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叫花來時一點聲音也無,若是想偷聽眾人說話,又如何能夠被人發現!小乙對他道,

“前輩,剛才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老叫花笑道,

“我可不是故意聽去的,只是你這肉香太過吸引人,趕來時正好聽到罷了!老叫花什麼沒見過,又什麼時候露過口風,你也不必藏著掖著,儘管與我說來!若是真要緊,那只我一人幫你去尋就是!”

小乙不知這老叫花是否真那般靠譜,有些猶豫,明了和尚開口問那老叫花,

“前輩,你可知老酒鬼去往何處?”

老叫花乾脆回道,

“那老家夥只知喝酒,兩個多月前,我與他在襄陽見過一面,請他喝了些地道好酒,又給了他不少銀子!哼,臭酒鬼,現在反倒是要讓我來接濟他了!至於他要去往何處,我倒也沒問他!”

明了和尚道,

“前輩,你倆當真是絕配,一人好吃一人嗜酒,難怪能夠處到一塊去呢!”

老叫花來了興致,問他道,

“我說和尚,你也認識老酒鬼?”

明了和尚點頭笑道,

“認識啊,在襄陽見過,只是無緣見前輩你了!”

老叫花笑道,

“老酒鬼騙你請他喝酒了吧!”

明了和尚道,

“我哪有錢請他喝酒,只是剛好幫人小忙,對方送了酒肉過來,我這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正巧遇上了他!”

老叫花大笑起來,

“他定是這樣說的,喂,和尚,反正你不吃也不喝,不如就讓我代勞了吧!”

眾人笑了起來,白青道,

“那人真壞,竟然給明了酒肉吃!我看,他們就是故意的!”

明了笑道,

“不怪人家,不怪人家!”

老叫花又道,

“和尚,你在哪裡出的家?”

明了微微一笑,回道,

“自小僧記事起便跟著師傅四處遊走,要說在哪裡出的家,可是很難講清了!師傅只說萬物皆有靈性,若是閉門參悟,又如何能得正果。師傅已登極樂多年,此後便只我一人在世間行走,走得多了,便覺遊歷四方這就是我的生活。”

老叫花嘟起嘴來,說道,

“這麼小便四處受苦,你師傅也當真忍心!”

明了和尚道,

“出門在外,確實十分辛苦,有時一連幾日沒吃沒喝,能夠長大成人,也算是幸運了!”

小乙問他,

“現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富足,官家對和尚也持積極態度,要想討些飯食填飽肚子,也是不難吧!”

明了知道他想問什麼,慢慢回道,

“師傅跟我講,不能總是期盼他人的施捨,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努力換來,這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修行!”

小乙道,

“明了,你果真是個了不起的和尚!”

雖然與明了相處了這麼久,但平日大家閒聊大多與那疫情相關,對明了自身知曉的也確實不多,只知他是個遊僧,從不接受他人施捨,今日老叫花問起,眾人敬意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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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叫花笑道,

“白吃白喝都不幹,哎,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和尚腦子裡想的都是些什麼!”

童陸一點精神也無,他是餓得久了,明了把懷裡剩下的所有麵餅取了出來,雖然只夠一人吃飽,眾人分了,也不至於餓得心慌。

老叫花想起剛才一事,撓頭問道,

“不是說找人麼,怎的扯了這許多其他事!快說快說!要找什麼人!”

明了和尚向小乙點頭,小乙回老叫花道,

“倒是有些特別之處,他們後腦勺上有些特殊印記。”

老叫花咦了一聲,道,

“巧了巧了,我來的時候見到過!”

幾人都有些吃驚,小乙忍不住問他道,

“前輩……”

老叫花皺眉,打斷小乙道,

“叫我老叫花,前輩前輩的,聽著怪不舒服!”

小乙道,

“老叫花,你在何處遇上的他們?”

老叫花回道,

“就在大約兩個時辰之前,離這不遠的水岸,我爬到樹上睡覺,一睜眼就見著了,好像有個三五十人,正收拾客船,似乎要出遠門!。”

小乙問道,

“你是說,他們正準備行船?”

老叫花回道,

“他們很是小心,說話都聽不清楚,好像很怕有人發現!我昨兒個一夜未睡,看了幾眼便又睡著。睡著睡著,便被這肉香弄醒,於是趕了過來。”

小乙想了想,道,

“難不成,他們要遠走他鄉?”

童陸道,

“沒準是要回黑水寨看看!”

小乙也覺有些道理,問浪哥兒道,

“浪哥兒,你不是去過那兒麼,帶我們過去如何?”

浪哥兒搖頭道,

“我跟蔥頭前輩一齊去的,自己哪裡分得清楚!”

老叫花一聽,只道,

“黑水寨?我也聽過,好像名氣不小, 只是不常在江湖之中走動罷了,後來聽聞大水來襲,一夜之間,那黑水寨人幾乎全部死光!你們說的那些人,莫非就是黑水寨倖存下來的?”

小乙回道,

“正是他們!”

老叫花笑道,

“若是要尋這黑水寨,那倒容易!”

小乙怕更多人知曉此事,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於是謝過老叫花好意,想著回去請仙翁指點。老叫花有些不太高興,撅起嘴來,道,

“好好!那我去問那老頭,這總可以了吧!白

日裡被人灌醉,也不知醒是沒醒!”

老叫花起身便走,嘴裡嘟囔著,

“哼,仙翁仙翁,倒是叫得仙氣十足,看我不把他眉毛剪掉!”

說完這話,忽然見到浪哥兒的大剪子,他又大笑起來,

“嘿嘿,剪子都準備好了,那我這就過去!”

小乙趕忙道,

“老叫花不用著急,待到明日再去可好?”

老叫花堅持要去,臨走還道,

“哎呀,欠了他人人情債,還是馬上還了才好!”

說完便摸黑出去了。

童陸直嘆道,

“哎,你們說,這高手是不是比較愛走路啊,連馬都捨不得騎!”

小乙笑道,

“我看,若是翻山越嶺,跨溝過河的,馬兒好些時候都派不上用場吧!”

明了和尚也道,

“高人做事,確實與眾不同!”

小乙問他道,

“明了,剛才你是在試探老叫花麼?”

明了和尚點頭道,

“是啊,他和那老酒鬼要好得很,我與那老酒鬼待了半日,老叫花卻是提了不下十次!正好我從襄陽過來,這般問他,也當是確認老叫花身份了!”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小乙又問,

“所以,他是真的老叫花,值得信賴?”

明了和尚回他,

“這是自然!丐幫平日行事低調,但在江湖之中仍佔有重要一席。老叫花雖然好吃,卻也是能捨命相護良善之人,所以才有這許多人來追隨!”

小乙又道,

“也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此!”

明了和尚回他,

“興許是為了那嶽麓山的武林大會!像他這等身份都來捧場,這次武林大會,只怕要遠遠勝出以往了!”

小乙奇道,

“明了,為何這般說?”

明了和尚回道,

“這江湖之中,江北始終要強上許多,南方的武林大會也只是小打小鬧而已,真正有看頭的,也都在北邊!不過,今年這大會,怕是有些不同了!”

小乙點頭,又道,

“明了,你知道的可真多!看你平日只是獨身一人,也不知道你是怎麼知曉這麼多的!”

明了笑道,

“人總歸要與人接觸的吧,走得多了,看得多了,聽得多了,也就都記下了。”

眾人在火邊說話歇息,小乙心頭想起一事來,對眾人道,

“那老酒鬼,沒準我們見過呢!”

明了道,

“在何處見過?”

小乙道,

“陸陸青青,你們記不記得金河邊上的小酒館,那討酒吃的老人家!他助我們脫險,算是救我們的命呢!”

童陸回憶片刻,回道,

“咦,這樣說來,倒是舊相識了!嘿嘿,若是再見著他,得好好請人吃頓酒肉!”

小乙道,

“這是自然!不過也不知何時能夠再見著他老人家!”

童陸笑道,

“那武林大會可不止是比試武藝,只怕吃的喝的也一樣不缺,沒準在那兒能再遇上他!嘿嘿,那就借花獻佛,在那兒好生招待招待他!”

小乙笑道,

“這倒不錯!”

童陸又道,

“我說小乙哥,咱們遇到了這麼多高人,你可得把握住機會,從每人那兒學上幾招,那也夠讓人臭屁許久的!”

小乙笑道,

“有機會的話,當然還是要向他們多多請教的!”

眾人也是累了,很快睡著,但沒睡幾時,便聽得有人說話,

“嗬喲,怎麼都睡了,也不等等老叫花!”

小乙身子彈坐起來,老叫花拿著一根竹竿,正把一隻肥雞放在火上燒烤。眾人也被他說話弄醒,小乙笑道,

“我說老叫花,你怎麼這般快!我們足足走了半日啊!”

老叫花用兩根枝幹撐起竹竿,得意道,

“我新收的小紅馬兒,蹄子夠快吧!嘿嘿!”

小乙問他,

“小紅馬兒?為何沒見你騎來?!”

老叫花笑道,

“自己玩去了,不過它聽話得很,我隨便一招呼,馬上就過來接我!”

小乙笑道,

“原來高人也不只用雙腿走路啊!”

老叫花嘴裡不停,道,

“省時省力,何樂而不為呢!”

明了笑笑,也不說話。小乙問那老叫花道,

“老叫花,這麼快就把事情辦好了?”

老叫花得意道,

“那是自然,我出馬,還有辦不好的事情?喏,這水圖給你!”

老叫花丟了一張羊皮過來,小乙接過展開一看,上邊歪歪扭扭畫著些水路,不太能夠看得明白。白青童陸一同過來檢視,商議一陣,仍舊是一頭霧水。

老叫花道,

“怎麼這麼笨!連這圖都看不明白!”

他過來指點,把圖斜斜攤開,道,

“看,這是岳陽樓,咱們所處之處在它往南,大概這個位置!那黑水寨,在西邊,看,經過了這,一、二、三、四、……八座小島!”

童陸一臉茫然,道,

“我說老叫花,這你都能分辨得出來,我真是服氣!”

老叫花疑惑道,

“這麼簡單的圖,你們竟然都看不懂?!”

明了和尚也過來看看,確實無法看懂。小乙笑道,

“老叫花,這是你畫的還是仙翁畫的呀!”

老叫花笑道,

“當然是他畫的,只是他畫得太差,我幫著修

改了幾下!”

眾人無語,不過聽他仔細講起,小乙作了標註之後,倒是能看明白些了,

“嗯,明日一早,我們尋個船來,過去看看是何情況!”

老叫花把那大剪子別在腰間,絲毫沒有還給浪哥兒之意,小乙樂了,問他,

“老叫花,這大剪子用完了,不如還給浪哥兒吧!”

老叫花皺眉,對浪哥兒道,

“乖小夥,你看這樣好不好,你想要什麼東西,儘管跟我說,這把剪子我使得順手,就留給我玩啦,你說好是不好?”

浪哥兒難得有把趁手的兵刃,十分為難,小乙笑道,

“老叫花,浪哥兒好容易有個趁心的兵刃,你還是別強人所難啦!你看看我這,一包的好東西,除了這個,其他你想要什麼,都隨你拿去!”

老叫花過來挑選一翻,都沒甚興趣,嘆了口氣,道,

“好,好,這還你,改明兒遇到個好手藝人,我要打上一副比這更大的剪子來耍!”

小乙笑道,

“這樣最好啦!”

老叫花把大剪子遞還給浪哥兒,浪哥兒接過,他手卻一直不願放開。兩人拉扯好一會兒,老叫花這才放了手!浪哥兒收回了大剪子,趕緊收好遮住,怕又有他人惦記。

說笑幾句,忽聽得遠處馬蹄聲起,有人大喊,

“那兒有火光,咱們過去看看!”

那聲音不大,只依稀能夠聽清說的什麼。老叫花躥起身來,笑道,

“我先走了啊,咱們,咱們武林大會再見!不送啊,不送!”

說完,便一溜煙跑入了黑暗之中,聽得一聲鳥鳴,一匹馬兒飛馳而來,聲音極輕,輕快,瞬間又消失不見。

小乙雖然看不清楚,可也知這馬兒確是不凡,不由嘆道,

“這馬兒當真厲害,若有機會,倒要向老叫花借來過過癮!”

不多時,有人騎馬過來,怒氣衝衝進了裡間,雙方愣在當場,還是小乙先開了口,

“歐陽兄,端木兄,你倆怎麼過來了!”

二人都滿臉疑惑,歐陽明道,

“我們來追拿惡賊!你們可見得一老頭來過?剛才好像聽得有跑馬聲,還以為他躲在了此處!”

小乙心想,莫非是老叫花貪耍,惹惱了仙翁?他還是先瞞著下,聽聽到底發生了何事!

“沒有其他人過來啊,究竟發生了何事,讓你倆這般惱怒!”

歐陽明恨恨道,

“來了個老頭,吵著鬧著讓師傅畫水路圖,我說師傅喝醉歇下了,讓他天明再來。可他倒好,提著把大剪子便要來把師傅的眉毛給剪了!我氣不過,與他動手,可誰想,這人厲害得緊,我竟是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端木清接著道,

“我被他綁住,用麻布塞住了口,發生了何事,我看得一清二楚!師傅被他叫醒,拉著畫圖,師傅有些惱怒,不肯為他畫來!他就來硬的,把大剪子比劃到眉毛之上,你想師傅這眉毛留了幾十年,若是被剪了,那得多傷心啊!在那人逼迫之下,師傅終於妥協,幫他畫了一副!他收好之後,很是得意。可那大剪子輕輕一合,便把師傅的長眉剪斷了!更可恨的是,那人還說,只一邊剪了不好看,把另一邊也一齊剪了!”

眾人驚得合不攏嘴,小乙心想,若是攔住老叫花,自己過去請圖,也不會有這悲慘之事發生了!仙翁幾十年間,最得意的便是他那一對長眉,這一夜之間,雙眉盡沒,怎不叫人難過!

浪哥兒躲到伊伊身後去,把大剪子藏得嚴實,看來他是不想出賣剛認識不久的老叫花。小乙說道,

“所以,你二人便要來追拿那人?可是,歐陽兄,你不是說完全不是那人對手麼,加上端木兄,只怕也沒什麼勝算吧!”

歐陽明道,

“那也不能讓他逍遙而去吧!”

小乙笑道,

“天這麼黑,又到哪裡去尋!不如坐下歇息,反正離天亮也不遠了!”

二人有些猶豫,小乙用力將他二人按在火邊坐下,又把老叫花剩下的那只雞翻轉了幾下。

“對了,仙翁那眉毛可還在手上?”

端木清回道,

“師傅兩手抓著,也不放下,我們安慰好長時間,他卻一點不作任何反應,可把我們急壞了!”

小乙道,

“那你二人出來,仙翁不會有什麼事吧!”

歐陽明道,

“菲菲和琴哥兒在旁陪著,我看師傅能聽進菲菲的話,應該沒什麼大事。我與師弟商量一番,還是一齊追來。若是一時拿不著人,再回去也不遲!”

小乙幾人心頭明白,可又不知怎麼解釋才好。二人盯著那肥雞,歐陽明忍不住問道,

“這大半夜的,你們竟然還能找到這東西!”

小乙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岔開話題道,

“我很好奇,那人要仙翁畫什麼圖來著?”

端木清回道,

“說是去黑水寨的水路圖!這洞庭湖水這般寬廣,要想尋個地方,還真是不易!不過,師傅在此幾十年,對他來說,倒不是什麼難事!不是說黑水寨早就沒人了麼,怎的還有人來打聽!”

歐陽明道,

“大半夜的,定然不是什麼好事!”

小乙笑笑,繼續翻動那肥雞,油水不斷冒出,滋滋直響,香味撲鼻而來,叫人好不心急!那二人對擒住那人,本來就沒抱什麼希望,既然遇上了小乙,乾脆在此處歇息一陣便回。許久,小乙把那肥雞烤得金黃,各人都早已等不急了,他抽回竹竿,放到鼻下聞了一聞,大叫“好香”!

正待分食,外邊好似又有人來,是輛馬車,也不知這大半夜的,又要為何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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