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大窪村,塑品廠成了人們這幾天議論的話題,人們既擔心也後悔,擔心塑膠可能影響健康,也後悔之前為了幾斤米麵給廠子打掩護。

“嗡……”

隨著發動機聲響,兩輛汽車駛了進來。

“環保局?”

看到汽車上標識,村民們的神情立即厚重。雖然他們不清楚環保局具體工作內容,但卻知道就是專門查汙染的。

怎麼辦?

會不會找到我們?

意識到這個問題,人們立即閃回屋子,好幾人卻又不捨的張望著汽車駛去方向。

“環,環保局來了。”黑女人一通狂跑的回了家。

“環保局?”姚金富臉色不由得難看,心率也快了好多,“他們來幹什麼?都找誰了?會來咱家嗎?”

黑女人急道:“我哪知道?剛出門口就見戲臺那有兩輛車,車門上噴著‘環保’,就趕緊回來跟你說了。”

姚金富“哦”了一聲,凝眉沉思起來。環保局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指定那事沒跑,肯定也會找到自己。

我要如何回應?

他們又掌握哪些東西呢?

“嗡……”

“咣噹”,

還沒等姚金富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到汽車聲臨近,隨即便有五六個身穿制服人員進了院子。

略一楞怔,姚金富快步迎了出去:“各位這是……”

覺著來人中有一兩張臉熟,可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姚金富也不知該怎麼稱呼,更不知道該講什麼。

走在最前的曲仲直說了話:“我們是區環保局,你是姚金富主任吧?”

“是,我是。”姚金富一邊應答著,一邊接過後面環保人員遞來的證件,一邊又在腦子裡動著心思。

“咱們談談。在哪談?”曲仲直收住步子,雙眼盯在對方臉上。

姚金富不禁心虛,卻又故意給出鎮定笑容:“屋裡請,在屋裡談。”

曲仲直一行進了屋,立即詢問起來。

黑女人趁機躲到外屋,但其實耳朵卻一直豎著。

這次詢問的不是曲仲直,而是區環保局化汙辦章主任:“姚主任,我們來呢是瞭解生態綠緣塑品廠廢棄物汙染一事,來之前接到了區警局的協查函,也接到了熱心群眾的舉報。”

“區警局怎麼個意思?熱心群眾舉報什麼?”姚金富急急追問。

“區警局自然是要求環保局嚴……”章主任話到半截,馬上接回主題,“姚主任,我問你答,除非不明白問話意思,否則不要追問。”

“好,好。”姚金富連連點頭,但心裡卻越發不踏實。

“協查函和群眾舉報都指向生態綠源塑品廠汙染,都說到了塑品廠亂倒廢棄物。這事你知道嗎?”

“不知道,也沒怎麼注意。就是,就是村裡出現傳單後有人提過,我也正準備注意觀察呢。”

“是嗎?舉報者可是說,廠子已經多次在河道傾倒塑品廢棄物,每次都是趕在下雨發水前,然後廢棄物就被河水沖走了。你就一次沒見?”

“沒見,從沒見過,之前也沒人向我報告。這話聽著就有毛病呀,一年也就三四個月下雨,發河時候更是少之又少,如果真像這人說的,那麼沒大水的時候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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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管回答,這些因素我們自會考慮。”

“是,是,我就是覺得那個說法站不住腳。”

“舉報者還說,這個廠子自入駐後,就經常給村民們發一些福利,米麵糧油、抹布案板應有盡有,目的就是讓村民幫著打掩護對付檢查。”

“發東西這事有,也不是經常發,就是偶爾發個幾斤大米、一壼醋什麼的,每家都有,不偏不向。至於打掩護我沒聽說,廠子也從來沒提過類似的話,再說了有什麼可打掩護的?”

“對了,舉報者還說,你和廠子關係不一般。”

“胡說八道,主觀臆測。做為村主任,與臨近企業有接觸再正常不過了,而且僅限於正常工作接觸,沒有其他的。”

“哦,正常接觸……那你沒少去廠子吧?”

“去過,不多。”

“你覺得這個廠子汙染大不大?”

“這個沒考慮過,也沒覺出來。當初可是鎮裡引進的專案,區裡也認可的,難道區裡、鎮裡還會錯?”

“真沒覺出來?”

“沒覺出來。你覺出來了嗎?”

“可是舉報者說,每次只要一倒廢棄物,那味傳的哪都是。”

“那要不你找舉報者問問。在我們村嗎?他是誰?”

章主任用“嗤笑”做了回應,然後拿過同事手中記錄,指著單子說:“簽字,寫上‘以上記錄與我表述意思完全一致’,然後摁手印。”

聽到對方講說,再看著密麻麻的記錄,姚金富心跳更為迅速,但還是儘量掩飾地說:“我先看看。”

“你好好想一想,想起來可以立馬補充,白紙黑字可來不得反悔。”曲仲直在旁提醒著。

“好,好,我看看。”姚金富嘴上含糊應答,腦中卻在不時轉著想法。

“想好沒?簽字吧。”章主任再次示意著。

“好,好,暫時就這些,想起來再補充。”姚金富自我說明著,在記錄上籤了名字和年月日。

收起簽字記錄,環保局眾人轉身出屋,離開了村主任家。

姚金富象徵性送了幾步,便又回到了裡屋。

黑女人倒是送的遠,一直把眾人送上車,就看著兩輛汽車出了巷子,才一溜小跑的回了家。

“老姚,這撥人來者不善呀。”黑女人進門就嚷。

姚金富神情沉重地說:“那還用你說?這就是來找茬的,就是要把我和熊大志綁一起呀。”

“那,那怎麼辦?”黑女人不免驚慌。

“能怎麼辦?事到如今,只能盼著熊大志別出事了。哎……”姚金富憂心忡忡地長嘆了一聲。

“誒,對了,你說會是誰舉報的呢?”黑女人忽然想起了什麼。

姚金富噓了口悶氣,然後抿著嘴唇思考起來,腦中也迅速閃過了好幾個人影,但他沒跟老婆講,生怕這個女人說出去。

看到自個男人沒應聲,黑女人又提醒道:“有一就有二,這回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告黑狀了,我看他們就是想讓村民們捅咕你。”

這個女人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姚金富抬起頭,吃驚地看著老婆。

黑女人臉上一紅,面帶羞意:“直勾勾的想吃人家呀?晚上的。”

姚金富不由得大賅,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個女人腦迴路真是奇葩。

還真讓黑女人說中了。曲仲直等人並未立即離開村子,而是在來到戲臺下時便又向村民做起了宣講,還專門公佈了幾個舉報號碼。

村民們什麼都沒回應,但好多人已經在心裡做事,尤其剛才在姚金富家聽牆根的村民感觸更深。

當姚金富再次到街上探看訊息的時候,環保局人們已經走了,戲臺下也沒了村民,一路上幾乎都沒遇到成年人。即使有人偶爾露頭,也是在瞟到姚金富後,便快速閃回院子和屋裡了。

整個一大圈走下來,姚金富心情非常沉重,他意識到這種氣氛非常不正常,甚至比之前想象的還要嚴峻。

“咬狗不叫,叫狗也咬呀。”姚金富嘆息著,砸坐在靠背椅上。

黑女人眨巴了一通眼珠,疑惑地說:“應該是咬狗不叫,叫狗不咬吧?”

“是嗎?”姚金富咬著牙反問。

“不是嗎?”黑女人自語著,又動起了腦筋。

並不像許多人意料的那樣,曲仲直等人離開村子後並沒去塑品廠,而是徑直回了區環保局。

整個多半天下來,直到下午下班,曲仲直都很消停,基本沒什麼聯絡,可是天色大黑時卻是電話不斷,而且都是村民們打來的。

“那個……你是環保局頭頭兒?我是大窪村的。”第一個打電話的是個女人。

當時在村裡僅是留電話號碼,因此對方才有此一問。曲仲直沒有過多說明,而是直接回應:“我是,請講。”

女人立刻急著道:“我跟你說啊,塑料廠經常倒東西,全是倒在河彎裡,讓水一衝就走了。那時候味可大了,嗆嗓子,有時候還嗆得流眼淚。你們快把那廠子關了吧,我可不想讓嗆成白血病。”

“繼續講,講的越詳細越好。”

“村主任跟那個廠長好,廠長三天兩頭派人給他送東西,那次光是那種酒就拿了好幾瓶,就是管男人那個……那個厲害的藥酒。還有一回晚上,也是礦上去人,我正好看見那車了,車上往下卸的都是……”

從這個電話開始,後面的電話接二連三,就沒消停過,一直打到了十點多。

看了眼時間,曲仲直給章主任去了電話

電話剛一通,章主任就笑著說:“我以為還是反映汙染的村民呢。”

“我這電話也是沒斷過。”曲仲直回覆之後,又問,“你是怎麼回應的?”

“我沒做表態,只是儘量聽他們講。這裡面不排除偽裝成村民探信兒的呀。”章主任很是謹慎。

曲仲直點點頭:“我也是這麼做的。不過接下來再有電話的話,可以適當給個含糊響應。”

章主任沉吟了一會兒,隨即恍然大悟:“繼續打草驚蛇?”

“掌握個分寸,過猶不及,欠亦不及呀。”曲仲直囑咐之後,結束了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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