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川與李晗何芳華,還有樊家兄弟一直聊到掌燈以後。

聊的大多是一些江湖事,沒什麼要緊的,自李晗試探過以後,就再也沒有人對路川的身份還有所懷疑了。

不過他們沒能套出路川的實話,路川卻把他們的底摸了個七七八八。

但摸得越清楚,路川心裡就越著急,雖然楊劉兩位大人還沒到,可他也沒搞定李晗這些人啊。還真不是掌櫃的膽小怕事,他們要是和這些人動起手來,別說其他的,就單單一個李晗都夠嗆。然而想拿藥放倒李晗,簡直就是痴人說夢,這老頭比猴都精,若不是對那獨臂老者有所忌憚,沒準這一會已經從他口中套出話來了。

現在他最怕的就是楊劉二位大人突然到來,同時也怕掌櫃的把下了藥的飯菜端上來。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路川心裡就是咯噔一下。

樊木過去開門,門外露出店掌櫃諂媚的笑臉,掌櫃的問道:“幾位爺,都掌燈了,您什麼時候用飯啊?吩咐下來小的好提早安排。”

樊家兄弟的老大樊森擺了擺手,很不耐煩地說道:“先不吃,等要吃的時候自然會叫你們,趕緊下去,沒叫你別隨便上來!”

掌櫃的偷眼看了路川一眼,不敢多說,低頭哈腰了一番,便閉門離開了。

等店掌櫃的腳步聲聽不見了,路川痰嗽一聲,沉著臉說道:“樊兄,怎麼能讓兄弟們餓著肚子幹仗呢?你若是沒錢記在本官賬上便是,還怕廠公的銀子也不夠使嗎?”

聽路川這麼一說,樊森頓時語塞,老二樊林趕緊解釋道:“大人息怒,我大哥不是這個意思……”

沒等樊林說完,李晗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桌子,也沉著臉說道:“樊林,路少俠說了你只管照辦就是,哪兒來的這麼多廢話!”

樊林恍然大悟,轉身就要下樓,路川起身拂了拂衣袖,說道:“算了吧,還是我去。”

說著越過樊林,推門便下了樓。

樊林站在門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李晗。

只見李晗點了點頭,說道:“算了吧。咱們都聊了這麼久了,你們還沒看清楚這位小官爺的脾氣?別說你們了,就連老夫他都沒看在眼裡,他的驕傲都沒了邊了。掌櫃的上來問話,你不問他就擅自做主,他能高興?”

何芳華抿嘴一笑,說道:“我看他是自己餓了,你攔著不讓他吃飯那還得了?”

樊家兄弟頻頻點頭,算是也明白了。

卻說路川,他現在哪兒還有心思吃飯啊,好不容易下樓,趕緊到廚房裡跟掌櫃的碰頭。

沒等掌櫃的說話,他先吩咐道:“藥正常下,不過得準備一份乾淨的,送到樓上,我跟他們一起吃。差不多等我們吃上了以後,你趕緊給他們那些手下也把飯菜送過去,一定要讓他們吃,就說是我說的。倒下以後,下手麻利點,一刀一個全都給宰了。料理完了在屋外放一把火,看準風向,別讓火燒太大,喊兩嗓子就趕緊跑,不用等我,越遠越好。”

掌櫃的點了點頭,說道:“六寨主,我看屋子裡那些人都不是善茬,你可千萬要小心啊。”

“放心吧,我自會理會。”

此時也來不及多說廢話,簡單說完之後,路川就匆匆走了。

掌櫃的趕緊安排不說,且說李晗等人見路川不多時就回來了,而且臉色也正常了許多,便放下心來,

誰都不提之前的事,繼續聊了起來。

沒過多久,掌櫃的親自將飯菜端上,李晗先動筷子,隨後眾人便吃了起來。

因為還得等楊劉兩位大人,所以誰都不敢飲酒,光吃菜未免有些單調,但好在飯菜足夠豐盛,還可奈何。

差不多吃了一盞茶的功夫,外面就開始有動靜了,動靜不大,但李晗極為精明,放下筷子靜聽了一會,皺眉道:“外面什麼聲音?”說著就要往外走。

路川趕緊一把攔住,說道:“前輩不必緊張,想是樓下也在收拾用飯吧,咱們要等的人肯定還沒到,他們拖家帶口的聲音肯定比這大。”

樊家兄弟也說:“是啊,有兄弟在外面看著呢,沒進來稟報肯定是還沒到。”

這麼一說李晗雖然還是有些不放心,但也就不再追究了。

路川其實一直聽著呢,就等掌櫃的放完火後喊那聲“著火了”,到時候自己就借看火為名趕緊衝出去,乘亂一走了之。

但那一聲,就是遲遲不肯來。

突然,門外響起車馬鑾鈴的聲音,緊接著有人說話,“呔,大膽惡賊,竟敢幹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納命來!”

路川心中暗叫不好,連忙起身,但李晗終究是快了一步,已經開門飛身下樓了。

等路川趕到門外時只見樓下躺著不少人,有的身上有血,有的沒有,想來掌櫃的還沒料理完。

店門口方向站著一大夥人,正中央的空地上有一位男子正和李晗交手,另一面掌櫃的等人圍著一位婦人也在打鬥,不過這位婦人甚是厲害,以一敵十還穩穩佔著上風。

就在他看一眼的功夫,何芳華已經飛身下樓與李晗一起雙戰那男子了,樊家兄弟也待加入戰局,路川急忙大聲喊道:“娘,手下留情!”

那婦人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抬眼一看,不由得一驚,“小川,你怎麼在這兒?”

那婦人正是洛神劍女俠姚嫻,路川自樓上一躍而下,三兩步走到母親身邊解釋道:“娘,這些人都是朋友,他們殺的才是劉瑾派來的歹人。李晗這老兒甚是厲害,您保護好兩位大人,我去幫我爹。”

姚嫻一把拉住兒子,“你待著,我去!”說著飛身掠去,長劍直指李晗後心。

路川苦笑著搖了搖頭,母親性如烈火,喜歡爭強鬥勝,這點歲月也改變不了。不過等他看清楚局勢,也就放下心來了。別看李晗何芳華在江湖上兇名卓著,在自己面前愣裝高人,但在父親路修遠面前,那還差著一大截,他倆雙戰路修遠都有些吃力,更別說再加上姚嫻了。

路川剛想著,忽聽身後一聲怒吼:“姓路的,沒想到你竟敢騙我們,我要為兄弟們報仇,納命來!”

樊家三兄弟見這麼多兄弟不明不白的丟了性命,眼睛都紅了,氣洶洶跟猛虎相似。

路川微微一笑,“上當說明你們蠢,三個人加起來都有一百歲了,還這麼幼稚,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

樊家三人氣得嗷嗷直學狗叫,而路川,別看他嘴上說得輕鬆,實際上卻加著十二分的小心。

下一刻,四人便戰在了一處。

剛打不到十招,只聽旁邊有人痛呼一聲,隨後便是李晗的聲音,“芳華!”

緊接著是窗戶破碎的聲音,路修遠說道:“別追了,保護二位大人要緊。”

路川雖然沒空看,但想來是讓李晗何芳華二人給跑了。

“小川,娘來助你。”

路川一邊打,一邊抽空喊道:“不用,我能應付得來。”

他話音剛落,只聽身後有暗器破空之聲,風聲甚急,若是平常沒準還能躲開,但眼下身邊還有三位勁敵,想躲談何容易。

“小心!”

姚嫻雖然已經出言提醒了,但也是枉然。

路川只覺肩頭一痛,寶劍險些撒手,身子一側歪,當胸正中樊林一掌,頓時便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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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李晗,何芳華被姚嫻在大腿上狠狠刺了一劍,他便再沒了戰意,匆匆帶著愛侶破窗離去,本來也就算了,但聽到路修遠說別追,他又心生歹意,折返回來在窗外打出一枚飛蝗石,本想打路川腦後的玉枕穴,不想情急之下失了準頭,只打在路川肩頭。這一記暗器打出,他也不敢再多停留,抱著何芳華朝南邊跑了下去。

約莫跑了半個時辰,見真的沒人來追,又想起自己那一記飛蝗石終究是中了,只要樊家兄弟不是傻子,想來那可惡的小賊此刻已經死了,再看自己二人還好好活著,不免心喜,竟真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老頭子,你看那是誰?”李晗懷中的何芳華輕聲說道,聲音中頗有驚懼之意。

李晗抬頭一看,也是嚇了一跳,只見前方百步之處,月光下站著一位獨臂人。

“是他……怎麼會是他……”

李晗已經嚇呆了,還是何芳華提醒,“老頭子快走吧,他沒動,說不定還沒發現咱們。”

李晗這才清醒過來,抱著何芳華又朝東邊跑了下去。

沒跑出二里地,只見前面又是一位獨臂人。

連續換了幾次方向,那獨臂人始終都在他們前面。

“老頭子,現在怎麼辦啊?”何芳華真的嚇壞了。

李晗苦笑了一下,微微搖了搖頭,一步一步向獨臂人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極重,極緩,竟像是要上刑場一般。

但短短一百步的距離,就算走得再慢,又能走多久呢。

在獨臂人身後,李晗將愛侶放在地上,自己擋在她身前,垂首而立,淡淡說道:“晚輩李晗,見過刀絕前輩。”

獨臂人緩緩轉過身來,滿頭銀髮在空中飄展,一部短髭根根如鋼針一般,面帶狠厲之色,不怒而自威。

“刀絕早都死了……沒想到你還認得老夫。”

“晚輩當年蒙前輩不殺之恩,苟活性命,但卻沒能做到許諾之事,這些年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但晚輩死後,還望前輩慈悲,饒芳華一命,晚輩來世結草銜環,必報大恩。”

說完重重磕了幾個頭。

何芳華已經泣不成聲。

獨臂老者嘆息道:“本來這些年老夫已經心灰意冷,不願再管江湖上的破事了。你作惡也好,替朝廷賣命也罷,與我毫無干係。但……怪之怪你們,竟敢對他下手。”

“他是誰?難道是客棧中的那位少年……沒想到他說的,也不全是假話……”

“既然明白了就自己動手吧。”

“恭喜前輩收了個好徒弟。”

說完李晗抬手一掌拍在自己頂門百會穴上,跪著的身子頓時軟了下來。

“徒弟?怎麼可能是徒弟,他是……嘿,說了你也聽不到了。”

獨臂老人踏著月光離去,空曠的荒野上只留下何芳華撕心裂肺的嚎啕之聲,經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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