騾子走後沒多久,大熊就押著幾口大箱子進來了。

“楚爺,這是上個月的例錢,屬下已經清點過賬目,數目合得上。”

幾口大箱子開啟,白花花的銀錠晃得張楚眼花。

“多少?”

他輕輕合上茶碗,問道。

大熊張口報出一個準確的數字:“五千一百二十三兩!”

張楚心頭早就有一個大概數字,但此刻聽了大熊的彙報依然忍不住的感嘆,偏門生意果然才是最賺錢的行當。

這五千一百二十三兩裡,有三千四百多兩,都是波瀾衚衕賺的錢。

剩下的一千六百多兩裡,還有好幾百兩都是各個地盤上的商戶上繳的保護費。

真正的正行生意賺得錢,決計不會超過一千二百兩。

一千二百兩也不少?

黑虎堂整堂上下,可是有近五百號精壯的漢子!

均攤到每一個人的頭上,相當於一個精壯的成年漢子,一個月才掙二兩多銀子。

這也是他為什麼這麼執著的一定要把不夜街做起來。

一條單調的波瀾衚衕,就已經這麼賺錢了!

那一條集中了吃喝(嫖)賭的商業街,該有多賺錢?

“波瀾衚衕賺的錢,給總舵交七成!”

“其餘生意賺的錢,給總舵交三成!”

“你算算,我們該給總舵交多少錢!”

張楚又端起了茶碗兒,繼續喝茶。

大熊轉動著眼珠默算了一會兒,很快就放棄了,轉身步出堂外,喚了一個手裡拿著算盤的老頭兒進來。

老頭兒躬身走進大堂,在大熊的指示下,撥動算盤噼裡啪啦的算了一小會兒,報出一個數字:“稟報堂主,三千零八十二兩。”

張楚聞聲,有些肉疼了嘆了一口氣,說道:“湊個整,三千兩,大熊,備車,我親自帶隊送錢去總舵……下次讓底下的大哥們交銀票,別特他娘的交現銀,麻煩!”

五千一百兩。

刨去給總舵的三千兩。

他自己手裡也就只剩兩千一百兩。

這其中還包括了血衣隊、血刀隊、血影衛這三支人馬,近百號人的例錢和開銷。

真正能落到他手裡的,不會超過一千兩!

真窮啊!

大熊聽出了自家大佬語氣中的肉疼,憋著笑躬身道:“是,楚爺!”

……

“叮叮叮……”

馬車行至青龍幫總舵。

張楚從馬車上跳下來,大熊立刻指揮血衣隊的弟兄,將銀子從馬車上卸下來。

總舵守門的幫眾們見了張楚,都笑嘻嘻的迎上來,七零八落的拱手道:“張堂主,可有日子沒見您了,幫主今兒早上還唸叨您呢!”

“幫主念我?”

張楚一挑眉,“不會是罵我吧?”

“哈哈哈……”

守門幫眾們齊聲大笑。

張楚一看他們這模樣,就知道侯君棠肯定是罵他了。

當即臉色一黑,一揮手,領著大熊他們大步往總舵內行去。

一行人抬著三口大箱子,筆直走入總舵大堂。

早有總舵幫眾,前去稟報侯君棠和柳乾坤了。

大熊他們放下箱子後,向張楚行了一禮,轉身退了出去。

張楚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大堂內,喝著送上來的茶水,安心等待侯君棠前來。

他等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等來的卻不是侯君棠。

而是柳乾坤。

他一踏進大堂,張楚就連忙起身向他行禮,“屬下參見柳幫主。”

也是在這個時候,張楚才發現,自己竟然能清楚的感應到柳乾坤體內的血氣運轉痕跡。

以前他看這只老狐狸,就如同霧裡看花,知道他肯定是入品武者,但一直都感應不到他體內的血氣運轉痕跡。

他暗自皺眉,心道這青龍幫的實力,遠沒有他想象中的強啊!

侯子正、趙四海、鐵鷹、劉五,這四位長老都是九品武者,這他早就知道。

但他一直以為,侯君棠和柳乾坤,怎麼著也得是八品!

畢竟青龍幫也是城西的老字號大幫派了,一個幫派的幫主和副幫主,不可能太弱。

然而他現在初入八品,竟然就能清楚的感應到柳乾坤體內的血氣運轉痕跡。

這意味著什麼?

柳乾坤,不是八品!

堂堂一幫副幫主,連八品都不是……青龍幫就算人再多,又能強到哪裡去?

他心頭暗自嘀咕,面上卻未露出半分異色。

柳乾坤也沒看出張楚腹中在誹謗他,一進大堂就虎著臉喝罵道:“還道你小子翅膀長硬了,想飛了,沒想到你還知道來總舵看看我們這些老家夥啊?”

他是有資格罵張楚的。

既因為他副幫主的身份。

也因為他比張楚年長了近兩輪。

倚老賣老,莫過於是。

張楚笑道:“柳幫主哪裡的話!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您和幫主啊!”

柳乾坤嗤笑了一聲,目光掃過堂內的三口箱子,問道:“這就是你黑虎堂上個月的例錢?”

張楚連忙點頭道:“是的,柳幫主,攏共三千兩,全在這裡了!”

說著,他上前一一開啟箱子。

一錠錠白花花的銀子落入柳乾坤的眼中,照亮了他渾濁的雙眼。

他心下頓時也有了和張楚一樣的感慨……撈偏門,真他奶奶的賺錢!

以前他青龍幫,三個堂口每個月上供的例錢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千兩!

現在,光一個黑虎堂,上供的例錢,竟然就已經有三千兩這麼多了!

他心頭滿意至極,面上卻冷著臉道:“怎麼才三千兩,你不知道我們還要給王大人那邊送錢麼?”

“柳幫主,都在這裡了!”

張楚拱著手叫苦連連:“波瀾衚衕上個月的盈餘,攏共也就三千兩,我黑虎堂也還有那麼多弟兄等著吃飯呢,我總不能全送給王大人,讓底下的弟兄喝西北風吧?”

柳乾坤哪裡信他的鬼話?

“不夠,成大方以前一個月至少要給王大人送四千兩銀子,你總不能指著我們總舵既給你小子頂了缸,又給你貼錢吧?”

“再交一千兩過來!”

“不然,王大人那邊你自己去擺平!”

他說的絕對,彷彿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張楚一聽,頓時暴跳如雷:“再送一千兩?他怎麼不去搶?”

“沒有!”

“別說一千兩!”

“就是十兩,我也拿不出來!”

“如果他王大人真嫌錢少,大不了我把波瀾衚衕還給他就是!”

“我不做了還不成嗎?”

柳乾坤狐疑的看著他,對張楚的話,他表示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真拿不出來?王大人若真不滿意,執意要收回波瀾衚衕,我和幫主可都沒法兒幫你說情!”

“真沒有!”

張楚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以後也不可能有,超過這個月這個數兒,誰愛接手波瀾衚衕誰接手,反正我是不願意當冤大頭!”

就像柳乾坤不相信他說的話一樣。

他也不相信,侯君棠會真給那位王大人送三千兩銀子!

當初議定這事兒的時候,他就覺得侯君棠一口價交七成,有點太過於乾脆了。

回去琢磨了許久之後才發現,自己絕對是被侯君棠給忽悠了。

如果真沒有中間商賺差價,侯君棠為什麼不讓他直接把錢送到那位王大人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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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飽了撐得才來費手腳,替他張楚轉一道。

柳乾坤見他說得光棍,也就不再逼他了,勉為其難道:“成吧,那待會老夫再替你去跟幫主說說,讓他去王大人那裡替你求情。”

他退步了。

張楚反倒不幹了。

“別!”

“您不用求幫主去替屬下求情!”

“幹這種大茶壺營生,都快把我老張家祖祖輩輩兒的臉丟盡了,要是掙著錢了,那也就罷了,掙錢嘛,不寒顫!”

“但您說,丟了人,還不掙錢,那我還幹雞毛啊!”

“他王大人真要嫌錢少,乾脆直接派個人來接手梧桐裡。”

“我保證把我黑虎堂的弟兄全撤走,還他一個乾乾淨淨的波瀾衚衕!”

“這雞毛營生,老子不幹了!”

嗯,反正波瀾衚衕很快就只剩下衚衕,沒有波瀾了。

他這番話,可把柳乾坤給噎住了。

他能說什麼?

真讓這個犢子把好不容易才打下來的波瀾衚衕還回去?

吃虧的是誰?

是他張楚嗎?

明明是他們青龍幫啊!

可這話頭兒又是他挑起的,總不能讓他老人家把自己說出來的話,給舔回去吧?

我柳乾坤不要面子的嗎?

他吭哧吭哧的憋了好久,臉都憋紅了,才說出了一句:“年輕人不要太氣盛,那王大人的東西,能是說要就要,說還就還的嗎?”

張楚一拱手,“不氣盛,那還是年輕人嗎?就這樣,告辭!”

說完,他一揮大袖就氣咻咻的往總舵大門外行去。

柳乾坤望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後化成了一聲憋屈的長嘆。

張楚的背影剛剛消失在總舵的大門外,一襲青衣的侯君棠就出現在了大堂門外。

他望著張楚離去的方向,不住的皺眉,疑心是自己的感應出錯了。

張楚三個多月前才踏足九品,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晉升八品?

八品是那麼好進的嗎?

柳老二四年前就一隻腳踏進八品了,到如今都還卡在八品的門檻上。

張楚又不是什麼高門大閥的核心子弟。

他剛想到柳乾坤,柳乾坤就走到他身邊,略有幾分憂慮的低聲道:“咱們是不是把這小子逼得太緊了?王大人那邊都已經說了每個月只要兩千兩,他黑虎堂還有那麼多弟兄要養活……”

侯君棠拍了拍老兄弟的肩頭,笑道:“你還真以為這小子捨得(妓)院這個聚寶盆?”

柳乾坤一愣,不由的說道:“看他剛才那個態度,不像是作假啊!”

侯君棠笑吟吟的道:“他是沒有作假,但他說的是還波瀾衚衕,又沒說過要連(妓)院這門生意一起還……據我所知,這小子最近正上躥下跳的忙活著把波瀾衚衕裡的(妓)院搬到梧桐裡呢!”

“黃口孺子!”

柳乾坤大怒,破口大罵道:“安敢欺我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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