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爺,別打了,他已經死了!”

李正去拉張楚,卻險些被他一胳膊掄一個過肩摔。

“嘭。”

張楚最後一拳頭,徹底將已經爛成一團肉泥,分不清血肉、骨頭和腦漿子的北蠻七品的腦袋,砸進一個臉盆大的坑底。

他站起來,才發現,城頭上的北蠻人,都已經被清理乾淨了。

城底下的北蠻人,也已經退去了。

北城,守住了!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向城樓。

大熊的屍體已經取下來了,靜靜的躺在地上,身上一件染血的披風。

北城守將獨孤方站在大熊的屍體旁邊,手足無措的望著張楚:“大人,末將守城不力,連累熊教頭戰死,請大人治罪!”

他朝張楚一揖到底。

“直你娘,俺兄弟戰死了,你怎麼沒死?”

李正暴怒的衝上去,一耳光狠狠的甩在了獨孤方的臉上。

“啪。”

獨孤方身形晃了晃,沒動彈,依然保持著向張楚揖手的姿態。

他是七品。

李正是九品。

獨孤方有不下十種方法,避開李正這一巴掌。

若是反擊,只需一抬手,便能將李正斃於掌下。

但他都沒有。

他生受了李正這一耳光,嘴角都被李正打出了血來。

李正見他不躲,越發暴怒,抽出背上的門板大刀就要殺他。

“李正!”

張楚終於開口,喊住了他。

李正回過頭看了看張楚,又看了看獨孤方,猛地將門板大刀砸到了地上,蹲在大熊的屍身前“嗚嗚”的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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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楚定定的看著獨孤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心頭肆掠的殺意按了下去。

“我自己的兄弟,我瞭解,他要守,你攔不住。”

“但你守城不力,是實事!”

“這次我不治你的罪!”

“但你要記住!”

“北城,是我兄弟拿命守住的!”

“如果再在你手上丟了……你最好自戕,不要給我株連機會!”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就像是從白雲外傳來一樣。

但獨孤方卻是在瞬間,就想起當日張楚率大軍絞殺各路英雄豪傑的兇狠與毒辣,心頭的寒意就像是春三月的荒草一般,抑制不住的瘋長。

他頭的垂得更低了,不敢去看張楚的眼睛,畢恭畢敬的回道:“末將領命!”

張楚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終於抬起了起來。

“玄武堂聽令!”

“屬下在!”

所有玄武堂弟兄都使勁抬起淚流滿面的臉,拼命的大喊道。

“抬起你們大哥,送他……回家。”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忽然一顫,再也止不住心頭的悲意,眼淚奪眶而出。

“是!”

“堂主,回家啦!”

以前玄武堂若有弟兄戰死,每一個都是大熊親自抬棺送上山。

這一次,輪到他們送他了。

……

是日,北蠻大軍攻城。

四城們鏖戰至傍晚。

是役,錦天府一方殺敵逾萬,自損六千!

慘勝!

入夜前,北蠻大軍後撤三里,安營紮寨,改攻城為圍城。

錦天府前路撲朔。

……

是夜。

四聯幫總舵內燈火通明。

一具具覆蓋著披風的屍體,停滿了整個四聯幫總舵。

前來認領屍體的家眷們的幽幽的哭聲,在寂靜的夜空下,瀰漫了整個梧桐裡。

有很多老百姓都自發的提著元寶蠟燭和血食,來送這些勇士最後一程。

從這一天起,錦天府內再也沒有老百姓視四聯幫為仇寇。

因為四聯幫為了保護他們,拋過頭顱、灑過熱血……

夜風刮入在空蕩蕩總舵大堂。

大熊的棺材,停在大堂上方。

他的親人,早已隨楊長安那一路人馬南遷。

一身白袍的張楚,拿著一摞紙錢坐在棺材前給他守靈。

“你說你!”

“那種時候犯什麼倔?”

“早就跟你說過,遇上事,頂得住就頂,頂不住,還有我給你頂!”

“你是不是都忘記了?”

“還是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現在好了,我們幾個都沒事,就你一人躺這裡,你好意思?”

“早知道,我就不教你練武了,你要沒這一身武功,肯定也就沒這麼剛了。”

他絮絮叨叨的低聲呢喃著。

同樣一身白袍的騾子走進來,見了這一幕,悲從心起,水汽霎時間就擋住了他的視線。

要說四聯幫內,誰和大熊的關係最親近,除了張楚,也就是騾子了。

當初,他們一起給張楚當近身,每天同進、同出、同食。

那時,大熊就很照顧他。

後來他也上了位,無論他有什麼提議,大熊都只是無條件的支援他。

他知道,大熊一直拿他當弟弟。

其實在他心理,他也一直拿大熊當親哥。

現在大熊沒了,他比誰都傷心。

但現在自家大哥已經不想管事了,他只能挑起大梁,著手處理撫卹事宜。

他使勁兒搓了搓面容,放輕腳步慢慢走上前,低聲道:“楚爺。”

張楚抬起頭看他一眼,隨手分出一摞紙錢遞給他:“統計清楚了嗎?這一役,幫裡死了多少弟兄?”

“這事兒您就別操心了,屬下會循慣例,處理好的。”

騾子接過紙錢,坐到張楚對面,和張楚一樣,一張一張的往火盆裡扔。

張楚輕輕的“嗯”了一聲,又問道:“城裡的情況怎們樣?”

騾子:“已經穩定下來了……對了,下午北蠻大軍攻城的時候,有一股藏得很深的北蠻細作,企圖襲擊南城守軍,裡應外合迎北蠻大軍進城,屬下全弄死了,現在城裡應該是乾淨了。”

“這麼大規模的行動,你們沒暴露吧?”

“沒有!”

騾子搖頭,“當時城內亂得一塌糊塗,我們行動又隱秘,不可能有人發現我們。”

“那就好!”

張楚低下頭,繼續往火盆裡扔紙錢,“止戈郡那邊的北蠻大軍,到了嗎?”

“還沒到……按照屬下收到訊息的時間,和那一股北蠻大軍距離錦天府的距離來算,那股北蠻大軍應該早就到了,但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岔子,直到現在都還沒到!”

張楚聞言虛了虛雙眼,“下午攻城戰中,出過手的北蠻氣海大豪,一共有幾個?”

“三個,東城門一個、西城門一個、南城門一個。”

“哦,意思是,北城門外,沒有對吧?”

“據屬下調查的結果……沒有!”

“啪。”

張楚將手裡的所有紙錢扔進火盆裡,起身扣了扣棺材蓋子,輕言細語道:“知道你心裡窩囊,等著,大哥再去宰一批北蠻子給你陪葬!”

言罷,他提起身側的驚雲就往外走。

騾子大駭,起身道:“楚爺,您別去,危險!”

張楚充耳不聞,腳步越走越快。

幾個彈指後,大堂外就傳來張楚的爆喝聲:“玄武堂還砍得動人的弟兄,跟我走!”

話音一落,無數爭前恐後的腳步聲從四聯幫各個角落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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