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阿鼻地獄不是難事,這裡本就沒多少守衛,可一到枉斷城就難了。

“我現在根本沒辦法幫你。”

“我知道,你且讓十三出去找人。”

“找人?我還能找何人?”

“冥帝,赤幽。”

背上之人有了動作,“剛才之人難道不是赤幽。”

“那是閻君,名為赤凌,是冥帝赤幽的兄長。他們二人長相一般無二,自生下來就一人守在幽冥一人主宰地府,據說兄弟二人常年相隔不曾見面。在鬼門關外等你的,也是赤凌。”

“黃泉,是到底是聽命於赤幽,還是聽命於赤凌?”

“我生於地府、長在地府,可之後遊歷於幽冥,赤冥和赤凌我都曾見過,可我並非聽命於他們中任何一人。我生來了無記憶,多年來只想找一處能讓自己甘願駐足之地,而志掩山便是這地方。我當年留下是為了自己,那日跟你一同到幽冥是為了自己。”

“想來你從不曾臣服於我,所以當天也談不上反叛。我只是想知道,你那日為何攻我不備,既然你幫赤凌制服了我,今日又為什麼冒險救我?黃泉,你如此作為,當真讓人困惑。”

“那日和今日,我皆是為了自己,你不用多心。”

黃泉剛說完,身前便鬼卒林立。

“主子主子,十三會保護你的。”十三剛飛到在他身前就被黃泉一巴掌拍暈了。

黃泉將赤予放下,只說:“看好他,也看好你自己。”

“你一個人不行。”

“我說尚可,便尚可。”

黃泉執槍而立,赤予竭力想起身卻神思混沌,動彈不得,看來忘川之水的神力還在,而且剛才赤凌結印之法突然中斷,這傷就算修養一年半載也難痊癒。當下陣仗就算再加上一個羅喉也難以為繼,何況是黃泉呢。可這人硬憑著一杆銀槍開啟了出城通途,雖然他那白衣上有道道血痕,可黃泉面色不改,背起赤予後連步子也沒亂一絲一毫。

“你還是先處理傷口吧。”

“不必。”

黃泉傷處的鮮血不斷滲出,染了赤予滿手滿身,這時赤予才突然想起,黃泉是沒有痛覺的。百餘年前他跟黃泉在志掩山第一次相見,也就是那一天他輸在了黃泉手中,只因為赤予生來自負,沒料到黃泉是個無痛無知的幽冥中人。

“這次回到人間即刻將志掩山了的地縛靈燒燬,一株也不要留下,你聽清楚了嗎?沒有地縛靈冥界之門會永遠關閉,你往後也不會再被冥帝或閻王所擾。”

“不行,一株也不能燒。”

黃泉腳步一滯,“時至今日,你還如此執著?”

“如果冥界之門關閉,我再也沒機會質問赤幽,再也不可能知道樂辭修的訊息。我曾經立誓一定要找到他,也一定要讓他的孩子降世。現在越千瀧和孩子都不知所蹤,我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關上冥界大門。”

“既然這樣,你為何不早日來幽冥探尋他的訊息,如今四百年過去了,再說豈不是無益。”

為什麼今天才來?赤予大略一想,當年他燒燬了志掩山上的冥府廟,對著那尊泥塑立誓,若有一天踏足幽冥一定會手刃赤幽。不過他心中明白這些不過託詞,他身為赤幽之子,身上有幽冥之血,這傲骨和秉性是不可磨滅的。當年赤幽置他於人間不顧,等樂辭修死後赤予才得知自己身世,他不肯回來一則是不願向赤幽妥協;另一則是他明白,一旦見到騰翔殿,他不一定能抵得過冥帝之位的誘惑。正如剛才在夢魘中抵不過赤凌的言語一樣,他竟然差點在慌亂答應跟赤凌締結血契。

“因為我害怕,我害怕冥帝之神力,更害怕冥界少主的身份。樂辭修、阿柒、豐都城還有這幽冥少主之名,樁樁件件都是我貪戀之物,我不想失去其中一件,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才留不住任何一件。這次到幽冥,我一定要去百罹城問個清楚明白,樂辭修、還有他的孩子到底在哪裡!若能得知這兩件事,或許我過往的罪孽才會輕一些吧。”

“好啊,”黃泉答說:“那我們現在就去騰翔殿。前方就是枉斷城之大門,你要去的騰翔殿就在東方,赤幽的性情豁達爽朗和赤凌大為不同。不管怎麼說他也是你之生父,當年在人間棄你不顧並非他所願,如今在幽冥你若想全身而退也需他的庇護。”

“原來,你救我是為了做說客?”

“我說了,黃泉不聽命於任何人。”

他們已經到鬼門關了,黃泉抬頭看了看城闕,這鬼門關沒有守衛,已經是地府的最後一程了。

“你可自己能走?”

“可勉力試試。”

“那我說的話是否記住了?”

不等赤予回答黃泉就將人放下了,他指著那城門道:“走出這道鬼門關你便不會再受地府的糾纏,外面就是幽冥地界,你一定要找到冥幽解此困境。”

“那你呢?”

“自然是留下。”

“留下?如今你還有留下的餘地嗎?”

“羅喉還在,他於我亦師亦友,我不會棄他於不顧。”

赤予惑然,說:“黃泉,你到底在想什麼?”

“現在就走吧。”

看這人轉身,赤予突問道:“我們還能再見嗎?”

“希望不要。”

黃泉離開後赤予也竭力往關外而去,他現在傷勢沉重,在去騰翔殿之前必須找一安全之處稍作調養,但這茫茫幽冥,到底哪裡才是安全之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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