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陰欲雨,寒風呼嘯。

張楚率領三萬紅花部眾繼續北上。

辰時,平狼防線已遙遙在望。

有斥候來報,平狼防線上大軍雲集,旌旗朝南,似是在防備他們。

張楚聽言,只是笑了笑,便驅馬繼續北上。

不多時,平狼防線至。

確如斥候所言,大軍雲集,赤色的旌旗接天連地,一眼望不到邊際。

“張盟主,請回吧,這一關你過不去……請莫要讓本帥難做!”

威嚴的大喝聲從中軍帥帳之處傳出,浩浩蕩蕩的在曠野之上迴盪。

不是冉林的聲音。

是長勝王贏雍的聲音。

張楚冷笑。

敗軍之將,也敢言勇?

他向後伸手。

大劉會意,下馬從帥旗座子上拔起北平盟七丈七高的黑色玄武大旗,交到張楚手中。

張楚單手接過大旗,迎風一抖,獵獵招展,旗面上的龜蛇通體的玄武畫像登時就好像活過來了一樣!

他舉起大旗前行,大喝道:“我乃北平張楚,今日與眾兄弟回錦天府祭奠亡友,無意與禁軍弟兄們為敵,萬請禁軍弟兄們,放我北歸……擋我者死!”

“我乃北平張楚,擋我者死!”

“我乃北平張楚,擋我者死!”

一聲勝過一聲的雄壯的大喝,彷彿虎嘯震山崗,傳遍三軍!

三萬紅花部眾,在他的率領下,一步一步逼近囤積著朝廷二十萬大軍的平狼防線。

近了!

可以看清那一杆杆赤色大旗上的字兒了!

更近了!

連成一片的雪亮刀鋒,就像是覆蓋著積雪的山頂,都有些晃眼睛了!

老油條無所謂。

一個個大搖大擺的,走得那叫一個六親不認。

就差把“你們有種動我們一根寒毛試試”這句話寫在臉上!

比這更大的場面,他們都趟過!

二十萬大軍?

嘁,土雞瓦狗而已!

他們是打心眼裡瞧不起這些個被一個半殘的鎮北軍夥同幾萬北蠻人打得是丟盔棄甲、損兵折將的朝廷軍!

當然,曾經正面擊潰過北蠻人十數萬鐵騎的他們,有這個資本!

而新丁們就不成了。

一個個心臟“噗通”、“噗通”狂跳,就像是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一樣。

腳底下發飄,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軟綿綿的怎麼都不得勁兒。

不自覺的握住腰刀的手,都已經沁出一層黏糊糊的汗液……

而在他們的對邊。

那些張弓持槍的禁軍將士們,也並不比他們強!

在踏入玄北州之前,他們或許不知道張楚是誰。

在踏入玄北州之後,他們想不知道張楚是誰都不行!

他們或許還不清楚,一位二品宗師代表著什麼。

但他們必然知道,一位久經戰陣,未嘗一敗的悍將代表著什麼……

這可是一位帶著五百騎,就敢去劫北蠻大營,還劫贏了的猛人!

現在他手下可是有三萬人!

真要動起手兒來,得死多少人才能擋得住他?

“人家就想回家去吃一頓白酒,擋人家幹嘛?”

“瞧人家這陣勢,那可是一點兒都不怵啊,幹得贏人家嗎?”

“王爺啊王爺,您可得聰明一回,前往別跟人硬來啊……”

這大抵就是絕大多數禁軍,看著步步逼近的北平盟三萬弟兄的心聲。

只能說,人的名,樹的影。

張楚的威風,是在和北蠻人的作戰之中,一刀一槍的打出來的。

而贏雍的威風,也是在和鎮北軍的作戰中,一刀一槍的丟出去的……

“我乃北平張楚,擋我者死!”

“我乃北平張楚,擋我者死!”

聲音已近乎咆哮聲的張楚,揚著玄武大旗走進了營寨前百步之內。

這個距離,已經到了床弩和八牛弩的射程之內。

營寨中軍帥帳“長勝”帥旗之下,身披金甲的贏雍,看著寨下的張楚,額頭上青筋暴起,拳頭捏得咯吱咯吱作響。

同樣一身戎裝的冉林就站在他旁邊,目光直勾勾的看著他拳頭!

他沒什麼可說的了。

因為他口水都快說幹了……

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

如果贏雍這個蠢貨真要下令跟北平盟這三萬人馬開戰。

他就算跟這個蠢貨徹底撕破臉打上一場,也決計不會讓這個只會紙上談兵的蠢貨把命令傳達下去,徹底斷送了玄北州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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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就搞不懂了,這玄北州的局勢,就跟禿子頭上的蝨子一樣一目瞭然。

贏雍他怎麼就看不懂呢?

現在跟北平盟開戰?

霍青能笑死!

北平盟是什麼?

那可是燕西北最大的地頭蛇啊!

天傾軍李家是怎麼在西涼拉四十萬人馬的,看不見嗎?

就不怕今兒個動了張楚,明個兒玄北州就烽煙四起?

到時候,北平盟和鎮北王府一南一北夾擊他們這二十萬禁軍。

他們是能上天?

還是能入地?

再說,拼老命阻張楚北上,有落個什麼好兒?

是能加官啊?

還是能晉爵啊?

放他過去,讓霍青跟他拼,坐收漁利不好嗎?

那霍青手底下,可是有十來萬北蠻人!

他們見了張楚,那還不跟狗見了屎一樣?

到時候就算是霍青想不跟張楚拼命都不成!

你贏雍就算是在北邊丟了臉面。

也不能拿二十多萬將士的性命,給你自個兒找面子吧?

張楚是好欺負的人嗎?

想在他身上找臉面?

你腦子裡裝得都是屎吧?

冉林是滿腹的牢騷,沒法子言說。

畢竟名義上,他只是徵北軍的副帥。

贏雍才是主帥。

是以,哪怕他再相信張楚的為人,肯定他不可能與鎮北王府同流合汙。

他也沒辦法做主,在防線上拉口一道口子,放張楚他們過關。

決定權,最終還是在贏雍手上……

“嘭!”

張楚重重的將大旗插在了營寨大門前十丈之地,抬起頭,無視了無數支瞄準了他的箭矢,望向帥氣飄蕩的點將臺:“這門,是你們自己開,我是我來幫你們開!”

他的目光,和贏雍望向他的目光在相接。

空氣中似乎有火花閃過。

贏雍直勾勾的看著他。

張楚也毫不退讓的與他對視。

數十萬人看著他們對視。

誰都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時間在這一刻像是走得格外的漫長。

贏雍始終面無表情,也遲遲不開口。

張楚的眼神漸冷,緩緩的抬起手。

立在他伸手的大劉見狀,大喝道:“舉盾!”

霎時間,拔刀聲成了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看著營寨外連一成一片的盾牆,營寨上方的禁軍士卒們,越發緊張起來。

許多張弓的士卒,捏著箭羽的手已經開始顫動,幾乎就要忍不住鬆開箭矢……

關鍵時刻,冉林再也無法顧及軍中尊卑,一個箭步站到點將臺邊緣,大喝道:“停手、停手,把箭都收起來,床弩和八牛弩也都撤回來……”

這個時候,他是連“放下箭”這種可能會引發誤會的語句都不敢說。

他知道。

但凡有一根箭矢飛出寨牆之外。

他們立刻就要面對一位暴起的二品飛天宗師!

就算是他和贏雍聯手,能頂得住張楚,也是後患無窮。

張楚晉升二品那日御帝的態度,贏雍沒見著,他可是見著了!

寨牆上的禁軍士卒們聞言,連忙鬆開手裡的弓箭,低下箭矢,看都不敢再看下方的張楚一眼。

張楚似乎沒有聽到冉林的大喝聲,他依然直勾勾的看著贏雍,舉起的手也一直沒有放下。

贏雍與他對峙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說道:“開寨門,放他們過關。”

說完,便冷著臉拂袖而去。

冉林頓時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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