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時候三人來到了小院裡,焉茴將飯菜碗碟規矩的擺放在露臺和小桌上,這院子跟洛家茶園一樣就白石鋪就,露臺邊種了幾株淺粉色羽棠。洛吟桓獨坐在院中,正拿筷子無聊的挑著一小碟青豆。忽然身前多出了一道人影,待蘇玦坐下就收到了洛吟桓的一記白眼。之後兩人只悶頭吃飯,互不言語。

“你們兩個倒不客氣。”越千瀧的聲音從後傳來,洛吟桓本想懟懟她的,可一回頭嘴裡的青豆連連掉出了兩粒。

“你……你幹什麼?”

越千瀧穿了一身水粉襦裙,外搭的粉袍因用西紗為料,不僅垂感恰好而且十分輕便,衣領後拉的弧度正好托出這人秀直的肩線,頸下的鎖骨玲瓏有致,連乳上輪廓也在這別緻的裙裝下依稀可辨。洛吟桓若有所思的放下了碗筷,眼神好像是在欣賞一副燻人的春景。越千瀧之前都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這樣看來她的身姿透顯英氣又不失婀娜,比之寒鏡和樂舞更有種畢露的風韻,洛吟桓自認也是個花主了,可他還沒見過一個女人有如此咄咄逼人的美。

“你看什麼?難道這衣服穿錯了?”

“沒錯沒錯,快來吃飯吧,菜都涼了。”洛吟桓說著往旁挪了挪,可越千瀧不領情,偏往蘇玦身邊靠去。

“阿玦……”

“那裡有位置。”蘇玦往對面一挑眸,眼神一直停在旁邊的幾數羽棠上。

“過來吧,沒看見人家的臉比這冷盤還冷嗎。”

越千瀧一撩裙子,坐在跟這兩人都不搭的第三方。

“阿玦你多吃點。”

見她正要給蘇玦添菜,洛吟桓趕緊遞碗去將菜一接,笑道:“千瀧怎麼知道我喜歡桂花醉魚?”

“這是我給阿玦的,你給我還回來!”

“到嘴裡了怎麼還?難道阿玦還能吃我吐出來的東西?”

“你……”越千瀧一瞪眼,筷子又伸向了那道桂花醉魚,可洛吟桓就是鐵了心要跟她做對,越千瀧看中哪塊他就偏要跟她爭哪塊。

“洛吟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沒想到千瀧你跟我的喜好這麼相仿。”

“你明明是刻意刁難!”

“是刻意又怎麼樣?怎麼蘇玦刁難你就行,偏偏我就不可以了?”

蘇玦將碗筷一放,“我吃完了。”

“喂喂喂,阿玦!”

看這人離去的背影,洛吟桓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你搗什麼亂?”

“這衣服挺好看,比上次穿著進宮的好看多了,尺寸樣式都正好,不過就是沒穿對時機。”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蘇玦是個沒眼的,你下次不如穿給我一個人看,省得看蘇玦的臉色。”

越千瀧一放筷子,跟著蘇玦的腳步就要進屋。

“千瀧,你不用費這麼多心思,我看你不如今晚就直接爬上蘇玦的床榻,他如果是個男人,絕不會將你完璧歸趙的。”

“你……”越千瀧愣了半晌,只憋出一句:“無恥,荒謬!”

“千瀧自己要用這些魅惑手段,倒說我心術不正了。”

魅惑手段?不可否認,越千瀧的確有這心思,如今對蘇玦,她竟然要用這等卑劣舉動去搏他停眸一眼,如此想來越千瀧自己都覺得不堪。正因如此,當晚越千瀧就將這些衣物如數還給了洛吟桓。

“你這女人什麼意思?”

“洛大人這份厚恩我領不了。”

“怎麼,蘇玦不領你的情你倒衝我撒氣?”

越千瀧拱手一拜,“是阿玦今天的舉動讓我認清了自己,這些東西不適合我,會迷了眼更會亂了心。”

“好啊,不要就不要,我洛吟桓從不強求。”他將東西接過來,竟然當面引火要付之一炬。

“洛吟桓你幹什麼?”

“這東西既然沒人要就該燒了。”

“你給我。”

“怎麼,現在又要了?你這人這麼三心二意,難怪討不到蘇玦的好。”

越千瀧立馬將手一收,眼看著洛吟桓將衣物都燒成了灰燼。

回房之後越千瀧輾轉難眠,蘇玦和洛吟桓二人的種種在她腦中盤桓,讓她半點放不開心思。索性睡不著,越千瀧披衣而起,走到院中才見那幾樹羽棠之下立著一人。

越千瀧悄悄走近了,正要開口卻聽蘇玦言說:“為何還未入眠?”

“我睡不著。”

蘇玦轉身,只見此時越千瀧穿得規整無比,他目光有些異樣,說:“這件衣裳似乎不太合身。”

“哦,是啊,除了太華山的弟子服我就帶了一件衣裳,可那件也在滄浪原時被劃破了,在寧王府裡我也不好穿弟子服,所以,只能先找焉管家借了幾件。”

“為何不用晚膳時穿的?”

“那些東西裙裙絆絆的,我穿著不自在,還是這些輕便多了。”

蘇玦扭頭看著開得正盛的羽棠,“那件衣裳,跟這些很配,看起來就跟羽棠花一樣,很舒心。”

“這麼說你喜歡了?”

“你既然穿著不自在,我喜不喜歡又有何要緊?”

“怎麼不要緊?我……我就是穿給你看的?”

“哦?”蘇玦疑惑道:“為何?”

“你們人間不是有句話嗎?”叫……‘女為悅己者容’,我從前從不在乎自己的衣飾裝扮,現在想想,或許可以改改性子,要不然,我身上可沒一點像個女人了。”

“你生來就是女子,何來的像與不像。”

果然這人還是這麼一本正經的,一點也聽不出話裡的意思。

越千瀧耐不住性子,索性問:“你既然喜歡為什麼匆匆走了,一副逃都來不及的樣子,分明就是不想與我同席。”

“我並非不想與你同席,而是有我在會擾了你跟洛吟桓。”

“你說什麼呢?我跟洛吟桓是朋友。”

“你跟他是什麼關係我不關心,你無須向我多言。”

越千瀧一嘆氣,看來這人是誤會了。

“早知道你喜歡我就都留著它們,也不會眼看它們被燒了。”

“燒了?”

越千瀧無奈的癟癟嘴,“實不相瞞,那衣裳是洛吟桓送的,我今晚把它們都還了回去,洛吟桓一不高興就把它們都燒了。”

蘇玦目中露出一絲可惜,“看來他送予你,是為了一人觀賞,今日是我掃了他的興致。”

“洛吟桓這人就是個大少爺,我打賭他明天就不記得這事了,阿玦不用放在心上,而且……如果是為了給一人觀賞,那人也不會是洛吟桓。”

越千瀧這話說得露骨,蘇玦也聽得明白不過,但他一扭頭,看著這樹繁華不說話了。

尷尬不過的越千瀧只好問:“阿玦你喜歡這些羽棠花嗎?”

“嗯,我很少看到如此繁盛的花木,所以覺得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讓它生得這麼燦爛。”

“你既然喜歡草木就該去太華子虛園看看,那裡收集了天下奇珍,你去了不光能看到種種花木的心情喜怒,甚至還能與它們談天問好。而且那樹上結出的果子富有七味,每嚼一口都感受不同呢。”

“草木,難道也會有自己的心情麼?”

“當然了,”越千瀧撫著地上的殘花,說:“想來萬物生於天地都會有自己的喜樂悲傷,只是有的能表現,有的不能表現罷了,這樣一看人族還是挺幸運的,至少不會向這些落花一樣,都走到盡頭也不會悲嘆一聲。”

“花開花落,不過天理倫常,即便悲嘆也無法改變萬物的生死往復,如此多餘之事大可不用。”

“這麼說阿玦是不在意生死了?”

“若是抓不住,在意又有何用?”

這話似曾相識,之前他為蘇燁樓奔走時也有這般的倔性。

“燁樓一定也喜歡花木吧。”

蘇玦一垂首,露出些迷惑。

“我就是隨便問問絕對沒有惡意的,如果你不高興我提燁樓我不說就是,你別一生氣又甩袖回屋去了。”

“他喜歡,每次回去我會帶上一些,可是都活不長。”

“活不長?為什麼?”看蘇玦為難的神情,越千瀧就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我沒問我沒問,我什麼都沒說啊。”

“因為那裡萬物凋零,即便有種子也種不出任何草木,我們雙眼看到的不過術法所化,都是騙人的東西,用手指一碰就會化為虛有。”蘇玦看著手中羽棠,眼中甚是愛惜的說:“這種花我跟兄長在書中見過,羽棠花色繁多且花期極長,為北域王幾所獨有,兄長一直心有所往,想看看它是什麼模樣,如今我看到了,真想讓兄長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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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什麼難的?我師父知道一種法術可讓花木永開不敗,就算是捧在手中也是栩栩如生絕不會化為虛有,這次回去見到他了我一定向師父討教,好讓你把這一數羽棠帶回去。”

說到齊衍,蘇玦難得心虛起來,“抱歉,我將訊息透露給了寧王,我知道,他探聽齊衍行蹤是想讓齊衍為己所用,若不是我,這次我們不用回太華。”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他在不在太華山還是未知數呢,我對你說的也不過是猜測,而且就算我們真的在太華秘境找到他了又怎麼樣?齊衍是什麼人呀?就憑我們幾個奈何不了他的,寧王也把太華山看得太簡單了。”

“寧王的心思深沉難測,或許是你們,將他想得簡單了。”

“管不了這麼多了,反正這世上能左右齊衍的也只有世尊,如果世尊不出現,他是絕不會來寧王府的。不過,如果我們真能跟齊衍見面你一定要小心,他可是個會下狠心的人,你不要硬拼就好。”

蘇玦點點頭,之後二人無話,而蘇玦更像入了定一般,竟然盯著這羽棠樹看了大半個時辰。忽而他肩頭一重,原來越各瀧早已經睡著了,這人從來好動,讓她這麼安安靜靜的坐半個時辰實屬不易。蘇玦一搖頭,只得抱起這人往她房間走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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