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程的確去調水了,但卻不僅僅是調水,還必須找到原因,找到解決辦法才是。為此他一邊若無其事指揮屬下調配生活用水,一邊急急地聯絡能人。

就現在這個季節,與農業相關的人員大都有事,要麼領導指揮抗旱,要麼指導培訓防蟲,要麼推廣增產增收技術。普通農業人員都忙成這樣,更別說能人了,自是忙的不可開交。不過聽羅程講說了事情後,對方還是答應百忙之中抽空過來,次日一早就會趕到鎮裡。

長噓了一口氣,羅程回到汽車上。

副鎮長劉柱恰好也放下手機,對著羅程道:“鎮長,這價格也太高了,本來他這裡只是一般經營用水,現在卻要按特種行業標準加兩成,實在……”

羅程“哦”了一聲:“按特種行業用水再加成呀,是高了幾成,不過也正常,總得讓人家有賺頭,不能白做貢獻嘛。”

“可,可……”劉柱支吾了兩聲,問出心中疑惑,“鎮長,與其在這花高價,為什麼不在當地調,當地總不能這麼黑吧?實在不行的話,直接讓區裡協調自來水,怎麼也能解決呀。”

“可能吧,也許能少掏幾個錢,不過也有好多麻煩事。按咱們現在需要的量,指定得找區裡,周邊鄉鎮指不上,那幾個鄉鎮用水量更大。假如找區裡相關部門的話,勢必要搭交情,交情是要還的,有時比花錢還麻煩。”

“不瞞你說,我在財政局的時候,自來水曾有一筆撥款想要提前,但由於不符合程式,就被我卡下了。現在反過頭再求人家,人家也未必能給面子呀。當然了,也許表面不會,但故意遲延一下,咱們就耗不起。再說了,我現在也不想求他們,包括區裡其他部門。”

“這裡一手錢一手水,誰也不虧欠誰的,一次性買賣。另外呢,雖然這裡跨著市,但也不過兩個小時車程,反而比去金峻嶺區還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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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程說的真真假假,甚至不惜自黑一下,其實就是為了掩蓋一個事實:不能讓區裡知道。

劉柱說了句“便宜這家了”,便沒再追問,而是又繼續聯絡起來。

出來找水的不止羅程、劉柱,那幾組也都回了電話,水是有,就是價錢要高出好多。

現在能拿錢解決的就不是事。本著這個原則,羅程都給出了肯定回覆——要,快。

雖說路上用時不太多,但畢竟第一次合作,聯絡、協調費了時間,等到第一車水運回油松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直到後半夜,所有運水車才全部到位。

鎮裡預留了部分應急,其餘都按計劃分發到各村。為了促使村民節約用水,在分發的時候都進行了登記、簽字,弄得好像要事後算錢似的。

天將見亮的時候,整個分發工作才算結束,忙碌了二十多小時的人們紛紛回去休息。

魯金貴儘管熬得雙眼通紅,但還是精神頭十足,悄悄拉住即將離去的羅程,問道:“花了不少錢吧?”

“是呀,用途是居民吃水,來源是經營用水,價格卻是特種用水的一點三倍,價錢不是一般的貴。”羅程緩緩說道。

聽到這樣的價格,魯金貴沒再像之前那樣譏諷“揮霍”,反而連道“幸運”:“能弄上就不錯,鎮長辛苦了!”

“還能迷糊兩三個小時,嚴教授一早就到。”羅程說著,邁動了步子。

“唉……”魯金貴嘆息一聲,隨後走去。

嚴教授是早上七點多到的,雖然已經六十多歲,又連夜趕了很遠的路,但老頭子並未休息,而是吃過簡單早點後,直接就趕奔工作地點。

一路上,魯金貴駕車,羅程介紹情況,嚴教授瞭解了諸多具體資訊。

汽車剛停在村口,姜忠就迎了上來,衝著車裡招手點頭。

魯金貴提著檢測儀器下車,沒好氣的說:“不好好去忙活,又到這瞎逛個屁。”

姜忠一齜牙:“嘿嘿,我以為又來送水了。”

“有完沒完?我們又不是專給你弄水的。”魯金貴摔上車門,嫌棄的擺著手,“去去去。”

姜忠並未尷尬,而是瞅著嚴教授,繼續打聽:“這就是你們說的清洗專家?”

“是呀,怎麼了?該幹嘛該幹嘛去。”

“我得去告訴村主任。”

“不用,不用,我們自個看。”

“沒事,不客氣。”姜忠不見外的跑開了。

時間不長,村主任小段到了。

儘管不希望有第三者在場,但羅、魯都沒趕走段主任,而是讓他回答了嚴教授的相關提問。

段主任也已意識到停水有別的說法,所以只是問什麼答什麼,並未多一句嘴。

從新堡子出來後,羅、魯二人又陪著嚴教授到了邢郝集,自然也有村主任陪同。

就這樣,嚴教授不辭辛勞,轉了整整一天,看過了全鎮所有的集中噴灌點,也對居民供水站、儲水井、水庫等設施進行了檢視和探測,天黑時才回到了鎮裡。

魯金貴放慢了車速,熱情地說:“教授,先到鎮裡洗漱一下,還是直接去飯店?”

“去什麼飯店?你們還有心情下館子呀?送我到住的地方。”嚴教授說話很不客氣,隨後語氣稍緩了一些,“弄個熬菜,再來兩個饅頭。”

魯金貴沒敢再說話,羅程也未勸說,直接把嚴教授送到住所,按要求送去了飯菜。

“誰都別在這,到時我喊你們。”嚴教授說完,“咣噹”關上了屋門。

羅、魯二人徑直到了書記辦公室,狼吞虎嚥的吃光了加量版熬菜套餐。

見羅、魯二人沒有心思回去休息,高行東便讓二人去裡屋大床躺一會兒,他則負責聽電話。

“叮呤呤。”

“醒醒,醒醒。”

就在羅程睡得迷迷瞪瞪之際,聽到了鈴聲和呼喊,立即一骨碌爬了下來,接通手機:“教授……好,馬上過去。”

不用羅程轉述,高、魯二人直接跟著,一同趕奔嚴教授住處。

看到三人進屋,嚴教授上來便道:“再好好講一下停水前後的情形。”

“我來說,是這樣的……”羅程客觀地講述了一番。

“除了地震外,當時還有什麼異常?”

“也沒什麼,就是有三個村的噴灌流量少了一些。”

“羅程,你太的愚昧無知了。”嚴教授忽的起了高腔,直接用手點指,“當初學習的時候,我專門講過地下水位臨界的危險,也教了你們避免的方式和措施,你怎麼就沒聽進去呢?”

羅程臉一紅:“教授,我……”

嚴教授直接打斷,繼續抬手點指:“你要講什麼?強調你只是選修,只是偶爾上課嗎?告訴你,只要是跟我嚴謹學習過,只要做過我一天的學生,就必須嚴格按要求來。否則就不是我的學生,我丟不起那人。”

高行東馬上打著圓場:“教授,其實羅鎮長一直沒忘您的教誨,是我這個書記沒……”

“我訓自個學生,別人少插話。”嚴教授根本不給高行東面子,然後又轉向羅程,“我問你,那些資料是不是你測的?”

羅程老實回覆:“是,我用的半自動測井位法和自動水位水溫儀法,兩種互相驗證,個別點還輔助了測量繩。”

嚴教授氣笑了:“這不是挺明白的嗎?那些資料我也分析了,應該都是準確的。可你為什麼就沒重視起來,為什麼就沒意識到水位已經臨界?羅程鎮長,你現在是一鎮之長,是要解決具體問題,而不是學生做論文。”

趁著老頭子換氣的當口,高行東再次解圍:“教授,這到底怎麼啦?是不很嚴重?”

嚴教授冷哼道:“不是很嚴重,是極其嚴重。就因為沒有及時停止噴水,就因為又多噴了十多天,竟然把水都給弄沒了。你這是瀆職,是犯……”

“教授,有那麼嚴重嗎?”魯金貴急的插了話。

嚴教授翻眼皮瞪著對方:“還說有那麼嚴重嗎?那我告訴你,現在水系亂了,全鎮徹底無水,幾萬老百姓喝什麼,工農牧副業怎麼進行?”

“啊?徹,徹底沒了呀?”

“為什麼呀?”

“不應該吧?怎麼會呢?”

羅、高、魯三人都發出驚呼。

“怎麼不會?怎麼不會?”由於太過激動,嚴教授連咳了兩聲,才壓低了一些音量,“如果在發現水位下降嚴重時停止採水,哪怕就是早十天主動停採,這種事也可能避免。可鎮裡依然置若罔聞,根本不當回事,好不好還趕上了地震,這下好了,一滴水都沒有了。怎麼辦?你們怎麼向黨交待,怎麼向全鎮父老交待?”

魯金貴額頭早就出了汗,心情也最為沉痛,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教授,這是為什麼呀?”

“讓他講。”嚴教授沒好氣的指了指羅程。

羅程長噓一口氣,接了話:“這在地理學上叫水系……算了吧,我就講通俗點。自然界的水都有水系,就好比人身上的一根根血管,地下水更是如此。平常的時候,這些水都按著即有管徑執行,一般時候不會斷流,最起碼都能及時補充或修復。”

“但水系修復的前提是在一定深度內,假如超出這個深度,就達到了水位臨界點,就很危險了。如果再趕上類似地震這樣的地殼運動,又恰好地源……”

講完整個原理,羅程又嘆息了一聲:“唉,疏忽了呀,這麼小機率的事竟讓咱們……”

“怎麼能疏忽呢?腦袋讓……”嚴教授話到半截,終究還是沒說出難聽的“驢踢了”仨字。

魯金貴咬牙道:“奶奶的,早不地震晚不地震,偏偏這時候地震。”

“即使不地震,就這樣下去也出事。早在五十幾年前,在西部的一個省份,就因為開發溫泉時放了一炮,好好的溫泉水一瞬間蹤跡皆無,後來一直再沒有。”

說到此處,嚴教授又拉回了話題:“就說這個地震,方圓數百公裡都有震感,可別的地方為什麼沒有這種情況?震中為什麼沒斷水?還不是你們的地下水位太低,還不是你們愚昧無知闖的禍?”

是呀,別的地方都沒聽說呀。

魯金貴不再追問,而是臉色煞白的看向羅、高二人,那二人也是大眼瞪小眼。忽然,三人一同望向嚴教授:

“教授,您得救救我們呀。”

“給我們想想辦法,把水弄出來吧。”

“教授,只能求您了,您肯定有辦法。”

嚴教授冷哼著掃過三人,最終目光落到羅程臉上:“我也不是神仙,不是什麼都能弄的,大自然的力量……唉。”

聽到這樣的說辭,三人全都神色慘變。

魯金貴更是摔倒在地,“哇哇”大嚎:“都怪我,是我害了大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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