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唐主外交事務的官署。

秦曰典客,漢為大行令,後改名為鴻臚。

大理寺,相當於後世的最高法院,掌刑獄案件審理。在唐代,大理寺卿、刑部尚書、侍郎以及御史中丞,合稱三司使,代表著唐代最高的司法行政權利。

鴻臚寺和大理寺有什麼關聯?

他們為何會同時登門?

論官署的品級,鴻臚寺和大理寺都屬於中央直屬機構,比之長安縣縣衙的級別高很多。

蘇大為和安文生相視一眼,臉色隨之一變。

兩寺同時登門,絕對屬於大事件,弄不好和外交方面有關。

蘇大為不敢再嬉皮笑臉,站起來和安文生邁步往外走。

“八哥,告訴柺子爺,所有人留守公房,不得擅自離開,等候差遣。”

“喏!”

八指,又叫錢八指,因雙手共有八指而得名。

不過他這八指,並非天生,而是在一次辦案的時候被人砍掉了兩根指頭。久而久之,他本名已被人遺忘,八指就變成了他的名字。這是個老實人,做事也很用心。

蘇大為和安文生匆匆趕到了公廨大廳,陳敏已在大廳等候。

“陳帥,有何吩咐?”

以前,蘇大為見到陳敏,一定會稱呼‘十一叔’。

可現在經過了一些齷齪之後,他已改口為陳帥。

當初一起抓捕孫元、姜隆時的十一叔已經沒有了,如今坐在面前的,只有長安縣不良帥。

陳敏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但旋即消失。

他示意兩人坐下,道:“剛才縣尊喚我,吩咐了一樁大案。”

“什麼大案?”

安文生沉聲問道。

“七月時,新羅使者金法敏入朝,你們應該聽說過。”

蘇大為,一臉懵逼。

七月,他好像還在長安獄。

安文生倒是點點頭,道:“略知一二。

據說是新羅真德女王大破百濟兵馬,而後派遣使者入朝,還進獻了真德女王親筆所書之《太平頌》與陛下。陛下非常高興,還賜金法敏三品太府卿之職,以示恩寵。”

他們在說什麼?我好像聽不太懂!

蘇大為仍舊是一臉懵逼的模樣,看著安文生滔滔不絕。

餓賊,又裝逼了。

安文生所說的這些事情,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夠知道。

陳敏對安文生的身份,也有了更清晰的認識,同時在心裡面,也做出了最後決斷。

“安帥所言不錯。

就在前日,新羅使團使者金德秀,被人殺害。”

“啥?”

蘇大為脫口而出道:“金德秀?”

陳敏露出詫異之色道:“是啊,阿彌認識他?”

“不認識!”

蘇大為回答的斬釘截鐵。

金德秀,不就是那天晚上在豐邑坊中,出現在白甲房間裡的人嗎?

他竟然死了?而且是被人殺害?

蘇大為心裡頓時有一種不祥預感。

“金法敏上表陛下,懇請追查殺害金德秀的兇手。

陛下震怒,命鴻臚寺配合大理寺徹查此案。由於金德秀是在長安縣被害,所以剛才大理寺和鴻臚寺親自登門拜訪了縣尊,要求我長安縣予以配合。縣尊將此事交於本帥負責。我思忖良久,決定拍一人配合大理寺行動,所以請兩位副帥來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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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不見高帥?”

安文生問道。

陳敏道:“高帥,不宜插手此案。”

蘇大為眉頭一蹙,但是並沒有插嘴。

所謂高大虎不宜插手,怕是由於他出身的緣故。

至於裡面是不是有別的原因?蘇大為暫時還不清楚。

“既然如此,不如我去?”

安文生顯得興致勃勃,自動請纓。

陳敏道:“剛才我還在想,派你二人誰去合適。

這次咱們主要是配合行動,所以需要一個對長安熟悉和瞭解的人才行。安帥雖是長安人,但一直在外遊歷。加入不良也不過月餘,對長安並不瞭解。況且,安帥所部,也是我不良中堅力量。長安縣方呈現穩定局面,安帥實不宜這個時候離開。”

咦,這官腔打的很有水平啊!

蘇大為不由得看了陳敏一眼,暗自點頭稱讚。

比之前一段,陳敏在周良口中的表現,而今的陳敏說起話來,可是官腔十足。

這一個月,進步不小。

既然安文生不合適去,那就是讓我去唄?

蘇大為念頭才起,就聽陳敏道:“阿彌,你去如何?”

“我?”

蘇大為笑了笑,道:“但憑陳帥吩咐。”

“那好,你和你所部不良,接下來就配合大理寺行動。

這是通行令牌,你即刻前往大理寺,向大理寺正後報到,之後就留在大理寺聽候差遣。

嗯,你所部不良,皆隨你行動,無需再向縣衙值守。”

“喏!”

蘇大為也不唆,起身領命。

他走上前,從陳敏手裡接過一個銅牌,上面刻有大理二字。

“陳帥,那我回去安排一下,然後去大理寺報到。”

“善!”

陳敏目光有些複雜,咬著牙點頭。

蘇大為和安文生相視一眼,轉身就走出了公廨大廳。

他回到公房,把柺子爺等人找來,說明了情況。

“去大理寺?”

柺子爺蹙起眉頭,輕聲道:“阿彌,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這案子,你不該接手。”

“此話怎講?”

“咱們什麼人?長安不良!

說白了,無品無秩,到了大理寺連屁都不是。

咱們的地盤,是在長安縣裡坊。去那邊,做得好是大理寺的功勞;做的不好,那就是咱們的過錯。”

蘇大為突然道:“柺子爺,我有的選嗎?”

“要不,去找縣尊?蘇帥你不是和縣尊有交集嗎?”

“這點屁事就跑去找縣君,你讓縣君怎麼看我?”

“也是哦!”

錢八指搔搔頭,閉上了嘴巴。

而柺子爺也沒再說什麼,露出沉思之色。

“這次,是我連累了大家。

如果誰不想去,可以留下來。我和高大虎還有安帥關係不錯,把你們送過去,他們也會予以關照。”

“賊你媽,當你柺子爺是什麼人。”

柺子爺頓時大怒,指著蘇大為就罵道:“你柺子爺當年做不良的時候,你爹都還在流鼻涕。怎麼,現在做了副帥,看不起你柺子爺了?阿彌,我告訴你,你還嫩著呢。到了大理寺,固然咱說不上話。但到時候跑腿,還不是要靠咱們這些不良?

柺子爺今天要是走了,那以後就成了真柺子了。”

“是啊,蘇帥。”趙磕巴結結巴巴道:“柺子說的沒錯。”

蘇大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想了想,從包裡取出兩百貫飛錢,遞給了柺子爺。

“和下面人說一下,不願意去的人,現在可以離開。

願意留下來的人,拿去把這錢分了。接下來,估摸著大家都不會太輕鬆,早作準備。”

“阿彌,發財了?”

柺子爺接過飛錢,露出驚訝之色。

這可是二百貫,不是小錢。

“發了點小財,柺子爺你們先去安排一下,我待會兒還要去大理寺點卯。”

“行啊,這邊的事情,我會幫你處理。”

“對了,昨天八叔那邊和我說,今天會有人來,加入咱們。

就是豐安坊的那頭人熊,你招呼他一下,然後找周良把他身份落實下來。陳帥說了,誰有本事找來人,那就是誰的人。打架王可是打架的好手,別被其他人搶了。”

柺子爺聞聽,眼睛一亮。

“可以啊阿彌,居然把那頭人熊給招來了?

當初魏帥在的時候,就想把他給招進來。只是那家夥太兇悍,魏帥擔心壓不住……嘿嘿,他要是來了,我和你說。哪怕把那幾個小子都走了,咱們照樣能橫著走。”

“不是我召來的,是八叔幫忙。”

“行,你放心吧,我絕對把他留下來。”

柺子爺幾個拿著錢,興沖沖走了。

蘇大為收拾了一下之後,正準備出門,卻見安文生走進來。

“這就要過去報到嗎?”

“是啊,免得落人口實。”

安文生點點頭,道:“反正你也躲不過去,那就多小心一點。

此事涉及鴻臚寺,斷非小事。

說是配合,但實際上就是過去聽候差遣。不曉得這一次負責此案的大理寺正是哪一個。若是侯善業,你要留意。聽人說,那家夥精於算計,善於鑽營,且心狠手辣。”

蘇大為聽得一愣,詫異道:“你知道的挺多啊。”

“廢話,我雖無心朝堂,但我爹確在朝堂之上。

我身邊都是些勳貴子弟,當然也知道一些內幕……算了,和你說了你也不懂,反正自己小心。”

蘇大為點頭,道:“安帥,多謝了。”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只管說。”

“呃,那你能不能把那三百貫還我?”

安文生瞪大了眼睛,看著蘇大為。

“餓賊,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卻只記得三百貫?”

“小戶人家,窮啊。”

“滾!”

安文生氣得破口大罵,再也顧不得風度了。

蘇大為則哈哈大笑,跨刀往外走。

看著蘇大為的背影,安文生突然間噗嗤笑出聲來。

剛知道他的時候,還是聽裴行儉說起。之後兩人結交,倒也順暢,沒有什麼齷齪。

還以為這也是個志不在朝堂上的同道中人。

不過現在看來,他雖志不在朝堂,卻是個貪財的傢伙。

可安文生卻並不反感,倒覺得蘇大為這傢伙,是個真性情。

做異人做到你這麼貪財的地步,也是少有!但想必,你此去大理寺,應該也不會有什麼麻煩。

畢竟,所謂配合,只不過是一個形式而已。

那大理寺的人,又怎可能真的把蘇大為放在心上?

嗯,金德秀?

蘇大為這傢伙,絕對知道這個人,否則也不會是那種反應。

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安文生想到這裡,不自覺眯起眼睛,嘿嘿的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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