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樂,閃開——”

腦子發懵期間,曲卿的吶喊將他驚醒。

曲卿正被其餘幾個劫持者阻擋在後,卻依舊先行向方樂大喊。

方樂回過意識來的時候,第一個大漢,即吳小丫的挾持者已經抵達了幾步外,面色猙獰,凶神惡煞,而他手臂下的小姑娘則依舊在掙扎。

方樂本能地避退,閃讓到了一邊。

他遠沒有想象裡的勇敢,這點他早已知道。

所以在成為刑偵隊顧問的這些時間裡,他並沒有真的參與過警方的一線擒賊這類行動。

這也是普通人真實的一面。

你可以義憤填膺,也可以在看見電視上的暴/力戰鬥場面時熱血沸騰。

但真正輪到你自身的時候,面對一個人高馬大身體強壯的物件,面對好幾個這樣的人,他們手裡還可能持有著刀子、棍子,甚至只是一個啤酒瓶、碎瓶口,你的激情也可能像是漏了氣的皮球一樣,剎那間癟了下去,迴歸了皮囊的真實。

因此警察這個行業,真的是需要不小的勇氣才能做的。

方樂自認並沒有這樣的勇氣。

不過,世事無絕對,那個大漢挾持者在方樂閃讓開的剎那,脫口來了一句“廢物、滾開”,這句話刺到了方樂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心。

而雙方交錯而過的時候,他由於閃讓的方位正好就是大漢進路的左邊,所以正好能最近距離地看到吳小丫,看到小丫頭的無助掙扎,看到那雙充滿著恐懼、乃至是絕望的大眼睛。

剎那間,方樂沒了思考能力,也沒了抑制能力,像是有一道閘門開啟了一般,無窮的莫名情緒湧現,他熱血上頭,一伸手,撈到了大漢的左手臂衣袖。

現在是深秋將過,天氣涼了,所以人們都是穿著長袖衣服,很容易就能抓到抓口。

因為這本能的含著莫名力量的一帶引,大漢跑動中沒能站穩,身體向前傾倒。

為了保持平衡,大漢不得不兩隻手臂攤開,以支撐向地面。

而他手臂下挾持的小丫頭吳小丫也滾落在了地面上。

方樂心頭一喜,跑過去正要從地面抱起小丫頭,身後傳來曲卿的一聲驚叫:

“小心——”

方樂本能感覺到危險,一剎那轉身,就見到一把明晃晃的東西向著自己心口捅來。

是一把匕首!

而持著匕首的人,正是那個挾持吳小丫、又因為他的拖拽摔趴在地上的大漢。

這男人灰頭土臉,卻又滿臉猙獰,嘴角殘酷的笑。

那潛臺詞就彷彿是:敢拽老子,捅死你!

剎那間,方樂渾身冰涼,如墜冰窟。

這不是剛才,他根本沒有任何反應時間,對方的襲擊突如其來。

他甚至沒有思考的空暇,刀子臨體的那一刻,他只有一個念頭:

今天,莫非要交代到這裡嗎?

下一刻,一陣刺痛……

——

咦?

預想中的撕心裂肺感,根本就沒有出現。

方樂呆愣,低頭看去,只見那把匕首就頂在他心口上,卻並沒有很明顯地刺進去。

雖然的確有部分被銳物頂著的不適感,但跟刀刃入體,根本是兩碼事。

怎麼回事?

而馬上,他想明白了怎麼回事,狂喜又想狂笑。

他記起來了,參與這次任務之前,在藍海市的時候,他就被曲卿命令著穿上了一件內襯的馬甲,記得當時他以為是防彈衣,曲卿卻解釋是防刺服。

正是這件高質量的裝備,抵擋住了這把刀子的捅刺。

該說這是有備無患嗎?還是天意?

曲隊,你救了我一命啊。

他是明白了,滿臉猙獰的大漢卻不明所以,不敢相信地又將匕首往前推了推,想刺進去。

不但沒有刺進去,反倒使得方樂踉蹌後退了一步,脫離了匕首的襲擊範疇。

他肯定是懵了。

這時候,那邊的曲卿大喊:“方樂,帶小丫走——”

方樂醒過神來,轉身抱起地面上的吳小丫就跑,那個大漢則罵罵咧咧,持著刀子追了上來。

而曲卿和廖力,則繼續被其他大漢阻撓著。

這一奔逃,方樂才意識到那句“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的含義。

吳小丫身體很輕,也就六七十斤的樣子,平時抱起來的話,不成問題,但要是抱著她大步跑,就有點兒吃力了。

方樂雖然在曲卿的要求下,稍微進行過體能的訓練,但和其他警員的訓練強度,完全不是一個水平面的,所以他個頭兒雖然不矮,即便是對陣小韓這樣的嬌小型個體,依舊是佔據不了戰鬥力上的勝算,反而是有著劣勢。

現在被一個大漢在後頭追蹤,那完全是使用吃奶的勁兒在跑了。

準確說,是以整個生命的力量在跑動。

因為一旦被追上來,就真的生命不保了。

第一次刺擊,那個大漢沒有捅刀子成功,再追上來,除非這人是個超級的笨蛋,否則肯定會朝著他沒有衣服格擋的部位捅刺了,譬如脖頸,那真的是一刀致命了。

可惜,現實敗給了勇敢,吳小丫被橫抱著身體,能看到後頭大漢的迫近距離,尖叫一聲。

很明顯,是那大漢已經追近了,使用了刀子。

可是方樂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反應了。

他不能停下,不能轉身,甚至不能思考,只能繼續跑,在被大漢從後頭打倒之前,繼續跑動。

後背被頂撞了一下,顯然還是那把刀子,下一次,距離更近的時候,會痛的或許就不是背部了,而是更往上。

方樂誕生出一股絕望感。

誰知道,這時候前方忽然出現動靜。

就像是古代行軍打仗的時候出現一股奇兵一樣,前方的村道上,忽然湧現除了多達數十位的男女老少,這些男男女女並沒有多少青壯年,但卻人人手持鐵鍬、鋤頭、棒槌,也有鐮刀、菜刀這些,迎著方樂這邊湧了過來。

方樂呆了,不由停步,他身後的大漢很明顯也呆著站住了,至於更後面的他的同夥們,肯定也都呆住了。

方樂看到了領頭人是誰,大喜。

那是大吳村的村長!

這些村民直接將方樂和吳小丫守衛了起來,勇敢的則奔向了那幾個大漢。

亂拳打死老師傅,再說他們要做的事也不是打架,而是挾持人質,目前來看,這個任務完全是不可能成功了。

因此帶頭的持刀大漢喊叫一聲,掉頭就跑,連帶著他那幾個手下也開始逃竄。

曲卿本想在這個過程裡,擒獲一兩個劫匪,誰知廖力先跑在了她身前,擋住了她,自己卻又沒有能抓到人。

總之後頭的混亂中,幾個劫匪朝著山根處逃竄,後頭又逃進了山林。

曲卿害怕繼續追擊出問題,讓村民們停下,存在大聲呼籲,大家猜停下了。

曲卿一時沒有再管其他的,直接來到了方樂面前,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她的表情裡,含著明顯的急迫。

方樂搖了搖頭,虛弱地笑笑:“你給的衣服很頂事兒。”

到現在,他還是渾身的汗透,回覆不過來體力,之前的運動太劇烈了。

曲卿松了口氣,又看向方樂身邊地上坐著的吳小丫,小姑娘經過驚嚇,正抱著膝蓋瑟瑟發抖。

不是個詢問的好時機。

她和方樂先和村長等人匯合,詢問因由。

據村長說,他們警方的人完全撤離村子不久,就有幾個男的來到,說是吳大洪在外地的工友,是來找他的。

村長給他們說了吳大洪家的方向位置,他見這幾個人走的時候,其中一個腰裡衣服下有些鼓囊,頓時生疑,越想越覺得不對,就在幾人離去後,偷偷來到了吳大洪家院那裡,卻聽到了裡頭有翻箱倒櫃的動靜,從門縫裡一看,果然是剛才那幾個人。

這幾個人在翻動的時候,還罵罵咧咧的。

村長馬上判定,這幾個人絕不是什麼吳大洪的工友!

他想到了報警,誰知道本地派出所的人一時半會兒到不了,就有村民跟他說看見吳小丫回來了,去了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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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當即擔憂,決定在警察抵達之前,自作主張,保衛村子村民。

於是他號召了村裡能動彈的留守者,拿起來武器,一同去往吳大洪家裡查探,正碰上人質劫持的場景。

也即,根據村長的描述,這幾個大漢在最開始,並不是為著挾持人質,而是想翻找什麼東西的?

曲卿、方樂和廖力三人獨自進了吳家院子。

方樂看見,院子裡腳步凌亂,幾間屋子都有被翻查的痕跡,尤其作為主屋的堂屋,更是七零八落。

雖然據曲卿講,這稍微有點兒戰鬥的時候所造成的,但是原本的翻找痕跡依舊遮掩不住。

包括那些內室裡的木雕,也都是歪倒的歪倒,掰斷的掰斷。

方樂判斷:“這些人並不是單純的劫匪,而是想在吳大洪家裡尋找什麼東西,卻未果,所以才趁機劫持了回家的吳小丫,估計是想從她口裡得知那東西的下落。”

只是,那會是什麼東西呢?

吳小丫受到的驚嚇很大,正由村長安排著幾個大媽在照看著,估計暫時不好接受詢問。

只能他們自己想主意。

翻找無果,有兩種可能,一是那東西不在這家裡,二是那撥人並沒有找到。

方樂和曲卿目掃著這堂屋裡的一切,然後視線一同落在了一樣東西上。

堂屋門口不遠的那把輪椅。

大概是由於打鬥的波及,這輪椅側著翻倒了。

方樂看到這輪椅後頭,有一個金屬的管狀物體,這金屬管的頭部,則被一個塑膠套子套著,這塑膠套子,感覺並沒有完全推進去,略略向外拔出了一下的樣子。

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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