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殲這支唐軍精銳,毀掉蘇大為,間接擊垮蘇定方。

若蘇定方倒下,從名義上來說,大唐在西北的半壁便崩塌了。

唐軍不敗的神化將成為歷史。

此後整個西域、河西,將在吐蕃人的掌握和引導下,掀起反唐的高峰。

歷史上,吐蕃人兵勢極盛時,也正是如此。

先傾吞吐谷渾,再誘使西域諸國和突厥人反叛大唐。

吐蕃人趁機收漁翁之利。

歷史上安西四鎮幾度易手,都是吐蕃與大唐反覆爭奪的結果。

在這個位面上。

吐蕃人更加野心勃勃。

戰略眼光也更精準。

並且吞併了天竺做後盾。

以天竺的錢糧資源,來發動源源不斷的侵唐戰爭。

而此時的大唐,顯然對這一點依然認識不足。

大唐朝廷,從天皇李治而下,並沒有真正把吐蕃當做同等的對手。

李治怒的是在自己去泰山封禪前,吐蕃人吞併吐谷渾,絲毫不給自己面子。

派蘇大為率援軍先鋒出發,封蘇定方和蘇大為,為邏些道大總管,邏些道前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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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想著靠他們,一戰定乾坤。

一戰,就滅掉吐蕃人的首都,將大唐的旗幟,插於邏些城城頭。

一次次勝利,早已讓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不把這世上任何對手放在眼裡。

唐軍取勝,滅敵國,乃是當然之事。

也是必然之事。

絲毫沒有考慮,吐蕃也是大國。

從地圖上看,從吐谷渾到吐蕃,幾乎佔據了後世中國快一小半的版圖。

這麼廣袤的國土,有多少人口?

有多少人傑,和謀臣猛將?

吐蕃做為高原上第一次集權帝國,帶甲數十萬。

控弦之士百萬。

何況高原地區,海拔一下子上去四五千米,真不是尋常唐人能受得住的。

而這一切,全不在大唐朝廷的計算內。

一個邏些道總管,憑著安西大都護數萬鎮兵。

再加十餘萬援兵,以滅百濟的兵力規模,便想一戰滅吐蕃。

……

犛牛號角聲,在達延山雪谷前不斷吹響。

前方湧動的犛牛彷彿瘋了一樣,起伏如波浪,向著唐軍步卒陣勢不斷衝擊。

阿史那道真手下那只殘血的唐騎,早已經被這群瘋牛衝潰得不成樣子。

零散的奔逃回步卒陣後。

更多的唐騎則是被犛牛捲入,被無數牛蹄踩踏成泥。

“頂住!都他娘的給我頂住!”

崔器手持半人高的牛皮大盾,頂在第一線的位置。

一邊發出大吼,一邊以眼角餘光去看身邊的情況。

汗水如漿,不斷從他的額頭、兩鬢流淌下來。

全身早已溼透,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

然而內襯的衣衫,還有墊襯的軟皮子,再加上一身數十斤重的鐵甲,活像是個大蒸籠,將全身的熱量束縛在裡面,密不透風。

崔器知道此時自己的臉龐多半和熟蝦差不多。

那種難受的滋味,實在非任何筆墨所能形容。

但這種難受,他已經全然顧不上了。

咚!

又是一聲巨響,不知是什麼東西撞中了大盾,令他的身子向後微微一晃,險些被撞翻。

崔器大吼一聲,沉腰坐馬,將重心穩住,同時大吼:“陌刀隊呢?後隊他娘的讓出通路,讓出通路,讓陌刀手上來!”

“弓呢?射箭,阻斷後續的敵軍!”

“打出一個阻斷,讓陌刀有機會上來!”

崔器頭腦已經開始眩暈。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心裡充滿對未知的恐懼。

對上吐蕃人他不怕。

對上那些胡人重甲騎,他也不怕。

但是對這種高原上的犛牛,他這一生還是第一次到這種怪牛。

這些牛不知吃錯什麼藥了,居然會集中起來奔襲唐軍。

活見鬼了!

崔器此時,腦海中想到的不是別的,居然是之前的戰鬥中,唐軍在步卒後藏的“火牛陣”。

用輜重轉運車隊裡的老牛,衝擊吐蕃人的時刻。

這算不算是風水輪流轉?

唐軍的重甲步卒能扛重騎,能扛一切敵人,但在這群瘋牛面前,仍然精疲力竭。

轟!

一聲巨響,崔器一個激靈,瞪大眼睛看去。

他眼睜睜看著,身邊十餘步,一名唐軍重甲步卒手裡的牛皮大盾,終於崩碎。

矇住厚木的堅韌牛皮被撕碎,木盾迸碎成無數塊。

藏身在大盾後的步卒甚至都來不及慘叫,便被一頭突入陣中的犛牛一揚頭,甩上了半空。

有一個缺口,就會有第二個缺口。

崔器心中一突,只覺得嗓子眼裡冒火。

那是急的,氣的。

長槊對這些厚牛皮的玩意很難一擊致命,反而惹發他們的狂性。

“封住,堵住缺口!”

“後面的長槊兵,是做什麼吃的!扎不穿牛皮,不會刺它們的腿嗎?砍啊,砍它們的腿!”

崔器瘋了一樣怒吼。

聲音咆哮如雷。

他這也是氣急的胡話,長槊能用刺,能用劈,但要如斬馬刀一般,貼著地來砍腿,卻未免有些不靈便。

何況前排的唐軍舉盾擁族在一起,長槊要向砍犛牛的腿,非得先把前排袍澤的腿給御下來不可。

啪喀!

混亂中,巨力一波又一波的襲來。

原本排成筆直一排的唐軍陣線,早已歪七扭八,有的地方已經向後深深凹陷下去。

崔器更是聽到自己手中大盾,艱出不妙的聲音。

似乎大盾也快撐不住了。

終於——

轟!

隨著一聲句響。

一頭比崔器還要雄壯數倍的犛牛,紅著眼睛,狠狠一頭撞在崔器手裡的大盾上。

盾牌瞬間炸裂。

崔器只覺得自己一隻左手突然沒有了知覺,像是被巨石砸中一樣。

左臂的護腕發出慘烈的叫聲。

鐵甲葉變形崩碎。

巨大的力量將他的身體撞得向後跌去。

那頭畜牲也跟了上來。

血紅的雙眼,噴著白氣的鼻翼,還有彎曲的牛角。

追上來,如惡狗一樣追上來。

巨大如妖魔般的牛頭,向著崔器的胸膛狠狠撞來。

“糟了!沒想到要死在這裡!”

帶著憤怨、不甘和遺憾,崔器感覺身體所有的力量都離自己而去。

他閉上眼睛,隨著巨力向後仰倒,等待最後時刻的來臨。

咚!

結束了?

停了片刻,想像中的劇痛和停滯感沒有出現。

他又有些狐疑的張開眼。

一眼看到,方才撞自己的那頭巨牛的頭顱,此時正插著一支粗大的羽箭。

這不是尋常的箭。

整個唐軍中,只有一人用此箭。

崔器先是呆滯,接著是狂喜,奮力掙扎坐起,回頭看去,一眼看到唐軍步卒後隊如波分浪裂般分開兩邊。

蘇大為騎著高大神峻的龍子,從人群中走來。

在他身側,薛仁貴剛剛放下手裡的巨弓。

在兩人身後,還有大量的唐軍騎兵。

只恨山谷出口狹窄,軍陣無法展開,騎兵也不得不拖成一字長蛇,蜿蜒前行。

崔器眼見這副畫面,又是一呆,一句話脫口而出:“總管,小心!”

受地形所限,唐軍陣形無法展開,也就無法發揮騎兵衝鋒的優勢。

何況此時敵人的驅趕的犛牛已經快要衝上來了。

步卒的防線已經開始崩潰。

“全都散開。”

蘇大為伸手一拍龍子脖頸,似乎在它耳後某種撓了一下。

同時向崔器做了一個手勢。

那個手勢,崔器沒有看懂。

他只看到從吐蕃人那邊,源源不斷湧來的瘋狂犛牛,猶如黑色巨浪。

完了!

就在此刻,龍子雙眸赤紅,全身鱗毛翕張,鬃毛根根炸立,向著前方,發出一聲暴吼!

昂~~

轟轟轟~~~

一時間,天崩地裂,日月無光。

後方的唐騎戰馬驚嘶悲鳴,一個個屈蹄跪倒在地,骨酥身軟,無法站立。

而在龍子面前的唐軍步卒,也一個個嚇得心跳如擂,跌倒在地。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首面龍子衝擊的,是那些瘋狂的犛牛。

原本瘋狂衝向唐軍陣勢的勢頭,像是被無形的龍吼聲給拍在心臟上。

前排的犛牛慘叫著摔倒。

從口鼻間鮮血狂噴。

後排的犛牛癱軟在地,垂死掙扎。

更後方的犛牛發出驚恐的叫聲,爭先恐後折身奔逃,反衝向吐蕃人的軍陣。

龍有逆鱗。

觸之必死。

“不好!”

吐蕃人的軍陣中,原本面帶笑容的弓仁,整個人都懵了。

他聽到蘇大為身下那醜怪巨獸的吼聲。

看到陣前掀起龍捲風一樣的煙塵。

看到自己驅趕的犛牛突然崩潰,剩下的四散奔逃。

許多犛牛衝向了自己的軍陣。

一時間瞠目結舌。

此前雖然數次見蘇大為的坐騎,但也不以為意。

只以為異人配異獸,不過是頭長得醜點的馬罷了。

此時方知,這異獸非同小可。

這個念頭剛起,龍子的吼聲如巨石投入湖水,衝擊漣漪擴散至吐蕃人的軍陣裡。

無數戰馬失蹄。

一片慘叫聲。

陣前戰馬癱倒無數。

而犛牛已經將上來了。

“攔住它們!”

弓仁掙扎著勒住戰馬韁繩。

身下這頭馬已經是少有的神駿,但聽到那黑色醜馬的吼聲,居然也前蹄一軟,跪倒在地。

“大將勿慌!”

在他身後,突兀的響起一個人的聲音。

一員穿著黑色皮甲,身高瘦長的蕃將,大步跨出。

手中長長的鐵棒向地上一頓,怒喝一聲:“開!”

剛衝到近前的一頭犛牛眼裡流露出恐懼之色,被此人一鐵棒自下而上,狠狠抽在下巴上。

“轟”地一聲巨響,近兩千斤重的犛牛,被他一棒挑飛出去。

一路翻滾,碰撞,在犛牛中間,拖出一條長長血路。

整個戰場,唐蕃兩邊軍陣,無數軍人,都被此人神力給驚住。

場面一時寂靜。

那蕃將解決眼前的危險,方才好整以遐,轉向弓仁行禮道:“見過弓仁大將,我奉論欽陵大將令,前來相助。”

說話間,他抬起頭,向著弓仁笑著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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