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蜃天城的大夫治不了,我就想帶著哥哥去訪遍名醫,恰巧剛到這裡就遇上了一位聖手,只是他用藥兇險不循常理,哥哥你服藥以後就昏睡了幾天,玥兒還以為……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再也變不回往日的那個裴延休了。”

她這說話甚是奇怪,但裴延休聽了居然只問道:“那玥兒,還想回蜃天城嗎?”

“家裡的田產、鋪子我都讓朝雲給賣了,哥哥你之前總是忙於生意,大夫說是因為太累了才會遭這一劫。既然這次身子大好了,何不……何不就帶著玥兒去遊歷天下呢?”

“遊歷天下?”

女子動情的點點頭:“就我們兩個人,哥哥和玥兒,我們去哪裡都可以!只是求你不要再回蜃天城,不要再讓生意的門楣拖著自己了。”

“賣了就賣了吧,想來和死生相比,這些家業又有何用。”

“哥哥,你這是……這是答應了?”

“以後我便帶著玥兒四處遊歷,處處為家,再也不回去了。”

守住家業和名聲對曾經的這個人來說是那麼重要,她萬萬沒想到裴延休會說出這話來。

難道之前的爭吵,還有這大半年來發生的一切他都不記得了?雖然心下疑惑,可裴玥綰並不打算多想,如今的裴延休居然能變成自己心中所期盼、所勾畫的樣子,看來那古籍上記載的轉生術當真是一大奇方,不僅可以顛倒生死,還可以讓裴延休脫胎換骨,讓他真的對自己言聽計從、不捨不棄。

“看你的眼睛,這麼又紅又腫的,好幾天沒睡了吧。”

“我,不敢睡。沒看到哥哥醒來,我睡不著。”

裴延休聞言將那人攬進懷中,就像小時候那樣側躺在床邊哄著她陪著她。裴玥綰睜大了眼睛,腦中的卻滿滿都是謝稹,她心虛的拉被子掩住了臉,眼淚就這樣無聲的流下來,止也止不住。然而她不敢提,也不能再提這個名字。謝稹,難道,他真的死了?這樣說來豈不是要用一命換一命嗎?

良久之後,她才將腦袋探出一些,望著那人,在心裡默默的呢喃:哥哥你可知道,玥兒為你……放棄了多少辜負了多少,即使來世身處地獄火海,我也絕不後悔。

窗外的雨終於小了一些,越千瀧瑟瑟縮縮的坐在角落裡生著一盆炭火,她的衣服被淋了個透,好不容易找了家客棧還得自己來生火盆。但蘇玦依然站在窗邊,不語也不動,臉上的神色越來越沉重。

“你先休息休息吧,這兩天一點沒閤眼,難道想倒在路上?”

“無妨。”

“唉,我們找了這麼久也沒個影子,你說的那個東西到底管用不管用?”

蘇玦無奈的掃了掃窗外,“這幾天都在下雨,我們只能等。”

越千瀧正烘烤著衣物,看那冒出的嫋嫋熱氣,她好奇問道:“你跟我說說,你們在裴玥綰房裡聞到的骨香到底是個什麼味兒啊?”

“這味道因人而異,每人都不同,要不我們也不能循著那味道追到這裡。”

“那你說說裴公子骨香的聞著像什麼?”

“我說不出來,但是這味道越來越淡,恐怕再過兩天就散了。”

“散了?”越千瀧起身,“什麼意思?”

“散了就是沒了,這七日蠱也解不了了。”

“那我們還呆著幹什麼?還不趕快去找!”

蘇玦笑得毫不經意,“這香味到了晚上最盛,你放心吧,我料定了他們就在附近,不過,按書中的說法,我們必須先找到蠱頭才能解盅。”

“盅頭?什麼東西?”

“到時候你便知道了。”

靠近三更天的時候,外頭的雨才停了。

此時客棧大門早已關閉,越千瀧和蘇玦從窗戶一翻而下,循著那味道找了大半個時辰才走到風煙驛外。看來就是這間了,悄悄來到房門口,越千瀧本想直接衝進去,可蘇玦一把攔住她搖了搖頭。

“怎麼?”

“這大半夜的,我們不要擾了旁人好眠。”

“這個好說,焱娘給了我點好東西,保管他們睡得死死的。”越千瀧揉搓指尖,其間散出點點粉紫色粉末,她對著掌心輕吹一口氣,這些碎末子就化作縷縷輕煙飄進了客棧各個房間。

片刻之後,越千瀧才抬手挑掉了門栓。這屋裡點著一盞豆燈,榻前的簾子被拉下了,也不知床上睡的是誰,不管其他,蘇玦徑直走向了妝臺。

“你幹什麼呢?”越千瀧小聲地問道。

蘇玦示意她收聲,然後在妝臺上尋找著,果然他在裴玥綰的錦袋裡找到了個甚是精美的妝盒,裡面裝著的脂粉雪白細膩,還透著一股攝人心魄的奇香。

“這就是你要找的那蠱頭?”

“嗯。”蘇玦點點頭:“還好剩下不少,夠用了。”

“這是什麼東西?”

“你不是要聞骨香嗎?現在可以試試。”

越千瀧明白過來:“你說,這就是用裴延休的骸骨做的。”

“這香味跟裴玥綰閨房中留下的是一個味道,應該沒錯,我不明白,裴玥綰從不出蜃天城,她是從哪裡學的這些盅術呢?”

“先別說這麼多,我們趕緊把人抗了帶回蜃天城去。”

“二位,是來帶玥兒回去的?”

這一聲可把越千瀧嚇了個半死,她回頭見裴延休幽幽的站在暗處,昏暗的燈光下看不出那人是什麼表情。

“你,就是裴延休?你……你真的活過來了?”

那人閉口不言,反是蘇玦答道:“不,千瀧,他不是裴延休,他只是個儡人。”

“這位公子說得不錯,我不是延休,”青年撫著自己的臉際,坦言道:“在下謝稹,是延休生前的好友,不過如今的相貌、聲音,當真跟延休相差無二了吧。”

奇怪,越千瀧想著,這人居然沒有睡著!他完全不受那些攝眠香的影響,看來,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你就是裴玥綰找的宿主?”

“宿主?這詞倒也貼切。”

謝稹的回答印證了蘇玦心中的猜測,雖然一路上他都真切聞到了裴延休的骨香,卻一直感覺不到他的魂息。這時蘇玦才明白,原來被那件人皮衣裳縛住魂靈的並不是中盅者,也就是說不是裴延休。他松了口氣,看來那人早就魂歸地府,不用受那不得超生的折磨了,這至少能讓自己對陸離有個交代。不過,被困住的人是誰,難道是謝稹?

“裴玥綰給你下了七日蠱,那過程想必是痛苦非常吧?”

“這點痛楚算什麼,它又怎及得上玥綰心中之萬一呢?”

越千瀧冷笑一聲,“這女人對你這麼絕情,你還幫她說話!難道你看不出來這裴玥綰已經瘋了,還不知道裴延休是不是她殺害的呢。”

“對延休她萬萬不會做那樣的事,不會下手殺了他。”但是對謝稹,那人永遠是這般的無所顧忌,一下說到了他的痛處,謝稹也露出一派心傷的表情。只是他不知道,為了做那母盅,裴玥綰是真的將尚未氣絕的裴延休生生拆分了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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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從蜃天城趕來,看來是有辦法幫我了?”

“不錯。”蘇玦拿起那盒香粉,說:“只要有這個在,我就有辦法幫你解蠱。”

“這個是?”

越千瀧一時嘴快:“是那瘋女人把裴延休的骨頭磨碎了做的。”

“這些是延休的遺骸?”

“對,這是母盅的盅頭,只要裴玥綰在你穿上那人皮衣裳時將它塗抹在身上,七日後你就會變成只屬於她的儡人,終生聽命於她不得解脫,更不得離開她半步。”

難怪了,成婚當晚他總問道一股冷香,讓他覺得熟悉也不能抗拒。

“原來是這樣,不得解開,不得離開她半步。”這樣的要求何其簡單,這短短的幾句話不正是自己畢生之所求,不正是自己日夜所盼的嗎?如果能陪在她身邊生世不離,任自己變作誰的模樣也無妨,她何須這樣的巫蠱咒術呢,看來玥綰,還真是不明白他謝稹。

謝稹走過去,懇求道:“我本是回來奔喪的,但至今也未見到故友遺體,既然是由骸骨製成,不知二位可否讓在下看上一看?”

“當然可以,只是這骨粉輕薄且關係到你命數,還請一定當心。”

“自然。”從蘇玦手中接過後謝稹便沾了一些揉於指尖,這粉末果然輕軟細滑得很,就像是觸控著人的肌理一般。

“喂,你幹什麼?”阻止時已經遲了,越千瀧眼看著那人隨手將那香粉扔出了窗外,霎時間香氣四溢,滿盒子粉末一下散開在夜色中,與空中水汽化作了一體。

越千瀧衝過去,吼道:“你為什麼故意扔了它?你知不知道這樣做自己就沒救了!”

“我知道。”

“你知道,你一個尋常人又知道什麼?”蘇玦難得的語帶怒火:“七日之後你就會化作一具無知無覺的屍偶,只是空有裴延休的記憶、聲音和容貌,這樣披著他的人皮卻失去自己意識的過一輩子難道就是你想要的?”

“是。”謝稹不容置疑的直視著蘇玦:“這就是我的夙願,能和玥兒這樣過一輩子,讓她把我看作延休那樣的對待,這已經是奢求了。”

“奢求?你,居然是這麼想的?”蘇玦詫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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