經搶到碗裡的肥肉,那妖僧還敢來搶的話,那我就要打,直到打服他,讓他把那吞到嘴裡的肥肉吐出來為止!”

託魯無術見馬青東仍是不吭聲,又道:“就算我吃不成,我也得把他打得把肥肉給吐出來才行!只要我託魯無術吃不成,就他娘的誰也別想吃,誰敢吃,我就跟誰玩命!有人說我託魯無術像個流氓,對,說得太對了!我託魯無術從來就是個流氓,誰他娘的敢惹我,就算我現在沒有辦法,早晚也會想辦法弄他!就算他是個妖僧又怎麼樣?”

馬青東並不理會託魯無術的指桑罵槐,這種小兒科在他們這個層面上看來,又有什麼實際用處?一個不學無術的流氓做了大將軍,如果他不願意改變,那他本質上也仍然還是個流氓而已。

馬青東從容站起身,收斂了笑容,道:“好!大將軍有志氣,馬某佩服之極!就今天這個事情,只要大將軍能把這志氣用到那賊禿身上,馬某一定和大將軍通力合作!之後的事情,就要看天意了,大將軍以為如何?”

託魯無術點頭道:“好!國相大人放心,我託魯無術必然盡心竭力,和你國相大人一起做掉那妖僧,回頭之後,咱們兩個再慢慢的鬥,那樣才有意思!”

馬青東伸出右臂,做了個請的姿勢,微笑道:“夜長夢多,大將軍不宜在我這國相府久留!馬某送大將軍,請!”

託魯無術打了個哈哈,裹了裹身上的破衣服,改容道:“不好意思,又讓國相大人在這裡聽我胡說八道了!唉,我這流氓的本性還是難改啊!國相大人不要見怪,請!”

馬青東臉上仍然保持禮貌的微笑,拱手道:“馬某讀了很多書,知道江山易改,秉性難移的道理,所以不會強求任何人做出改變!大將軍無論是英雄本色也好,還是流氓本色也罷,那都是本色,能保持本色的人,都難得!馬某怎麼可能會因此就怪罪大將軍呢?有大將軍這樣一個頑強的對手,馬某才不會寂寞嘛!”

兩人再度相視大笑,一前一後向書房的樓梯走去。兩人剛剛離去,在書房三樓後面窗子的陰影裡,有人在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不知道是針對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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