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都城外,趙景家中。

路上泥濘不好走,回到這兒已將近四更,李明允小心翼翼的捧著那瓷瓶,他沒有帶傘,身上的衣袍都被細雨浸溼了。才進前堂李明允就見趙景倒在地上,身邊已積了大片的血跡。

“小景!”李明允將人扶在懷中,趙景身負重傷,裡頭一件月色的褻衣也被鮮血染透了。他身上的傷口由右肩一路下來,竟生生的拉到了小腹。趙景的身體已經開始發涼,看來是失血過多,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李明允取來了傷藥和紗布等,關了房門就剮了他的衣裳,可這褻衣一脫,李明允就看到了趙景滿身被火焚燒後留下的痕跡,這場面著實驚駭無比,趙景身上竟然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李明允雙手一抖,傷藥也被打翻了一地。

“小景,是我,都是我對不起你……”

可這會兒血根本止不住,瞥見了那白瓷瓶,他才想到阿柒劃開自己右臉的場景,李明允靈機一動立馬拿起了茶水。重傷下趙景牙關緊閉,李明允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復骨丹灌進他嘴裡。可人都扶到床上好一會兒了,也不見趙景的身體有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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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沒有用嗎?”

李明允話音剛落就見趙景的傷處開始長出新鮮的血肉,倏忽間,那些由刀劍所傷的地方已經復原,接下來便是那些積年累月的灼痕。

“小景……”李明允瞪大了雙眼,他撫過那一寸寸新生的皮肉,最後將手指停在了趙景所戴的面具上,“他真的所言非虛!想不到這世上真有這種奇藥。”

蛻下傷痕後才見趙景眉目清晰,秀挺得鼻翼邊有些微微的薄汗,只是他現在陷入了熟睡,雙唇比常人少了幾分鮮活的血色。

他們已經相逢數年了,這還是李明允第一次見到趙景如今的真容,眼前的這人相比於十多年前成熟了,也陌生了,可不管怎樣,他都是李明允記憶中的趙景。

為何有眼淚打落在臉上?趙景睜開眼睛後便看到了李明允,那人皺著眉頭,眸子裡溢滿了淚水,可憐巴巴的樣子就跟小時候一樣,像極了隔壁那個喜歡打鞦韆的小丫頭。

回憶不斷湧上,而趙景只是冷了聲音,問道:“怎麼,以為我死了?”

“不,不是。”

等稍稍清醒了,趙景才發現臉上的異樣,捂住自己的右臉,大喊道:“面具……我的面具呢?面具,快把我的面具還來!”

“小景,”李明允抓了趙景的右手放到他眼前,“你快看,那些傷痕都沒有了,不只是臉上,你身上的燒痕都沒有了!不需要面具了,小景,你再也不需要那些東西,你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在陽光下走在大街上,再也沒有人會對你指指點點,你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

趙景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腕,那皮膚光潔滑軟,連一絲絲傷痕都沒有,他又檢視了周身,事實的確像李明允說的沒有,所有痕跡都不見了,還有剛剛受的那幾處劍傷,明明是足以致命的傷口,現在卻安然無恙。

趙景撫著自己的側臉,盯著鏡中那副陌生面容,驚歎道:“怎麼可能,李明允,你做了什麼,怎麼可能會這樣?”

“小景,你放心,我已經求到了復骨丹,這一趟豐都我們都沒白來。只要服下復骨丹,你的形容就會恢復如初,不會再被那些傷痕所苦了。”

復骨丹?想不到他真的拿到了。李明允來豐都是為求藥,而趙景卻是為了復仇,若自己不跟在這人身邊,又怎麼讓他生不如死?

“小景,跟我一起回李家吧,家姐也很喜歡你,她一直盼著我們回去呢。”

趙景回頭直視著李明允,眼中沒有一點感激,反而質問了一句‘為什麼’。

“我知道,這十三年來你獨自流落受盡了人間的苦楚,因為心中怨憤難消你才會收金買命,才會變成這麼一個無情之人。可是小景,現在都不一樣了,你如今恢復了形容,也就不必再隱在暗中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了。”

趙景揚唇,發出的不過是一聲冷笑:“李明允,你想的太簡單了。這十三年來我一直身處煉獄,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回一個常人了。”

“可再這樣下去,你這條性命終會斷送在他人之手!”

“那也好過斷送在你李明允手裡!”

“小景……”李明允愕然:“你到底在說什麼?”

“還記得當年買下我們為奴的那個赤厲販子嗎?其實在四年前,我就找到他了,當時我把他們全家三十二口都捆在柴堆上,全數焚化給崑崙山神作為了祭禮。”

“你……”李明允臉色煞白,好像聽到了一個讓天地都為之崩裂的噩耗,連聲音都在顫抖:“你已經找到了他?”

“是,”趙景眼鋒襲來,充滿了鬼厲之氣,“我用盡了刑罰,本來是想從那畜生口中打探出你的下落,可沒想到,他竟然還說出了一件我渾然不知的往事。”

李明允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這結果他早該料到的,當他跟趙景重見時就明白了,只是不敢於深想。

此時,李明允心中所有的希望都化作了灰燼 ,他頹然開口:“原來,你早就都知道了?”

“沒錯,三年多前再見到你時,我就知道了。”

其實,李家先人跟趙家並沒任何交情,他們當年偶到赤厲,因為家無一直無子才想著從那人販子手中買個機靈俊秀的孩子回家當養子。而十多年前,李家人想買走的原是趙景。無意中得此訊息的李明允先約好了和趙景一起出逃,然後又故意失約,並且將他們定好的出逃地點、路線都密報了那赤厲販子,為的就是讓那赤厲販子抓住出逃的趙景,好責難降怒於他,讓趙景失去這機會。生路只有一條,也只有一人才可走到這路子上,現在想來,他們相約的每一句、每一字,都是李明允細細安排好了算計趙景的。可驚可嘆,一個不過十二歲的孩子,竟然也有如此心計,也能如此的口蜜腹劍。

“誰又知道呢?”趙景止住鬥起的心緒,強忍著問道:“誰又知道今日這一切,會不會又是你趙允趙公子的一場局?”

對了,趙允,他已經不記得這名字了,他以前沒進李家的時候,就叫趙允。

“不是。”

“難道我趙景如今還有你能用得上的地方?”

“不,小景,不是這樣的!”

“那又是怎樣?你明知我們絕無出逃的可能,你明知他們想帶走的人是我,你也明知我被抓住是怎樣的後果!趙允,你當年跟李家人消失得無影無蹤,真是枉我這十幾年來都對你心有愧疚,枉我一直覺得是自己棄你不顧,枉我還在塞外苦苦找了你近十年!”

如今趙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昔日被火焰焚燒的痛楚也一下湧了上來。當時那赤厲人的鞭子上沾了火油,一個火摺子丟下那火舌便鋪滿了他全身,血肉被灼的劇痛下,趙景當真明白了煉獄是什麼滋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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