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風吹起來的時候,雨也就斜打著砸到了人們的身上,如同豆粒般大小,卷襲著風暴,疼痛也就漸漸傳開了。

或許在大多地方,海上的雨總是間隔著,並不算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可是,當風暴聚集起來之時,當巨大的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聲音傳到七日島的中心時,不論是多麼強的意志都將被摧毀。

雨越來越大了,伴隨著雷聲,黑夜之中只有閃電偶爾劃過天空能夠將光亮帶入這令人絕望的詛咒的孤島之中。

然而,這刺眼的光芒卻無法讓人心安,因為,每當這光芒閃過之時,那些蒼白的、乾枯的、驚悚的面孔,便也一一映照進他們的眼中。

哦,你問他們是誰?

無非就是剛剛逃出詛咒隔絕之地的三人而已。

或許是接連對意志的打擊使得玩偶的心態終於起了變化,看著那些令人恐懼的人影,玩偶居然失去了一直以來的冷漠與鎮定。

她目光畏縮著,莫名竟然向鄭勇問道:“為什麼,我聽不到他們的腳步聲。”

玩偶這話自然說的不止是她一個人感受到的,從剛才離開島的另一側開始,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20分鐘。

而在這20分鐘裡,從沒有過一次,玩偶有聽到過那些鬼魂的腳步聲的時候,從來沒有。

她所能聽到的,從來都只有身旁不遠處那群鬼魂的呻吟。

它們好似在哭訴,可是這哭訴中又帶著執著;它們又好似在尋找,而這尋找中又處處充滿了迷茫。

它們是誰!為什麼玩偶從來不記得在島上見到過這些面孔,又為什麼它們此時會出現在這裡。

一連串的問題出現在了玩偶的腦海之中,於是,恐慌便慢慢佔據了她的心。

也在玩偶的話剛剛說完之時,一直沒有出聲的李贏忽然也同樣意識到了這件事,他一直在忙著觀察,到了此時,他才又想到了另一點。

他慢慢將視線對準了鄭勇,記得在當時的那天晚上,鄭勇在接近他的時候,同樣的,他也未曾察覺到過鄭勇的腳步聲,這難道?

鄭勇這時也停了下來,似乎有些恥笑於玩偶這原本真實的模樣,也看出了李贏的疑惑,便回過頭,用低沉的聲音說:

“它們不是人,只是在一次次詛咒中被消耗殆盡的靈魂。”

驀然間,李贏便明白了過來,他們身邊的鬼魂不過是那些被後來的人所替代的村民而已。

既然是時間的詛咒,便永遠都無法逃脫這個孤島。

於是,當其他人來到這座島上之後,它們便被詛咒剝奪了原本的存在,只能以鬼魂的形式在這七日島之上遊蕩。

而等到詛咒到達頂點的這一天,它們才終於現出了身形。

想到這,李贏看似是明白了這群鬼魂存在的意義,但是卻還是有著其他的問題縈繞在他的腦海。

而這時,鄭勇也接著解釋說:“這島上的鬼魂,不論是不是還生活在七日村裡的,只要沒有實際的身體,就不會在行動的時候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鄭勇的話說的乾脆,卻讓李贏察覺出了某種詭異之處。

他明明記得,他們曾在第一天、第二天,還有第四天的時候,清楚地聽到了那些村民們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止是一次,也不止是在從那些村民們出村之後的僅僅一側,他們曾匯聚,而在彙集之前,他們的腳步聲便是從兩側的方向傳來。

又到了彙集之後,當村民們的身影全部消失在人們的眼前時,他們的腳步聲也未曾停下過。

彼時的他們應當是沒有身體的,若是這樣那他們的腳步聲又從何而來。

況且,鄭勇的分身應是也具有身體的,但是在第二天的夜晚,他又為什麼沒有察覺到鄭勇的接近。

“難道鄭勇在說謊?”李贏如是想著,不敢相信自己如此的想法。

他疑問,可鄭勇卻好似並不打算解釋這一切。

“轟”地一聲雷鳴再一次從天空之中迴盪起來,電光閃過,映照出那一張張可怖的面孔,它們又在接近了,很快就要到達鄭勇他們三個的身邊。

是恐懼在蔓延。

鄭勇長舒了一口氣,這時才緩緩向李贏和玩偶說道:“走吧,趁它們還沒有完全注意到我們的時候。”

鄭勇說的古怪,漸漸地也在李贏和玩偶的心頭泛起了層層的波瀾,藉著電光,他們將視線再一次投射到周圍那些面孔之上。

“趁著它們還沒完全注意到我們。”這句話不停地在他們的心頭迴盪著,好似是在預示著什麼事的發生。

可是,鄭勇之前明明不是說,對於這第七天,他也不知道具體會發生什麼事麼?

那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由得,意思沉重逐漸漫上了心頭。

李贏和玩偶抬頭看去,卻發覺此時的鄭勇已經逐漸離開了。

只是他的視線不停地在周圍掃著,在黑暗中,在密林的深處,他好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久了,也並沒有結果,只能又默默地向前方走去。

......

雨已經越來越大了,時間是第七天下午的三點,滿打滿算,距離第七天的結束還有二十一個小時。

風也已經越來越大了,雨被風席捲著重新吹回到空中,又猛然砸下,拍打著樹葉,擊穿它,落在地上,彙集到成水流。

水面在漲,越來越高,流水的速度越來越快,匯到海洋裡,連線著孤島與外面的世界。

七日島就好像飄蕩在這無邊的大海上一樣,風吹起,它便左右搖晃,吹得再猛烈一些,海灘上也就有了水牆拍打在了岸上,島的中心,破舊屋子的屋頂也就被風也揚起,吹到了空中。

待到不久過後,又猛然落下,不知砸在了誰的頭頂。

風聲很大,雨聲也很大,只是卻也無法阻止那些驚悚滲人的呻吟聲。

聲音在密林中迴盪,也從密林中穿過,不知過了多遠才能平靜下來。

這或許應該稱為是一種混亂且令人恐懼的畫面,或者也可以準確的稱其是一場災難,或者是變革,只是在這場災難之中,沒有人注意到,在七日島上一個孤獨的角落裡,正有著難得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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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一個藍色的帳篷之中,有些詭異,明明七日島上已經颳起了如此惡劣的風,這個藍色的帳篷也還是一片平靜地佇立在原地。

光自然是沒有的,或者說除了平穩的呼吸聲,這裡沒有其他任何值得人注意的東西。

胸膛慢慢的起伏,自然是任柒文無意識的動作,他在這裡已經很久了,如果只是說現

實的時間的話,則應該是整整一天。

可是他自己卻並不知曉這一切,意識正在逐漸復甦,很快了。

當然,在這樣的一個地方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他,上一個來的人是尹夕曦,也只是在帳篷外不遠處停留了片刻就已經離開。

而如果不把人算上的話,那躺在任柒文身上、身旁的屍體則是不計其數。

它們從泥土中鑽出,不知在地底的深處蟄伏了有多久,才終於換來這一個蛻變的機會,只是,當翅膀長在了後背之時,才僅僅過了一天,便莫名地送去了自己生命的全部意義。

到了如今,更是散落在任柒文的周圍,不應該說著場景有多麼令人恐懼,而是應該稱之為可悲,又或是慶幸。

它們躺在那,很安詳。

可突然,就在這個時候,帳篷外的雨聲好像傳了進來,泥土漸漸被浸溼了,一隻手猛然緊握,翅膀被折斷、身體被壓碎,卻是乾枯的。

然後,便又是一聲劇烈的喘息從帳篷中響起,就彷彿溺水的人終於衝出了水面。

“我這是在哪?”當任柒文睜開自己的雙眼時,當喘息過後,他便如此向周圍問道。

只是,他身邊並沒有任何其他人,身邊的黑暗讓他無所適從,不論他的記憶中多了多少的片段,本性也很難有所改變。

於是,他便掏出了口袋裡的手電筒向周圍照了去,好在光亮還沒有失效,還能讓他看清周圍的都是什麼。

可是,下一刻,任柒文卻幾乎恐懼的尖叫。

在他的身上、身旁處,不知是什麼時候多了大量的蟬的屍體,而在他的衣服還有帳篷的塑布上,還殘留著密密麻麻的蟬蛻。

懸掛著,似是生命終結時的美景。

恐懼瞬間就瀰漫在任柒文的心頭,他拼了命地緊按自己的大腿才讓自己沒有叫出聲,他又不停地安慰自己:“只是昆蟲的屍體而已,沒有什麼的,沒有什麼的。”可是,身體卻在顫抖。

驀地,他的動作又突然停住了。

在她的腦海裡,好像忽然閃過一幕畫面,大量的記憶湧入了他的腦海之中,而那其中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人——許越。

任柒文自然知道那是誰,甚至心裡還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要他去找到許越,幫助他,可是又不知為何,任柒文的本能卻又讓任柒文下意識地想要遠離。

他是在恐懼。

心中的無措讓任柒文慌了神,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一下子就從地上站了起來,水已經完全漫進來了,任柒文在告訴自己,他應該去找到許越。

於是,他拉開了帳篷的拉鎖,走了出去,雨水也砸在了他的頭上。

此時的他應是清醒的,冰冷的雨滴甚至讓任柒文不知自己該如何更加清醒,手中的光跟著照在了地面上,在帳篷的門口,是一塊碎裂的鏡子躺在地面上。

裂痕很清晰,鏡片卻是不平整的,光線照在了上面,反射著將密林周圍的場景一一映入任柒文的眼。

在那裡,無數個人影停下了,它們的面孔在光芒的映照下無比清晰,是被雨水浸泡地斑白的顏色。

可它們卻不在乎,任憑風雨不停擊打著它們自己,又驀然轉過頭,將一縷縷漆黑的、令人恐懼的視線集中在任柒文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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